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玉碎
家，是什麼？
它是一個地方，一個會讓你在不知不覺中放鬆下來的地方。
至少在從前的十多年裏木兮是這樣想的。
而這十多年裏，唯一讓她感覺能襯得上『家』這個稱謂的只有那個破敗的老房子，那個白海城的老房子——院子裏栽著銀杏樹的老房子。
那個家裏有一個老人，面目慈祥，曾給她無限溫暖。
教給她哪怕深處黑暗也要心向陽光。
「這是我媽佈置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少年開口詢問的話語打斷了木兮的思想。
「謝謝。」木兮看着充滿著淡粉色的房間感激道。
她知道搬來顧家會比原來好一些，但是沒想過會好這麼多。
房間里的每個東西都是專門為她佈置的，甚至衣櫃里放滿了各個季節的新衣服。
「喜歡嗎？」女人隨後進來小心翼翼地問道。
「很喜歡，謝謝。」木兮衷心笑着回應，這些都是她不曾有過的。顧家真的在用心去歡迎她。
「反正明天是周末，媽，我們明天帶小兮一起出去玩怎麼樣？」少年提議道。
「好啊！小兮喜歡遊樂場嗎？」女人眼睛一亮，微微興奮地說道。
「我沒去過。」少女眼神暗了暗低下頭，想起往事，小時候言一同她說過遊樂園有多麼好，可是她向來都是告訴奶奶她不喜歡的。因為她知道奶奶的經濟條件，沒有讓她『浪費』的。
「明天聽我的！阿姨帶你好好玩玩！」顧文娟看着少女暗淡的目光心疼道，心裏想着一定要帶木兮好好玩玩。
「好。謝謝。」木兮回過神用力點了點頭。心裏想着，也許日子就會這樣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慢慢變好吧!
定下來了第二天的行程，顧經年就回了房間，留下顧文娟和木兮說了好久的話。
都是一些關於木兮喜好的小事情，顧文娟卻問得細膩。直到少女忍不住地頻繁打哈欠才離開。
然而此時的江家卻是一團亂。
江溟城上完課回到家才發現木兮已經不告而別，心裏窩了一團火。
拒絕了母親晚飯的邀請自己憋在房間里反覆擺弄着手機，沒有一條消息。
「怎麼沒和我說？」
「你去哪兒了？」
「吃晚飯了嗎？」
江溟城搖了搖頭再度刪掉編輯好的信息，沒有一句話能表達他的想法。
推開門到了少女房間，大部分東西她都沒有拿走。被子也平攤在床上，她喜歡把被子鋪平，而不是疊上。
房間里還有她身上特有的味道，很清淡的味道，像是什麼花兒的香氣。
「喀喇。」
「咔擦！」江溟城不小心刮到放在桌角的花盆。應該是木兮想要拿走卻忘記的。
江溟城記得它原本是在窗台上。是木兮從白海城那邊帶回來的薄荷，問村子裏的一個老人要的一株幼苗。
江溟城一直都很嫌棄這個東西，長得像野草一樣。
木兮總是驕傲地告訴他，養好了可以拌醬油吃。在白海城的時候，奶奶和她每年都會吃。
「唉......」江溟城止住回憶，蹲下身扶起薄荷枝。
「換個盆子應該還能活。」江溟城這樣想着，便下樓尋找新的花盆。
走到樓梯一半的時候，遠遠看見母親手中擺弄著一個白色的小玉鐲，很是眼熟。
「你哪來的這個？！」江溟城三兩步跑到樓下，確認后搶過母親手中的玉鐲質問道。
「這是我們江家祖傳的！你說我哪來的？！和你媽說話沒大沒小的！」何麗瞪着眼。
「我問你這個鐲子怎麼來的！」江溟城聽出了母親避重就輕的說辭。
「還能是怎麼來的？你奶奶傳給我的唄！」何麗眨了眨眼睛閃爍其辭。
「你說謊！這鐲子是奶奶給小兮的！」少年無情戳破母親的謊言。
「她又不姓江，這是江家的東西！拿來！」何麗辯駁著伸手要搶鐲子。
「我要拿給小兮。」江溟城毫不猶豫地避開母親的手，轉身離開。
「給她拿去？！我們江家的東西，她算什麼東西！吃在我們江家，住在我們江家！我們江家也算是對她仁至義盡了！到頭來還不是一個白眼狼！跑去顧家當了童養媳！」何麗怒氣沖沖地說出心裏話。
「你少誣陷別人！小兮去顧家還不是你逼的！」江溟城聽到童養媳三個字，怒火也隨之而起。
「啪！」女人揮手打在少年的臉上。
「把鐲子給我！下周到澤高去念書！你爸已經給你辦好了轉校。」何麗看着低頭不語的少年，有些心疼自己下重了手，語氣也就降下來許多。
「為什麼？」江溟城不解。
「讓木兮留在溟城市，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但是你不可以和她一個學校，而且同高不適合你。」何麗心裏想着江溟城放棄澤高的原因，十有八九是因為木兮，剛剛降下去的怒火又燒起來幾分。
「我知道了。」江溟城捏了捏手中的鐲子，抿緊嘴，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許久才開口，「這個鐲子是奶奶給小兮的，不論如何你都不該要來。」
「這個鐲子是我們江家的東西！祖輩傳下來的！到了你爸這一代給了別人家！你讓你媽我丟人是不是？！」何麗氣急。
「所以你就搶過來？」
「我搶？分明是我們家的東西？我怎麼搶了？！」
少年失望地看着自己的母親，不再言語，緩緩鬆開了手，鐲子掉在地上瞬間碎裂......
「啪！」
「江溟城！你......給我滾回房間去！」何麗瞪大雙眼看着地上已經支離破碎的鐲子，氣憤不已，狠狠地打了少年一巴掌。
江溟城淡淡看了一眼母親轉身離開，完全不知道疼痛。
他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怎麼了，好像一切都在向著一個奇怪的方向走，那些不能理解的事情的原因，怎麼想也想不通。
母親為什麼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木兮，甚至在奶奶剛剛離開，就迫不及待地趕走木兮。
是他的原因嗎？
是嗎？
「你會活下去的吧......」江溟城按了按被他栽到自己水杯中的薄荷周邊的土自言自語道。「你會很好的......」
窗戶開着，江溟城感覺這句話傳了很遠，傳到了那個女孩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