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神劍天證

第4章 神劍天證

劍網散去后,天證沒有鬆懈,反而更加警覺。

一道黑影從天空落下,定睛一看,來者身長一丈,肩寬三尺,一條黑斗篷披在身上,兜帽遮住了臉,看不清容顏,只能看到自兜帽底下落出來的鬃毛鬍鬚。

他的手中握有一把劍,一把古青銅鑄成的劍。斗篷黑影用這柄劍指向天證時,劍鋒溢出一道森寒的殺氣。

天證說:「通名。」

斗篷黑影說:「甘騫。」

天證冷笑:「原來是妖王的手下敗將。」

甘騫道:「你的亡主,也是妖王的手下敗將。」

天證說:「吾主亡於西都白氏。」

甘騫說:「妖王也是西都白氏。」

天證冷哼一聲。

又一道藍白身影,從月色中緩緩落下。這是個女子,一身月白衣裳,面上一張面紗。面紗極薄極透,眼神好的人都能看到這女子的真容,可就因這層面紗的隔阻,叫這女子在柔美之中多了一絲神秘和清冷。

項司雨被鼠精挾持著走到了屋外,鼠精對天證大喊:「令夫人在我們手上了,乖乖隨我們走吧!」

天證猛然回頭,卻見老鼠精把鋼刀架在了項司雨脖子上。

天證死死盯著老鼠精,項司雨卻覺得他瞪著自己。項司雨眼角的肌肉顫了顫,因不敢看天證的表情,默默移開了眼,低下了頭。

天證冷聲道:「放開我夫人,一切好說。」

老鼠精道:「束手就擒,我們自然不會動無關人員。」

項司雨心裡害怕,她怕天證把她舍掉了。

只聽面紗女子哂笑一聲,道:「妖界長老,不過如此。」

甘騫皺眉,倒沒駁面紗女子。面紗女子蓮步裊娜,走向已經倒塌的屋子。

「阿紅」護著芷汀一同躲在廢墟底下,一聽面紗女子聲音,他也是大驚失色,又見女子一步一步向他們走來。

「阿紅」猶豫著,只見面紗女子盈盈立在廢墟前,對裡頭的人道:「你相與的這個人,乃是神劍天證,我想你早知道他的身份。既然你知道,也該知道我們是為了天下蒼生,才來請天證歸位的,既如此,為何護著他的妻子,讓天證留戀凡俗塵世?」

面紗女子話音剛落,見她藍紗一拂,掩蓋在「阿紅」和芷汀身上的廢墟皆被輕紗揮散開來。廢墟既從頭上揮去,「阿紅」索性扶著芷汀站了起來。

眾人這才見得分明,項司雨不過個少女,而這廢墟下的婦人大腹便便,已快生產。

老鼠精忿怒至極,大喝著:「竟敢騙我!」隨後一刀抹向項司雨的脖子。可劍氣一閃,項司雨身後的鼠精便身首分離,化為原形,落下一具肥大的鼠屍。出劍者正是「阿紅」。

項司雨被身後的鮮血噴濺嚇得魂飛魄散,腿一軟,就癱坐在了地上。

「阿紅」卻對蒼容道:「蒼容,芷汀夫人只是弱質婦人,項姑娘也是纖纖女流,你們要抓天證,何必牽連她們?」

蒼容卻不理會「阿紅」,只打量著芷汀的容貌,她輕笑說:「我當是如何姿容驚艷的女子,原來不過如此。」

天證冷笑:「內子可非仙姑這般,明明相貌平平,卻還要裝腔拿勢的女子。」

蒼容冷笑:「你是太不諳局勢,還敢挑釁於我。蒼夜是我同門師弟,難道他會幫你不成?」

只見毛驢「阿紅」——或者說蒼夜——已經提劍指向天證。蒼夜說:「你夫人芷汀心地純善,本該寧靜平和的度過一生。隨蒼容回天界,別牽連她。」

天證猶疑片刻,隨後看向芷汀,眼中溢著一點不舍與留戀。

芷汀回望天證,同是依依不捨,卻藏著一絲決絕。

轉眼間,天證下定了決心,他撇開頭,不再看著愛妻,他說:「我隨你們回天界,項姑娘,勞你照料內子。」

芷汀聞言,眼中沒有淚,也沒有不舍,只是默然不語。她走到蒼夜的身邊,微微頷首,又向項司雨屈膝行禮,表情異常沉靜:「這些日子,芷汀煩勞二位了,二位恩情,芷汀無以為報。」

芷汀話音剛落,便撞向蒼夜的劍,劍鋒抹破她雪白的脖子。

頃刻間,鮮血便漫鋪在芷汀的衣裙。蒼夜一驚,他扶住了芷汀。項司雨倏地一震,見此情狀,不知哪來的膽子,衝到了芷汀身邊,按著芷汀的脖子,想要給她止血。可鮮血從指縫中不斷滲出,項司雨不禁淚滿盈眶。

此時的天證卻毫無反應,只是震驚木楞地看著芷汀,已無心警惕危險。

甘騫和蒼容見此機會,同時出手,一下便將天證困在一張捕靈網中。

芷汀失血過多,幾乎快要喪失說話的力氣,可她還是拼盡全身的力氣,對著捕靈網中的天證,聲嘶力竭:「相公!別為了我……」

最後一聲還沒說完,芷汀便沒了氣息。

有的人死去時,面上有驚恐,也有對人世的不舍。而芷汀死去時,面上只有平靜。

項司雨握著芷汀的手,不停地流淚,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蒼容和甘騫對視一眼。蒼容即刻動手收束了捕靈網,甘騫正要上前擒捉,卻自天證身上,感應到一股殺氣。

這時,天證一聲怒吼,周身升起萬千劍氣,向四面八方引爆而去。甘騫不及反應,身中數道劍氣,順劍勢之力趔趄後退,倉皇逃離;蒼容早已溜得無影無蹤。

唯只蒼夜,站在了項司雨和芷汀屍身前,拿起劍,奮力阻擋劍氣,以免傷害到項司雨和芷汀。而項司雨,不知是害怕,還是為保護,她撲倒在芷汀的屍身上,用身體死死蓋住了芷汀。

蒼夜雖在前抵擋住天證的劍勢之濤,可神劍之威,又豈是凡人輕易可擋的?蒼夜只撐了幾十秒,便被劍氣刺穿了小腿和臂膀。這一見紅,其餘部位也紛紛添彩。鮮血自蒼夜周身流落,可他始終撐著劍,護在了項司雨前面。

項司雨看向天證,只見天證雙目猩紅,目中儘是狂態。項司雨拼盡全力,歇斯底里地大喊:「天證!你難道想傷到芷汀的屍身嗎?」

隨著話音落下,劍濤也倏然停止。天證看向項司雨懷裡的芷汀,面色慘白。他帶著難以置信的驚疑和至極的悲慟,蹣跚地走到了芷汀面前。他跪了下來,將項司雨懷裡的芷汀抱了過來,臉埋在芷汀發間,將芷汀死死地揉入懷中。

天證的錦衣染滿了芷汀的鮮血,他的手指不停地顫抖。他長大了嘴,想聲嘶力竭地嚎哭、發泄一場,卻一點聲音都出不了。一時間,悲傷竟是無聲,只有項司雨低著頭流淚,微微地啜泣起來。

蒼夜見天證恢復理智,才松下戒備,這一松,便因傷重,嘣的栽在地上。

項司雨聽這動靜,擦了擦眼淚,想回屋去拿繃帶,可一抬頭,才發覺這間宅院已經被天證的劍氣化為齏粉。項司雨只能脫下自己的外衣,把衣服撕成了布條,給蒼夜包紮傷口。

三裡外的樹梢上,一隻烏鴉目睹了這一切,它飛到項司雨天證的頭上,盤旋了幾圈,隨後飛離了。

項司雨給蒼夜包紮完畢后,看向天證,她小聲說:「你……」

可「你」什麼還沒說,項司雨看見天證木然悲愴的神情,竟說不出話來了。

項司雨擦乾了眼淚。天證痛失摯愛,尚沉浸於打擊中,項司雨決定放他一個人靜靜,便背負著蒼夜去療傷求醫。可她身形瘦弱,根本背不動一個大男人,只能將雙手穿過蒼夜的腋下,拖著他,一步一步,往醫館走去。

將蒼夜拖入醫館求醫后,項司雨就去給芷汀置辦棺材、香燭、紙錢等物。過了兩個時辰,項司雨用拖車拖著棺材回來,天證還抱著芷汀,死死不肯鬆手。

項司雨輕輕放下拖車,輕輕走到天證身邊,又輕聲說:「逝者為大,早點讓芷汀姐姐安息,輪迴轉世吧。」

天證一聽這話,才終於流出眼淚,竟是幾滴渾濁沉重的眼淚。天證抱著芷汀,輕聲說:「你還有來世……」

說著,他將芷汀抱了起來,放入項司雨拖來的棺木里。項司雨瞧天證神情,面色漠然,雙目無華,似乎芷汀死後,他的生命活力也一併被抽幹了,與一個行將就木的耄耋老人無異。

芷汀的身後事,是由項司雨主理的。天證只給芷汀清理儀容、置換衣物,隨後便又陷入無盡的沉默與哀慟中。

據人界風俗,凡人死後,皆是水葬。將死者置於棺木,將棺木放置在竹筏上,推開竹筏,點一把火,死者的竹筏就會隨水流入鬼界的三途川中。

芷汀死後三日,項司雨和天證一起水葬了芷汀。

喪筏是天證親手推向水中,火也是天證親手點燃的。芷汀的喪筏燃著熊熊火焰,隨著水流慢慢遠去。可遠了一半,喪筏便不肯去,一直隨著水流在遠處打轉,便像是芷汀的亡靈徘徊著,不肯離開。見此情狀,項司雨又流淚了,天證卻木然地盯著喪筏。

等喪筏消失在天盡頭,已是日薄西山的時候了。天證忽而打破了沉默:「你知道我的身份嗎?」

項司雨抹著眼淚,搖了搖頭。

天證說:「我是六界十神劍之一的天證神劍劍靈,乃是神界天帝之劍,掌六界秩序。」

項司雨說:「這就是那些人追殺你的原因?」

天證說:「是。」

項司雨聽說過十神劍的名聲,但對十神劍的了解僅限於名字而已。

項司雨說:「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天證說:「芷汀死,是不想讓我為她回歸天界,我絕不會回去。」

項司雨沉默片刻,天證忽而向項司雨單膝下跪。項司雨一驚,也趕忙跪下,先做了平禮,再去扶天證,卻扶不起來。天證是執意向項司雨下跪的。項司雨嚷道:「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天證說:「你對我們夫婦有大恩,從今往後,我便認你為主,待在你身邊。」

「你……不行,絕對不行。你是芷汀姐姐的丈夫,怎麼能認我為主?」

只看甘騫等人為天證而來,致使芷汀身亡,項司雨便知一二利害。如今曉得天證身份,更清楚他是個燙手山芋,絕對碰不得。偏偏悲傷之下,項司雨思考遲滯,也想不到該用何種理由搪塞天證。

天證看穿了項司雨的心思,他道:「如果你不願我認你為主,還有一個解決辦法。」

「什麼辦法?」

「昆崙山上有一處火山,叫喀瑪火山,直通地心。我當年便是由那裡的熔岩鍛造,你要不願意收我,便將我的劍身投入喀瑪火山的熔岩中,讓我一了百了。」

「你……」項司雨一聽此言,驚得半天說不出話。她知天證因芷汀亡故,有了尋死念頭,怎敢再拒絕?便趕忙點頭,「好好好,我答應你,你趕緊起來吧。」

項司雨應聲那一剎,天證身形幻化消散,變為一把精美的利劍。項司雨雙手捧起,細細打量。

天證神劍有著白金的劍身,劍身卻布著一層淡淡的血霧,使原本華貴莊嚴的劍,透著一股詭異感。劍上的紋飾並不繁複,但撲面而來的凌厲寒意,使項司雨不禁膽怯。

項司雨拿出自己的包裹布,小心的把劍身包纏起來,想背在背上。可天證更為細心,為不給項司雨招惹禍患,他主動變成一把匕首,藏在了項司雨斜挎的布袋子里。

這時,一隻小毛驢蹬著驢蹄,噠噠噠的跑了過來。項司雨趕忙迎上去,摸摸小毛驢的頭,說:「阿紅,你去哪兒了?找你好幾天了,還以為你也……」項司雨說了「也」,就說不下去了。

「毛驢阿紅」用耳朵蹭了蹭項司雨的手心,項司雨被弄得痒痒的,不禁笑了:「好癢啊,別鬧了,我們上路吧,這回不去昆崙山了。我們還是浪跡天涯,安安心心說書去。」

原本,項司雨是想參加昆崙山的升仙大會的。可如今有了天證,她想,仙界到底多是非,項司雨有懷璧之罪,還是躲著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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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與天證交談過的烏鴉一直西飛,穿過層層雲海,進入了妖界地界。

烏鴉落在一座參天巨木上。這巨木樹枝粗壯,可供六排車馬經過。樹榦蜿蜒纏繞著火紅的鳳尾花,一直延伸到頂端的雲海。遠遠望去,妖艷得像一棵將紅艷燒到天際的火樹。此樹有梧桐的樹形,鳳尾的花,故名鳳尾梧桐樹。

在鳳尾梧桐樹東邊的一處枝椏上,有一座藤木宮殿,殿門口的牌匾寫:雲弼殿。

烏鴉在殿階下化為人形,一步步走入主殿中。烏鴉的人形是一個烏髮烏眼、穿著烏羽衣的冷峻男子。發間一條暗黃色的髮帶,使這一身烏黑的男子看起來沒那麼悶暗。雲弼殿內陳設簡樸,放的都是日常文書辦公用得上的東西。化為人形的烏鴉向書桌前緇衣女子單膝下跪,恭謹頷首:「屬下夜咫鴉,參見妖王。」

「免禮。說吧。」

妖王一身緇衣素服,面上不施一點粉黛,髮絲也簡簡單單地綰起來,只斜插一支烏木簪,很是端莊溫文。她正拿著硃筆,批閱奏章,模樣沉靜。這副情景,使她看著不像妖界之王,反像是書香世家的寡婦。

接著,夜咫鴉向妖王詳細報告了天證與芷汀之事。妖王聽完后,緩緩道:「天證入了殺道?此話當真?」

「妖王面前,屬下不敢虛言。」夜咫鴉道。

妖王放下了筆,手撐著臉,思考了片刻。夜咫鴉卻還跪著。妖王一邊思考,一邊道:「你先起來吧,自己找個椅子坐下,要杯茶喝。」

妖王說讓夜咫鴉自己找椅子要茶,可妖王的隨侍哪會如此失禮?花妖蘇尚彤給夜咫鴉端了茶,雪妖葉冰清給夜咫鴉搬了椅子。

妖王說:「再備兩把椅子,把二位少主叫來。」

妖王另一名隨侍,蝶妖商穆痕領了命,離開了雲弼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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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六界那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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