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少出一語百魂歸（下）
學園區的附近，一處即將拆除的居民小區內，火光閃動，怪叫頻頻。
一座已經拆除大半的居民樓里，百十個穿着破爛衣服，舉止怪異的「乞丐」，正圍在篝火旁，歡快的吃着「燒烤」。火光照耀之處，人類的殘體斷肢，隨處可見，而這些「乞丐」們正在啃咬的殘肢，便是來自那些殘缺的屍身。
一個胡亂披着女人裙子的男子，正奮力的啃咬着一截白嫩的斷臂，忘乎其形的喋喋怪叫，無比愜意的讚歎著：「真他奶奶的好吃啊！還是女人細皮嫩肉的好吃啊，不塞牙......」
「你懂屁，男人更好吃，肉多有嚼頭，耐餓......」一個瘦高奇醜的女人，不滿的表達着自己的感受。
「別爭了！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挑揀揀的！要不是大王收留了你們，你們兩個還在翻垃圾找吃的呢！哼，以後你們可要給大王認真的辦事，若是膽敢違抗大王的命令，我們就吃了你們！」一個枯瘦的老頭，痛斥爭論者的同時，環顧四周，震懾其他。
圍在他身邊的十幾個形形色色「乞丐」，連連稱是，噤若寒蟬。
見此，枯瘦的老頭哈哈大笑，抬了抬屁股，奮力抽出一個身穿黑西裝的男屍，順手拋了出去，得意洋洋的高叫道：「賞給你們了！」
十幾個「乞丐」，齊聲歡呼，一擁而上，男屍瞬間被撕成粉碎......
類似的場景，此處時有發生，只是被分屍的死屍，有所不同罷了！
中心處，最大的篝火旁，一個面容陰冷，穿着整齊的光頭壯漢，正孤身獨坐。他時而環顧四周，時而灌上幾口烈酒，像是王者一般得傲然全場。
在他的身旁，一位漂亮的紅衣女子，衣裙襤褸，還正被牢牢的綁在一根柱子上，她此時無力的垂著頭，生死不明。而在她的小腹上，卻赫然有個碗口大小的窟窿，直達脊椎，內臟外涌，清晰可見，血流滿地，浸濕鞋面。
壯漢又灌下一口烈酒後，瞥了眼紅衣女子，輕哼一聲，不屑的笑了笑：「哼，自不量力！既然你送上門來，我也不介意開次葷，畢竟修士的肉，可不是普通人類所能比擬的......而現在，我只需要耐心的等着你的血液流盡、肌肉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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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的，一個男人的聲音，半頌半吟的自極遠的地方傳來：「混沌之中顯靈識，歷經磨難方有始，而今為求一時快，禍亂蒼生自尋死！可嘆，可悲，但該殺！」殺字出口，一位身材修長，散發凌冽殺意的年青人，已經乍然來到壯漢的面前。
「什麼人！」壯漢扔掉酒瓶，彈跳而起，剎那間，一柄鬼頭單刀，也突兀的出現在他的手中。
「異者！」來者森然回答。
「哼，異者？莫名其妙！是敵，還是友！」壯漢看着逐漸圍上來的「乞丐」們，心下大定。
「殺你的人！」來者冷冷回答。
「哈哈......」壯漢哈哈大笑，像是聽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受他的感染，周圍的「乞丐」們，也是肆無忌憚的附笑着！
壯漢忽的止住笑聲，面容猙獰，咆哮著：「既然自尋死路，爺爺就送你一程！小的們，給我上，剁了他！」
得到壯漢的命令后，百十名乞丐各持鋼筋大棒，狂叫着，怒罵着，一擁而上！然而，他們抬起的腳還沒有落下，懸空的身體就已經被無數道看不見的氣刃，分成了數截，剎那間，不單喊打喊殺聲戛然而止，就連他們的「數量」，也在頃刻間翻了數倍。
「稀里嘩啦」的一陣墜地聲響后，遺落一地的殘屍，但是那些屍身剛一落地，便失去了人類的形態，匪夷所思的化為各種動物的屍體，有狗的，有貓的，有豬的......竟無一人類殘肢！
整個居民樓內，站着的還剩下兩個人，一位是那個手提單刀的壯漢，另一位是不見任何動作，就已分屍百人的年青修士。
壯漢還能站着，不是他能擋下那些如巨浪翻湧，目光難視的氣刃，而是那些氣刃沒有飛向他，否則他也是必死無疑。一瞬間，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落個不停，但是他還沒有選擇放棄，因為他還有一個殺手鐧，他確信只要他使出了那個殺手鐧，面前這個如鬼神一般可怖的年青人類修士，也必然會成為他口中的食物......
忽的，那位被綁在柱子上的紅衣少女，突然抬起了頭，焦急的示警道：「前輩，小心他有法寶『縛龍索』......」她受傷太重，勉強說出這幾個字后，就上氣不接下氣，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晚了！給我『縛』！」壯漢陡然暴喝一聲，目眥盡裂。
隨着壯漢的聲音，一條若有若無，似黑似紅，狀若游龍的細線，陡然從他嘴中竄出，如閃電一般卷向青年修士。
青年修士動也沒動，任由細線纏身。等細線結結實實的纏住他后，細線由虛凝實，竟成了一根血紅細密的金屬鏈。
「哈哈哈......」壯漢眼見得手，立即無比得意的大笑起來：「任你修為再高，在縛龍索的面前，也是白費！若是你一上來就殺掉我，就不會......什麼！」他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因為那位年青修士，已經毫不費力的掙脫了「縛龍索」的纏繞！
「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縛龍索到了你手裏，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年青修士伸手抓住再欲飛騰的縛龍索后，默念幾句咒語，縛龍索便溫順的回到他的掌心裏，等再次凝實，竟是一段盤繞的紅棉線！
「啊！你還我縛龍索......我和你拼了！」壯漢怒極，一仰脖子，張口噴出一團綠霧，直逼青年修士。
「該你了，縛龍索！」隨着青年的一聲命令，縛龍索再次騰空，搖身一變，化為一條紅色巨龍。它先是一口吞下那團綠霧后，再咆哮著沖向壯漢。
紅色巨龍騰空而起，撞破樓層，折返后一個猛烈俯衝，纏繞着卷了過去。不知所措，茫然看着紅色巨龍的壯漢，未等紅龍纏身，便已爆體身亡，化為一團觸目的靜心的血霧。
血霧中，懸浮着一顆淡紫色的「妖丹」，被青年凌空抓取后，隨之沒入他的掌心！
紅色巨龍，摧毀目標后，發出一聲高亢的龍吟，再次化為一根紅棉繩，靈巧的回到青年修士的掌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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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修士，抬步來到紅衣少女的身側，手指一劃，拇指粗細的繩索，鐵鏈，盡數斷裂。
紅衣少女失去繩索的固定后，雙腿不支，癱軟倒地。青年修士急忙將她扶住，並小心翼翼的讓她依靠在柱子上。
青年修士屈指一彈，一團青火落入紅衣少女的傷口裏，不一會便讓她內臟復原，再生新膚。
紅衣少女的傷勢，頃刻間好了大半，輕喘漸止。她強打精神，抬起煞白的俏臉，無神的盯着青年修士的面容，忽的有些驚訝：「前輩......你是，那位......蘇曼荷的小......男友？」
「我叫余方！」青年修士，有些不悅的看着她。
青年修士正是余方，而這位紅衣少女，自然就是先前見過他的莫紅雲了！
莫紅雲見他不快，趕緊緻歉道：「前輩見諒！晚輩莫紅雲，給您行禮！」掙扎著，就要站起來！
「行了，來那些虛的禮儀，對我沒有用！我也不在乎這些！」余方按下她后，也不拐彎抹角，很是直白的道：「雖然治好了你的創傷！但是，你的金丹被取，一身修為，化為虛無！以你的資質，再想修到當前的程度，沒個二十幾年的苦功，難以如願！」
莫紅雲淡然一嘆，很是平靜的道：「遭逢大劫，能留下一條命，已經是萬幸了，我還能奢望什麼呢！」
「我有辦法恢復你的修為！但是，你要為我做一件事！」余方也不和她兜圈子，很是直接和坦誠。
「啊！您......真能恢復我的修為？」早已萬念俱灰的莫紅雲，陡然聽到這個好消息后，眼中頓時浮現出一抹欣喜之色。
「恢復你的修為，對現在的我來說，並不是很難！」
「那......前輩需要莫紅云為您做些什麼！」莫紅雲修為不差，心性堅定，並不會因為眼前的好處，而沖昏了頭腦，就忘乎所有，而是仍能冷靜的詢問好處背後的條件，分析利害。
「在我有朝一日離開后，代我照顧蘇曼荷！這個條件，對你來說，並不是很難！」
莫紅雲曾經看過蘇曼荷的檔案資料，知道蘇曼荷的品行並不差，以後只要她沒有太大的改觀，想必也做不出什麼太大的惡行！有了這些考慮后，莫紅雲當即答應了下來！
「前輩，莫紅雲願意扶持蘇曼荷，我發誓......」
「呵，你答應就行了！誓言只要記在你心裏，也就足夠了！」余方阻止莫紅雲立誓后，旋即又道：「你的修為實在差點，但強於常在紅塵中走動，懂得機變！而且有着官家的身份，做事也方便，我這才把她託付給你！」
即便有了莫紅雲的照料，余方始終有些不放心，因為在他的認知里，無論那一世的蘇曼荷，都太能折騰事了，他怕莫紅雲力有不逮，只好又補充了幾句：「你隸屬儒門，修的是一口浩然之氣，悟性至關重要，日後你的修為到達瓶頸時，可去雨川杏花村，拜訪儒門四令，到時只要說是『異者』所託，他們必然會助你一臂之力，精進修為。另外，若是遇到需要武力才能解決的事情時，可去雲川白家塢求助白少奶奶，亦或者去忘川秋波亭找紅二娘，同樣的只要說是『異者』所託，她們都不會拒絕！但是你要記住，她們的武力，可不能為你私用，也不能為公用，只能用於保護蘇曼荷！否則，若是遭到反噬，也是你咎由自取！」
「是！莫紅雲銘記於心，絕不相忘！」莫紅雲肅然垂首，極為恭敬的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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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方並沒有立即施法，恢復莫紅雲的修為，而是緩緩的站起身，目光看向殘破的居民樓外，忽的朗聲道：「還不出來，白家塢的那個後輩！」
殘破的居民樓外，一處雜草叢生的灌木叢中，一條半埋在土裏的小白蛇，聽到余方的喊話后，陡然打了一個激靈，乳白小巧的蛇頭，嚇的差點沒杵盡泥里。隨後，它急忙鑽出泥土，向著余方所在的居民樓，快速的遊了過去。快到居民樓時，它慢慢的昂起頭，而且越翹越高，直到整條蛇身都將離地時，它卻變成了一位身穿圓領白衣的儒雅文士。
白蛇所化的儒雅文士，沖着余方所在的位置，恭敬的屈身行禮，朗聲道：「雲川白家塢白子歸，拜見前輩！」
「哼，你們白家也夠出息的，帶頭聚眾，公然行兇傷人，吃人！真當人族五家，沒能人了嗎！」余方冷哼一聲后，連聲痛斥道。他所謂的人族五家，乃是儒生，道士，墨俠，官差以及和尚，這五家的修士，是維護人類正統的主要支柱，也彈壓妖魔鬼怪的主要力量。
儒雅文士白子歸急忙再次施禮，慌張的辯解著：「前輩請息怒！您所誅滅的這位白聖大王，只是白家塢的棄子，早被除名，他的所作所為，均和我們白家塢毫無關係！」
「他攜帶的縛龍索，又作何解釋！」余方雖然早就清楚了來龍去脈，但是他為了給白家塢一個教訓，這才追問不休！
「前輩，請聽解釋！他趁著防禦鬆弛，盜走我族聖物『縛龍索』，逃離了白家塢，而後隱姓埋名，躲藏了起來！白家塢派出數路追兵，一直尋找他的蹤跡，直到現在才發現他的藏身處！經過我們的調查，他在這幾年裏，召集了一眾散妖，學着人類幫派的做法，搶佔地盤，四處作惡，還夥同人類中的地產開發商薛長貴，到處行兇，禍害人類......我得知這一切后，本欲除之而後快！然而，儘管我的修為，妖法雖然強過他，但是他有縛龍索在手，我擔心降不住他，這才隱在一旁，等待援兵！」白子歸說的坦坦蕩蕩，但卻緊張的大漢淋漓。
剛才那一幕，他可是盡數看在眼裏，別說威能全開的縛龍索了，就是那些無色無形的氣刃，他也抵擋不住啊！若不是，他覺著這個強悍的人類修士，可能和自家有些淵源，說不定他早就逃走了！至於自家的聖寶......那還是等家中的長輩強者們，再來索要吧！
「哼，白少奶奶，還管事嗎？」余方又問道。
「大少奶奶，數十年前就閉關沉睡了！沒有大事，我們晚輩不敢輕易打擾她......」白子歸一喜，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下了！果真如他所想，這位十分強大的人類修士，真和自家有着淵源，要不然他怎麼可能問起大少奶奶呢！
「你回去后，讓她挪挪窩，都一大把年紀了，還管不好小輩！真等別人打上門去，可什麼都晚了！」
「是，是......」白子歸連聲答應！同時也有些奇怪，聽他的口氣，似乎和自家的大少奶奶頗為熟悉，而且言語間甚是關心，難道......儒雅文士頓時打了一個哆嗦，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閑話，就聊到這裏吧！」余方話鋒一轉，繼續道：「你身上有株雙生蓮吧！取出給我，我拿縛龍索交換！」
「是，前輩！」儒雅文士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且不說用縛龍索交換，就是不用，他也得乖乖的拿出來，恭敬的奉上，而且這株雙生蓮，也是他偶然所得，並無不舍。但是，當下了決定后，卻總有些怪怪的感覺，因為這可是拿自己的東西，去向別人換自家的聖寶啊......
余方和儒雅文士做了交換后，又交代道：「帶着你族的聖物，趕緊返回白家塢！切不可三心二意，再被外人所乘！」
「遵命！」白子歸又行一禮后，趕緊把縛龍索吞入腹中，然後伏地化蛇，快速的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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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方目送白蛇離開后。手掌一翻，那顆紫色妖丹，直墜入雙生蓮的一朵蓮花中。妖丹沒入蓮花后，旋即融化，那朵白蓮的潔白花瓣，頓時染上了一層妖異的紫色，而另一朵白蓮，卻依舊如初！
余方俯身，伸手去扯莫紅雲破爛不堪的紅色連衣裙，以方便施救。
莫紅雲頓時大羞，雙頰緋紅，死死的抓住裙角，驚慌失措的詢問道：「前輩，您......您要做什麼！」
「能做什麼？幫你恢復修為啊！」余方對她可沒有什麼耐心，見她抓着裙子不放手，就隨手一劃，直接破開了她的衣裙。
莫紅雲的紅裙下，雖然穿了安全褲和小衣，但是失去紅裙的遮掩后，仍舊裸露了大片的春色！她驚叫一聲，劇烈的穿着粗氣，雙眸緊閉，不敢再視！
莫紅雲感到小腹一涼，然後那些消失全無的靈息，就緩慢的涌了上來，雖然和以前的感覺還有些不同，但是確實是在快速的恢復著修為。
余方站起身，交代道：「蓮花已經種下，等你盡數吸收了那顆妖丹后，小腹上的紫色蓮花花紋，會自動消失，無需擔心這些！」他掃了一眼地上的殘肢破體，又道：「這些妖怪固然該死，但是那些和他們為伍的人類，也是該死！你回去后，要儘可能的徹查這件事，消除毒瘤！」
「遵命！」恢復大半的莫紅雲，站起身，躬身領命。
「你暫時不要來見我了！等蘇曼荷找上你時，就是你報恩之日！」余方話完，人也不見了蹤跡。
「是！」莫紅雲對着空無一人的位置，再次施禮。
這一夜，對莫紅雲來說，恍如隔世，她也很慶幸，在最絕望的時候，她挺了過來，她最期盼的那位「高人」，也沒讓她失望的救下了她，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位高人還恢復了她的修為！
「師父！您說我五十六歲時，會有大劫，若是能挺過，日後不可限量！師父，你看到了嗎？徒兒，真的挺過去了！」莫紅雲凄然淚下，悲喜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