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還命

喬染從來不是個好相與的，無論是十六年前，還是十六年後。

孔原和喬戊寧忐忑不安，心裡七上八下的。

喬爸爸問：「你要還什麼？」

慢慢走到喬爸爸的面前，喬染唇角微勾，眼神明明滅滅，透著几絲冷漠和無情。她淡淡道：「AK病毒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喬書瞳活不了了。」

孔原和喬家人聞言，一下子陷入悲戚傷感。雖然有葉掩映的幫助，但她自身難保，未來如何，誰也不好說。

沒有理會他們的心情，喬染繼續自顧自地說：「是我讓他感染了病毒，面對現在的困境。從前我救了他一命，現在他因我而死算是報恩了。」

她想表達的就一個意思：喬書瞳要死不能怪我，都是他欠我的。

這話喬家人就不愛聽了。你說你回來把喬家攪得天翻地覆，將親弟弟送進鬼門關，完了還反咬一口說不能怪你。任誰聽了都會氣憤。

「言藝，書瞳是你的親弟弟。」

「是啊！是我們做大人的對不起你和你母親，不關書瞳的事。」

……

無數的詰難劈頭蓋臉地砸到喬染身上，孔原和喬戊寧雖然有心想為她爭辯幾句，可另一個人是他們的親弟弟——他們真正有血緣關係的人，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說不出口。

看到喬染站在人群中被孤立、責備，月嬸和杜仲博既心疼又憤怒，他們急得團團轉。最後，月嬸實在聽不下去了，高聲問：「染小姐，書瞳少爺沒救了，那你……」

她恍然想起剛才的種種，貌似喬染頗有些安排後事的意思，原來不是她的錯覺，可能真是如此。

一想到這些，她面色發白，擔憂地望著喬染。

其他人經她提醒，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是啊，同樣感染了AK病毒，沒道理其他人都死了，只有她獨活。

一時間，喬家人和孔原都變了臉色、態度。他們表現得很愧疚，開始詢問喬染的情況。

喬染低著頭沉默了幾秒，從桌子上拿起一把削蘋果的水果刀，放到喬爸爸的手中，然後牽起他的手，將水果刀的刀尖抵在自己的胸口上。

所有人頓時面色大變，紛紛提著一口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喬染。

那個白衣少女安靜地站著，面無表情，眼神平靜無波，輕聲說：「這就是我要還給你的東西，」

喬染不喜歡欠別人的，不管是東西，還是人情。

努力消滅AK病毒是她不可推卸的責任，亦是為了完成公主等人的遺願。如今她做好了他們交代的事，唯一虧欠的就是喬爸爸。她欠他一條命，如果不是他，就不會有她的存在。而她最不願意的，就是欠他東西。

現在她來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來償還喬爸爸。臨死之前，也要和喬家劃清界限。

孔原和喬戊寧既驚又惑。他們沒有想到喬染憎恨喬家，更不願意和他們有一絲一毫的聯繫。

喬爸爸震驚了，一輩子精明的他此刻腦子亂糟糟的，什麼也理不清。他只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回這個親生女兒了，心裡非常悲怵。

「言藝……」

「你以為一死就能了結嗎？喬言藝，你身上流著喬家的血，這輩子你就是死也擺脫不掉喬家！」

出乎所有人意料，一向以溫柔體貼著稱的喬媽媽由於受到喬書瞳的打擊，完全喪失了理智。聽說喬書瞳必死無疑，再加上喬染剛才理直氣壯的說辭，心力交瘁的她再也顧不得許多，破口大罵喬染，怎麼惡毒怎麼說。

在場人都詫異地看著她。

她余怒未消，面色通紅地指著喬染的鼻子罵：「喬言藝，你有什麼事沖我來，對我兒女下手算什麼本事。我知道你很厲害，可你再厲害也是個沒有媽疼、被親生父親、被家族拋棄的孩子。你這麼惡毒，活該沒人要，禍害被人嫌棄！……」

啪！

一道比喬媽媽罵聲更加清脆的聲音落入大家的耳中，幾乎震耳欲聾，可想而知動手的人用了多大力氣。

所有人呆了呆，循聲望去，不由更是詫異。

是喬爸爸！一輩子疼愛喬媽媽、對她百依百順的喬爸爸！

「你、你打我？」喬媽媽難以置信地瞪著丈夫。

她這一輩子最艱難的就是前夫過世，可那又怎麼樣，沒過幾年她就成了豪門太太，這些年被丈夫捧在手心裡如珠如寶。除了喬戊寧和喬書瞳出事，她幾乎沒什麼煩惱。誰知道臨了臨了，丈夫卻動手打了她，他竟然打她！

喬媽媽不能接受，開始和普通的潑婦一樣抓著喬爸爸撒潑大罵。

喬戊寧和孔原趕緊過去勸架。

一旁的喬染和月嬸、杜仲博看盡他們的醜態一聲不吭。

等到喬戊寧和孔原將兩個人分開后，喬染走上去，把不知道什麼掉到地上的水果刀重新塞到喬爸爸的手中。

「我知道，你動手的話會被判坐牢。所以，我幫你。」她好似沒看到喬爸爸的狼狽，好似沒聽到喬媽媽的指責，只是很安靜的、淡漠地將刀尖狠狠刺進了自己的胸口。

這把水果刀長20厘米，要想一擊命中，最好的辦法就是刺穿心臟。

所有人大驚失色。

他們想制止喬染，可惜被月嬸和杜仲博攔住。而喬爸爸，他想拔刀，無奈喬染緊緊抓著他的手，他動彈不得。

「喬染，不要！」

「冷靜點小染！」

所有人的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烤，明明掙扎著想要逃離，可惜無能為力。

他們望著那個恬淡寧靜得彷彿感受不到疼痛的少女，鮮血從傷口不斷冒出來，染紅了她潔白的長裙。

就在他們心急如焚的時候，喬染又向喬爸爸進了一步，水果刀相應地更加深入她的身體。

「小染！」

「喬染！」

「言藝！」

尖叫聲此起彼伏，滿身是血的少女卻在此時突然後退，一把拔出了水果刀。

水果刀乾淨明亮，一半映照出人影，一半被鮮血浸染，一滴滴血從刀身滑落，滴答滴答落到了地上。

點點朱紅，扣人心弦、觸目驚心。

喬染不斷後退，不斷後退，一邊退一邊用水果刀割開了自己兩隻手的手腕，鮮血頃刻間噴涌而出，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揮灑，構成一副水墨畫。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著，肆意地盡情地大笑著。喬染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好似一切都解脫了，再也沒有壓力，渾身輕鬆。

其他人呆若木雞。

她要幹什麼？還命給喬爸爸也不用這樣。如果要死，直接手起刀落，現在這樣反倒生不如死。

恍然間他們想到了喬媽媽說的話：她身上流著喬家的血。

她打算血盡而亡，將生命、鮮血全部還給喬爸爸、還給喬家。

所有人大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