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學、媽媽、書

我小跑著離開了學校，走的是「河底下」這條路。

我們住的地方在山的一邊，學校在另一邊，到學校的路也就有了兩條主要的道路。一條叫做「河底下」，它是沿著小河的方向而去的道路。這小河也不寬，也就六七米的樣子，我們就會沿著它的流向而去，就能來到學校。另一條路，叫做「梁子上」，是翻過山而去的路。

如果是一個稍微正常點的人，也許會選擇河底下這條路，畢竟它比較平坦，不需要費力翻山而去。但是也要看起點在哪裡，比如居住在半山腰的人，大多數都會選擇走梁子上的。

我們的家所處位置就是在半山腰。在我們家鄉的周圍環境，就像一個C字型。想象一下，在地上堆一個C字型沙堆，我們家就在C的最裡面在偏C的下方一點，而學校就在C的最下方的外面。當然實際地形還要複雜一些，也不能詳細說了。

所以一般情況下，我是會走梁子上的，但是當時不知道為什麼會選擇走河底下這條路，大概是教室靠那個方向吧。

我背著書包就往家裡逃，當時的書包是裁縫做的。是爸爸去街上買的布，把布拿到了學校不遠處的一個裁縫那裡，給我和哥哥做了一套衣服和書包。

在逃跑的路上，最初我還要是小跑，感覺離學校距離遠了，我就放慢了腳步。最後我就是邊走邊耍了，大概在行走到五分之二的路程時，我就坐在地上躲太陽了。那個時間太陽還是狠毒的，即使放學后，也是很曬人的。

就在我躲避那狠毒的太陽時，我的同學渾居然來了，他看到我后，就喊道：「一生，你等一下。」

我看到渾以後，就知道他是來抓我的，趕緊站起起來就跑。渾在後面喊道：「一生，你莫跑，我也是逃課的，嘿……，我這裡有梅子米，你要不？」

那時的我卻是很天真，聽到他是也是逃跑的，還要給我梅子米，就信了他，如果再給我一次幾乎，我絕對不會信他了。

我天真的停了下來看著他。他邊向我這兒走來，邊把手伸進褲子兜里，不停的掏著那個所謂的梅子米。

當他來到我的身邊時，突然就把我按倒在地，然後打聲的喊道：「抓到起了……抓到起了……」（就是抓住了的意思）

這時從他們來的路的地邊上，跑出了幾個同學，配合著他將我拖了回去。我不確定我是怎麼被他們拖回去的，也許是我力量小，也許是他們人多，反正我是被拖回去了。那些將我拖回去的人我就只記住了一個人，那就是渾。

這也許和他騙我有關，也許和梅子米有關，又或許是……他是我們村的，熟人最是難防啊。

我被抓回去了，自然也免不了那一頓手板心的，不過那板子打在手上，似乎沒有以前疼了。不知道是老師省了力氣，還是我光顧著那騙我的事忘記了疼。至於以後的聽寫我有沒有挨打，我卻是記不得了，甚至有沒有再聽寫過，都是一個疑問。

此刻想了一下，這個故事可能是一年級的，如果幼兒園也有聽寫，還要打手心，那確實是有些嚴厲過頭了。不過也管不了這麼多了，但是有這麼一件事，我是可以確定它是幾年級發生的。

那時我記得是我媽媽帶著我報名，在凵的右下方帶到凵的右上方的一個教室去的，我媽媽找到了那個老師說道：「宋老師，我把我娃兒帶過來，讀個一年級。」

那個老師將我安排在了第一排，然後好像就是聽寫。

對，又是聽寫，我此刻在想，這件事也許是在逃跑事件之前發生的，否則為什麼這又是聽寫，還是在我去的第一天。

聽寫的內容很簡單，就是阿拉伯數字123。至於我為什麼記得如此清楚，過會兒大家就知道了。老師在上面念，我們就需要將他念到的數字寫下來。按照慣例，我當然也是不會的，但是我不會我可以抄啊，於是我就抄了我右邊的一個人的，他怎麼寫我就怎麼些。

當時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那麼笨，抄也會抄錯，將3寫反了，把3寫成了「ε」。於是我就被宋老師帶出了教室，叫我再去讀一個幼兒園再來。還說：「……太差了……。」

那個反寫的3也成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記憶了。

當時不知道我的媽媽有多傷心。我的媽媽是沒讀過書的文盲，她連她的名字也寫的岔開很遠，除開她的名字，她就幾乎不會其他的字了。但是，她也有教過我寫字，我真的很感激她。

記得那是在我奶奶所在的屋子裡，一個圓桌上。那種很小的田字格本子，一隻上端有橡皮擦的鉛筆，媽媽就拿著鉛筆在田字格里教我寫字。媽媽寫的還是很認真的，她作為一個文盲，她真心迫切他的孩子能識字，以後有出息。

不過她還是寫錯了一個字，於是媽媽就將筆翻轉過來，用筆頭上面的橡皮擦去檫那個寫錯了的字。

媽媽很少使用文房工具，自然就分不清輕重，就將我的本子檫出了一個洞。媽媽很是心疼這個本子，就用牙穢去粘那破損的洞。

牙穢幾乎每個人都有，只是多少而已。而在那個年代的農村，使用刷牙還是很沒有普及的事，更不用說沒有錢的我家，所以牙齒上有牙穢也是很正常的事。至少也是在五六年以後，牙刷才進入我的視野的。

當然，那洞當然是沒粘上的，反而將兩頁紙粘到了一起。也許現在許多人不是太在乎這一個本子，但是如果沒有錢，那麼任何可以節約的東西，都會被視若珍寶。

家裡沒有錢，帶給我的影響也是很深遠的，最早的記憶就是沒錢交學費。

那個時間的學費大概也就三十幾塊錢吧，不過對於那個時間的農村人來說，也是很難弄到的，如果家裡沒有個手藝人，或者一個來錢的營生。要想掏出這些錢來，也要幾個月的時間才行。

我就這樣欠著學費錢，開始讀書了，這一點我可以肯定是一年級的事。因為我沒教學費，自然就沒有課本發給我，於是我和同桌公用書本。書本是她的，不過我卻記得，她老是打我，提出所謂的三八線，要我不要越界，如果惹她不高興了，她就會收回她的書，不讓我看。

後來我有了書，她還掏出耳屎抹到我的書上，她的耳屎是那種很稀的，和我耳朵里的片狀耳屎不一樣。這也讓我記住了一些她的故事。至於她叫什麼名字，已然是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