第一百七十四章
她不想回答他的問題。謝風雨很快意識到了。
但是不願意是一回事,口出狂言又是另一回事了。
「蕭五娘子說旁人的時候總要看看自己,」謝風雨居高臨下,冰冷睥睨:「我謝氏自認沒什麼地方是對不起娘子的。想必娘子也不會在意之前小丫頭的無理吧?」
真是堵死了蕭芷的話。
她要是說她介意,那就證明是她小肚雞腸;但要是她說不介意,之前的舉動就很是不好了。
謝風雨,果然還是那個時不時給人挖坑鑽的性子。
蕭芷被人算計進去了,心情卻變得很好。
「謝郎君大度,我自然也不能太過於小氣。」蕭芷轉頭回去,不肯在仰著頭看謝風雨。
這種角度讓她很彆扭。
等到她重新坐在了馬車上的時候,才好整以暇的繼續說道:「謝郎君來此有何貴幹?」
明知故問。
謝風雨看不清少女的臉,冷笑一聲:「蕭五娘子已經躲了出來,又何必問我為何而來?」
「你若是不說,我怎麼知道?」蕭芷心情好了,也不將謝風雨的那點兒小情緒放在眼裏。
來的原因當然有很多,可能是來道歉的,也有可能是來盡地主之誼的;當然更有可能是來刺探消息的。
原因不一而足,要死謝風雨不說,誰又知道到底是哪一種?
謝風雨深吸一口氣,強忍着沒讓自己勒馬就走。
蕭芷的脾氣是真的太不好了,他就沒見過誰像是她一樣,這樣得理不饒人、無理取鬧的。
果然是世家大族嬌生慣養出來的,脾氣這樣差。
蕭芷要是知道謝風雨居然在心底說她脾氣不好的話,恐怕會當場發作讓他看看什麼才是「脾氣不好」。
只可惜現在她不知道,甚至因為坐在馬車裏的原因,她連謝風雨的人都看不見。
「明人不說暗話。」謝風雨果然還是壓着脾氣說出了他想要說的話:「我還是希望不要因為之前的事情而影響到謝氏和蕭氏之間的關係。」
「我知道。」蕭芷點點頭,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雖然除了香櫞之外誰也看不見:「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不會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影響全局。」
「……」聽人將自己的親人說成是「無關緊要」的人,謝風雨心底里還是有瞬間的不自在。但是他也知道蕭芷說的是對的。
真要是蕭芷計較了,很多事情反而會變得麻煩。
不像是現在,即便是因為蕭芷的退步而導致謝氏承了蕭芷的人情,以後要還,也總比還要廢更多的心思來解決談判的事情好。
謝風雨看的清清楚楚的。
他知道什麼樣子的選擇是對自己和家族最好的。當然他相信,對面不遠處的少女也是知道的。不然她不會在自己提到正事的時候擺出一副「我們確實需要好好談談」的樣子。
能和如此明麗的人打交道,真是一件很令人愉悅的事情。
——當然,如果未來的妻子也會一直這樣明理的話,彷彿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謝風雨如是想。
然而蕭芷是絕對感受不到謝風雨的想法的。
到現在,謝風雨已經知道了,但是卻還沒有人來告訴蕭芷——出來之前,蕭遠章因為種種原因並沒有告訴蕭芷。
這也直接導致了小安置現在根本不能理解為什麼謝風雨居然會鍥而不捨的找到這兒來了。
在蕭芷曾經對於謝風雨原本的認知中,這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謝風雨當然不會輕易放棄他想要去做的事情,但是不管怎麼樣,謝風雨卻是不會將人逼到沒有退路的地步——他習慣於給別人也給自己留退路。
正是因為蕭芷知道,所以她在決定躲出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到過會遇見謝風雨。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謝風雨突然知道的事情對他很大打擊的話,謝風雨也確實不會找過來,而且還是連夜找過來,連給蕭芷一點兒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謝郎君是準備回去了嗎?」端坐在馬車的人問道。
「自然是的,蕭五娘子也是知道的。在下本來的目的,就是請蕭五娘子回去做客。如今既然已經答應了……」後面的話他沒有再說,但是蕭芷肯定能懂。
蕭芷閉了閉眼睛,輕笑:「果然不愧是謝郎君。雷霆手段令人敬佩。」可惜其中逼迫的意思也太強了些。
「手段什麼的,總要是能在有十足的把握的時候才能計較。蕭五娘子說呢?」謝風雨不以為忤,反而笑了。
他果然還是那副樣子。蕭芷忿忿的想,雖然的確沒有將她的事情告訴阿父,但是他從她身上得到的可是一點兒都不少。
就像是他自己說的一樣,對於沒有把握但還是要做到的事情,其實根本就不能可能留機會去計較手段的問題。
只有身處事外的人,才會因為手段的問題而斤斤計較。
有誰會在生死關頭去想該用什麼樣的手段活下去呢?
何況,有關於家族的大事,比之自身安危還要重要。
「謝郎君說得對。」蕭芷聲音中莫名的透著一點愉悅:「手段不過是方式,要是事情都辦不成了,還有誰會計較手段的事情?」
正常將軍才不會在乎這些虛的。
要是城都快要被破了,誰還會在意是不是婦孺也上了城頭呢?
就像是最後的那一段時間,又有誰會在意謝氏支撐大梁的一個娘子而不是郎君?
這一點蕭芷深有理會,所以她同意謝風雨的說法。
謝風雨雙腿一夾馬腹,催動駿馬行走,同時不忘和身邊不遠處的人交談:「既然蕭五娘子也這樣說,那麼就是理解在下方才的舉動了?」
「生死攸關之際自然不會考慮做法,但是謝郎君,現在似乎並沒有危急到那種地步吧?」蕭芷才不可能放任謝風雨得意。
「……」果然善變。明明剛剛還說他說得對的。什麼是翻臉比翻書還快,他可算是見識到了。
「覺得我強詞奪理、善變了?」蕭芷好整以暇的說道。
不用看她也知道謝風雨現在的臉色一定好不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