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山高水長

第二百零三章 山高水長

等到演出結束的時候,顧南喬給蘇以漾打了個電話,告訴自家男朋友在劇院門口等著,然後就徑直去了化妝間,準備把那一身行頭卸除下去。而這時候李默宇正在化妝間慢悠悠地解著纏頭,他的演出分明比顧南喬結束更早一些,卻居然沒有急着離開,顯然是在等待故人相見。

見了顧南喬,李默宇倒是先一步主動走了過來:「這出《西施》唱得真不錯,南喬,進步很大,很有些大家風範了啊。」

面對李默宇的開門見山,顧南喬僅僅只是愣了幾秒,就很快回神過來。她彎着眼眸輕笑了一聲,大大方方地應道:「能得到李老師的一句誇獎真是不容易,那我就也不客氣了......姑且收下您的這聲誇獎,以後再接再厲咯?」

見到這位久違的小花旦一如往昔的靈氣,即便是到了現如今的高度,她還能不驕不躁,端正心態又不端著架子,李默宇素來對她的欣賞便又再濃了幾分。他手裏端著一杯茶水,大有幾分以茶代酒的意思,一飲而盡之後,不緊不慢開了口。

「這一聲誇讚早該送給,只是今天才找到合適的機會而已——南喬,這一年以來,的進步我都看在眼裏,春.色滿園在手上經營得越來越好,京劇改革日趨完善,激起的水花也變得大了起來,連帶着京劇圈都注入新鮮血脈,多了市場競爭力。說真的,這春.色滿園可給我們這些國有院團帶來了不小的衝擊,因為演出季多了和的戲班子,我可沒少加班加點去排練,當年喊我一句老師,現如今也快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啦。」

聽着素來嚴肅的李默宇半帶玩笑的打趣,顧南喬明顯可以感覺到他心情不錯,而且他的話語中不帶半點生分與挖苦,言語間的誇讚也是真心實意的,這樣想着,顧南喬語氣也跟着輕軟下來。

「李老師這是怪我搶了您的觀眾不成?這就太小氣了,春.色滿園才剛剛起步,哪裏比得過您這老牌院團的台柱子,我且得跟學習呢。」

「啊,真是一點沒變,這張嘴真是會說。以後別講什麼跟我學習了,堂堂春.色滿園的藝術顧問,可不能沒了身價,我們應該是互相切磋,一同進步才是。」李默宇爽朗地笑了一聲,而後話鋒一轉,又再繼續說了下去,「不過這倒也不是壞事,夏團長不再故步自封,有了動力考慮觀眾和市場,在這樣的良性競爭之下,新廣市的觀眾們倒是有福嘍......我問一句,有沒有覺得,老東家的戲比之前好看了?」

「李老師的戲怎麼可能不好看,」顧南喬揚起唇角笑了一聲,沒有任何戴高帽的意思,認認真真地說了下去,「之前唱得是正統京劇,靠這一身功法將大傢伙吸引到劇場里,觀眾們都是實打實的鐵桿戲迷,這是您的本事。現如今京劇團也在調整思路,推出的劇目更加迎合市場,也有了更多的觀眾包容度,觀眾群體更加廣泛,戲當然也是更好看了。」

「瞧瞧,這丫頭,我該誇太會說話,還是要囑咐,在社會上磨礪了一遭,別光顧著察言觀色投其所好了?」李默宇一挑眉,佯凶地瞪了顧南喬一眼,眼底卻儘是打趣的笑意,「不過的誇讚,我也姑且收下了,南喬,得了名號也沒有迷失本心,我替高興。今天登了台,我瞧著的身段功法非但沒有退步,反倒磨礪出更多的個人特色,我也着實覺得欣慰......名利權勢都是雲煙,心底的執著要繼續保持,知道嗎?」

聽着舊日的老師字句誠懇的囑咐,顧南喬的心裏着實感慨良多。

當時在京劇團工作的時候,李默宇就是對她照顧良多,這位李老師面冷心暖,雖然從他嘴裏慣常聽不到一句好話,哪怕是想夸人的時候,都得拐幾個彎兒先抑后揚地說出來。可是他對顧南喬卻是實打實的好,那一片惜才之心讓人不得不動容。但凡有任何機會,李默宇都會推薦顧南喬,就比如那場意義重大的《拾玉鐲》,就是李老師親自帶着她唱的,今時今日他又如此字句珠璣地叮囑她,也算是相當大的情分了。

隨着經歷的事情越來越多,顧南喬漸漸變得喜怒不形於色,可是此刻見了李默宇,她依舊沒來由地有些動容。沉默了半晌,顧南喬從休息室的茶几上拿起了茶杯,像曾經還在劇團工作的時候那樣,細緻地斟了一杯茶水遞到了李默宇的面前。

「李老師,我打心眼裏把當成我的老師,教過我的東西我永遠不會忘記,不論何時何地都是我顧南喬的老師,我是真的,很謝謝。」

顧南喬的話語聲才剛剛落下,李默宇的低笑聲就隨之傳了過來。

「為難還稱我一聲老師......」李默宇也是不拘小節的人,當即把顧南喬遞過來的那杯茶水一飲而盡,「我瞧著,今後這稱呼也該改口了——顧花旦,我以後得喊一聲角兒,現在合該擔得起這聲稱呼。這一杯茶我喝下了,且當我祝今後山高水長,前途不可期。京劇圈子裏確實需要這樣的新鮮血脈,該有們這些後來居上的年輕人撐起一片天,顧花旦,路還長著,且得加油啊。」

這句話李默宇說得不輕不重,顧南喬卻聽出了他言語間的真摯與分量,她那雙清澈動人的眼睛直直看着李默宇,字句篤定地開了口。

「李老師,放心吧。」

這一句簡單的應承,是兩代人之間難得的交心,也是意味深長的託付。

更是國有劇團與獨立戲班無聲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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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內評選的名額公佈之後,很快就是最後的國評選了。

之後又是幾個月時間的層層選拔,光是各路領導和評估員親自蒞臨春.色滿園考察工作,統計各類硬性指標各類數據,就前前後後折騰了好幾趟。那段時間蘇以漾和鍾子逸這兩位商業上的負責人前所未有地忙碌,尤其是剛剛抱得美人歸的鐘大少,不得不把熱期的約會時間部交付給了各路飯局酒局,連陪楚悠優都沒有時間,反倒是隔三差五就要陪前來新廣市的調查員和投資商。

對此,蘇以漾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甚至還有閑心在楚悠優那裏打趣般的告告小狀,字字句句都在揭自家發小的短。

「一個男人有沒有把心放在身上,跟他到底有多忙不衝突,看我再忙也沒耽誤陪南喬姐吃飯排練逛街約會不是?所以啊,悠優,長點心吧,男朋友是需要教育的,想讓小逸那貨聽話,太溫柔了可不行。」

鍾子逸:「.......?」

不過,可憐的廉價勞動力忙前忙后費盡心力終究還是有結果的,最後公佈的名單就是最好的證明。經過了小半年的審核,最後獲得決賽名額的有四個劇院團,其中私人演出團體只有春.色滿園和梨園堂這兩個,也算符合蘇以漾最初的預期。

其實從評選過程中,就可以看出上級領導的態度了。這次「舊夢計劃」本身就是為了促進劇場演出商業化才應運而生的,最後的評選結果對那些國有院團有一定的衝擊作用,也會讓那些老牌劇院團的劇目開發方面擁有更多的啟迪。

可是作為實驗性的試點單位,那些國有院團顯然是不夠合適的。

當下時局不論是京劇協會的那些領導,還是劇院團的管理者們,都是心知肚明的。梨園堂是國內資深而極具代表性的私人演出團體,代表着京劇世家和業內權威,而春.色滿園則是眼下最為熱門的新晉團體,劍走偏鋒和出其不意打破了固有的演出格局,給演出界市場帶來新的可能。

所以,最後的競爭,無非是在梨園堂和春.色滿園之間進行。

在這幾個月的選拔中,是紀家最方便動手腳的時候,趁著最終結果沒有公佈,假如紀廣帆藉由手中的私權做些什麼,也是神不知鬼不覺。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紀廣帆依然沒有做到讓春.色滿園除名,也就說明他的力量已經不足以阻止春.色滿園的勢頭了。

畢竟隨着蘇氏集團介入《驚夢》項目,燦然集團的權利鬥爭不再是一邊倒的架勢,天平不斷偏向李宣慈這位長公主那一邊。楊禹同的謀划逐漸失去了意義,他兇狠的嘴臉表露出來,沒有辦法繼續粉飾太平,奮力一搏之後如果沒有達到預期的那些,就只能落得粉身碎骨,什麼都留不下。

所以,這位大陰謀家狗急跳牆,本來就算不得道義的人,在遇到危機的當頭,自然也不會維繫那些表面的平和,曾經他給了紀廣帆多大的助力,現如今就變成同等的壓力。

他們開始互相猜忌互相擎制,原本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此刻卻靠逼迫對方做出讓步而獲得自身更大的周旋空間。這些做法已經跟最初的聯盟偏離太遠,反倒逐漸演變成狗咬狗的荒謬鬧劇,紀廣帆和楊禹同之間的內訌鬧得厲害,不禁讓紀老狐狸心力交瘁。

而蘇氏集團的不斷施壓愈演愈烈,蘇廣南甚至不惜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不考慮生意場上的來我往,甚至不講任何邏輯與道理,部目的只剩下向京耀大劇院和整個紀家施壓,沒有留下一丁點的餘地。

《驚夢》這個項目就成了蘇廣南和紀廣帆之間博弈的棋盤,幾個月的時間裏,這個雪球越滾越大,便是紀廣帆也漸漸開始無法掌控了。他眼睜睜看着蘇廣南將他曾經的那些人脈一點點挖出來,自己的羽翼不斷被盡數切除。紀廣帆不知道蘇老爺子這是在抽什麼風,為什麼會在沉寂多年之後驟然出手,也不確定蘇氏集團的人脈網到底強大什麼地步,他到底有多少把柄被別人抓到了手裏。

局面逐漸脫離紀廣帆的掌控,一切都朝着最為惡化的方向進展着。

紀廣帆有苦說不出,甚至無法做出任何回擊,尤其還有封肅楠的往事壓在他的頭上,更是讓他惶惶不可終日。

很顯然,這隻老狐狸已經徹底被逼到絕處,分.身乏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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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你春色滿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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