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趕路

第23章 趕路

?一路上,沒人再說話,當邢楠說出那八個字之後,所有人的心都沉甸甸的,大凶之兆,血光之災,被邢家人說出來后,這幾個字的分量尤其重。

魏無可心裡閃過很多念頭,他想勸邢楠掉頭回去,但又捨不得懷裡那厚實穩妥的一沓沓硬貨,倒不是他有多愛錢,只不過他再也不想像從前一樣,過著朝六晚九看不到頭的日子。

重複著一天天的失落感,從被子里醒來後腦袋裡反應的第一件事,不是對新的一天的新鮮或是憧憬,而是一種重複又荒誕的無力感。

魏無可咬著指甲權衡著去與不去的差別,去嬰木林就只有一樣不好,就是容易死,但是回去的話卻有百般不好,最難受的就是活著。

「媽的,成功細中取,富貴險中求,管他呢,再說了,衛陽那老頭也讓我去那兒,想必他是不會害我的吧。」

半晌后,魏無可終於下定了決心,咬咬牙,對著邢楠說道:

「楠姐,雖說此行有些冒險,但我覺得咱們還是不能退縮,愛拼才會贏,我們就不要想回頭的事,一路闖下去吧。」

魏無可說的慷慨激昂,只是邢楠轉過頭像看傻子一樣瞥了他一眼:

「廢話,別說你只是做了一個夢,就是你死在了路上,我們也不會去想掉頭的事。」

「我靠,楠姐,你這話就有些冷酷無情捎帶點傷人了。」

「明天不想渾渾噩噩上嬰木林就閉嘴抓緊時間休息下,別到時候死的不明不白。」

「別,我可不敢睡了,讓他們休息吧,楠姐,我陪你聊聊天吧,你這樣開一晚上車估計也累的很,聊聊天還能解解乏。」

魏無可一路上有一句沒一句地和邢楠說著話,邢楠大多時候只是點頭或者應一聲,但臉上的愁悶卻是散了不少。

車子在開了幾個小時后,下了高速,開始走山路,窗外的視線便變得極低了,四處都是黑乎乎的樹影,路上石子很多,坑坑窪窪地,顛簸不斷,佳佳和邢曉珊不一會兒便被吵醒了,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看著窗外愣著神,兩個人動作如出一轍。

夏日的山間最是熱鬧,蟲鳴蛙叫一疊勝過一疊,像是這個季節最為廉價的狂歡,今宵有酒今宵醉,不論明朝是與非。

「還是這種不被現代化進程干擾的鄉村舒服,原始的感覺,這聲音聽著就心安。」

邢曉珊將臉貼在車窗上,聽著外面傳來的嘈雜聲音,滿臉的憧憬。

魏無可瞥了瞥嘴:「那是因為你沒在落後農村待太久,只看到了它的美,如果你從下在這兒長大,那些有毒的蚊子,吵得人睡不著覺的知了,爬滿茅坑的蛆,還有很多很多,絕對夠你受的。」

「你是在農村長大的?」聽到魏無可似乎對農村有些反感,佳佳反問了一句。

「那倒沒有,只是有時候寒暑假的時候經常被送到農村去憶苦思甜。」魏無可躺在靠椅上,一臉的感慨,「那時候一到寒暑假就上山下鄉,一來是福利院想減輕些負擔,二來我們這些年紀稍微大點的孩子,也得去賺點錢反哺下福利院吧。」

說起這個,魏無可的記憶一下就不受控制,那些在福利院的事像是活了一樣,在他的腦海里翻騰,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他便跟佳佳她們倆聊起了自己每年上山下鄉的不同經歷,梳理了一遍,卻發現自己怎麼著也想不起十二歲那年去了那兒,不止如此,甚至整個十二歲的記憶彷彿被人剝離走了一般。

「咦,這倒是奇了怪了,難不成十二歲那年還失憶了不成。」

魏無可扯著頭髮有些急,見他這樣子,佳佳莞爾一笑,「那有什麼,十二歲又沒有多大,忘了就忘了唄,該不會是那一年有遇到什麼小姑娘,以至於讓你想不起來就覺得甚是遺憾吧?」

佳佳這麼一說,魏無可突然一激靈,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女孩,穿著碎花裙,拿著一串血紅色的野花一蹦一跳地在山路上走著,哼著一首聽不清楚的童謠,喊著讓他快走,只是哪怕小女孩回過頭,他也看不清楚她長什麼樣子,他們之間好像有一層霧,揮之不散。

魏無可一下坐起身子,一拍大腿,滿臉的驕傲與期盼。

「誒,你別說,好像還真有那麼一回事,媽的,下次回去后得好好想想。」

他們福利院向來只接收男孩子,也不知道這個小姑娘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以前他看電視的時候,見到一些同學之間多年後相遇再走到一起的戲碼時總是很羨慕,從校服到禮服,看著都讓人滿足,只不過自己的小時候,似乎不管是吃喝玩樂還是生活學習,在旁邊的都是同樣帶牛的傢伙,這要是從校服到禮物,新婚之夜怕不是只能鬥牛了。

魏無可嘿嘿傻笑著,見到他這豬頭哥的樣子,佳佳和邢曉珊對視一眼,一臉的忍俊不禁。

車子又開了半個多小時,越發地顛簸起來,拐過了一座大山,是一處用紅磚圍牆圍起來的房子,圍牆很高,差不多有一丈,圍牆頂上用水泥糊起來,上面沾滿了碎玻璃渣子,圍牆裡是個二層小洋樓,看著不大也不氣派,但在村子里還是少見。

邢楠將車停在院子前,扭了扭脖子,頓時一片噼里啪啦地聲音響起。

聽到車響,院子里的狗頓時兇狠地叫了起來,將夏夜的寧靜一把撕碎,許是被狗叫驚擾了好夢,房子里有人罵了幾句,透過院子鐵門,看到房裡亮了燈,不一會兒,一個穿著背心,肩膀上耷拉著一條灰白色毛巾的禿頂老人打著手電筒走了出來,對著車子照了照:

「誰啊?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邢烏桓坐起身打開車門走了下去,對著老人點了點頭,「徐大爺,是劉拐子讓我來找您的,我們有些東西讓他準備,他說放在您這兒。」

「哎喲,原來是邢先生啊,你看老漢這年紀一大就有些老眼昏花,有眼不識泰山了都,對對對,拐子那小子確實放了些東西在我這兒,說讓我到時候交給邢先生,您幾位快進來快進來,先歇歇。」

徐老漢連忙走過來將鐵門打開,讓他們進屋,那隻黃狗見到有人進門,又是一頓猛吠,嚇得佳佳大叫一聲。

徐老漢見狀連忙護在佳佳旁邊,同時走到狗子面前踢了幾腳:「剁腦殼的,該叫的時候跟個悶葫蘆似的,不該叫的時候就跟瘋了一樣,再這樣亂來,老子過年就吃了你,讓你去陪你那兄弟。」

然後一臉賠笑地擺了擺手:「沒事,家裡的狗,不咬人,只是腦殼有些問題,前些日子有賊進來的時候一聲不吭,現在有貴客到了倒是瘋了一樣。」

「啊?徐大爺,您這兒前些日子家裡遭了賊?人沒事兒吧?報警了沒有啊?」佳佳聽到徐老漢這麼說,連忙關心地問道。

「不礙事不礙事,我也沒看到賊,只是家裡被翻了一遍,老漢窮光蛋一個,也沒啥可偷的,就是那爛心肝的賊沒偷到啥東西,就把我養了一條七八年的黑狗給偷走了,估計現在也進了他們的五臟廟了。」

徐老漢嘆了口氣,人上了年紀就容易孤獨,而子女都在外打拚,難得回來一次,這兩條狗就陪著他過了七八年,如今被偷走一條,要說不傷心那是假話,但是事已至此,報警了也沒人管,畢竟這窮鄉僻壤的,土狗遍地走,也不是啥值錢的物什,報了警估計也沒啥用。

見到老人一臉難過的樣子,佳佳連忙安慰道:「徐大爺,您就別傷心了,可能是那黑狗不是被偷走的,而是在跟蹤那些個賊呢,說不定幾天後就回來了。」

聽她這麼說,邢曉珊也連連點頭,「沒錯沒錯,說不定天亮就回來了呢。」

徐老漢哈哈一笑,他自然知道這事兒不可能,但為了不悖了孩子們的心,也跟著點了點頭:「對對對,說不定啊,明兒個就回來了,來,各位先到房裡坐坐,我去泡點茶。」

說罷,徐老漢將房子里的燈都打開來,端了幾把竹椅放在客廳中間,用肩膀上的毛巾掃了掃灰,讓他們幾個先坐著歇歇,然後自個兒走進側方的一間小屋,不一會兒,便端了一個木盤子出來,盤子里五杯茶還有些花生瓜子啥的。

「來來來,鄉下沒啥好茶,就自己做的,別嫌棄。」

徐老漢將盤子放在桌上,又要給邢烏桓他們幾個端茶。

「徐大爺,您別客氣了,我們拿了東西就走,別把您給累著了。」邢烏桓一邊接茶,一邊不好意思對徐老漢說到。

「不麻煩不麻煩,你們先坐,我這兒還有些山裡的特產,給你們嘗嘗鮮。」

不一會兒,徐老漢又拿出一堆乾果紅薯條,沒一會兒說來客了還得倒點酒出來,一會兒又說姑娘家的喜歡甜食要去拿些糖果,一會兒又說年輕人喜歡抽煙要把兒子買給他的好煙拿出來。

差不多折騰了半個多小時,直到把家裡的好東西都盤出來后,才拿了把竹椅坐在一旁。

「來,別客氣,吃吃吃。」

邢烏桓點了點頭,「好好好,您老也太客氣了。」

「沒事,老頭子這一天到晚的就是晒晒太陽種種菜,平日里也沒怎麼動,如今家裡好不容易來次客,可不能怠慢咯。」

老人將桌上的中華拆開,給眾人分了煙,自己又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包軟白沙,抽出一根點上,「邢先生,拐子說你們幾個是高人,不知道你們這會兒是趕著去哪兒啊?」

邢烏桓微微一笑,說到:「徐老客氣了,我們幾個就打算去茶婆村轉轉。」

「哎喲,你們還真是打算去嬰木林?」徐老漢抽了一口氣,湊近了身子,小聲地問道。

見到邢烏桓點點頭,徐老漢臉色變了變:「哎喲,那可是個邪門地兒,你們可得千萬小心。」

「哦?徐老也聽說過那裡的隱秘?不如跟我們說說吧,我們也可以多做些準備。」

徐老漢爽朗一笑,擺了擺手,「隱秘談不上,就以前聽老一輩的人說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邢先生也別當真,就當聽個樂呵。」

「徐老您儘管說。」邢烏桓笑了笑。

「那老漢就來講講古了,哈哈哈,我還記得第一次聽到嬰木林邪門的時候,約莫是四五十年前了吧,那時候到處都在鬧飢荒,到處都是逃荒的人,山裡的野果被吃完了,地里的紅薯根都被挖絕了,後來人們就開始吃觀音土,那東西,吃了脹肚子又拉不出來,好多人就這麼活活痛死了,那時候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嘴,說茶婆村還有一處山,山裡面以前都沒人進去過,應該有好東西,於是浩浩蕩蕩的逃荒人就往茶婆村跑,那時候我年紀不大,哪兒有吃的自然就跟著一起跑了,對了,老漢以前也不是這兒的人,是逃荒過來的,和兄弟姐妹們跟著一群餓漢逃到了這兒。」

徐老漢嘿嘿笑了笑,彈了彈煙灰,拿起放滿零食的小盤子遞給佳佳和邢曉珊;「吃啊,山裡的土特產,味道很好的。」

「誒誒,好的,好的,您別客氣了,我們一直在吃呢,那後來呢?」邢曉珊接過果盤,一邊拿著紅薯條嚼著,一邊好奇地問道,說實話,她從小玥中邪之後也一直在想,這嬰木林里到底有什麼,竟然能讓人如此殘忍地對待自己。

「後來啊,後來茶婆村子里的老太爺,哦,也就是他們宗家輩分最老的一位先生,當時站在村口攔著我們,說嬰木林裡面邪門,說他們祖訓就說過,那兒不能進去。嘿,那時候人都餓瘋了,誰還聽他的啊,大伙兒把他推開,一股腦地沖向嬰木林。」

「徐大爺,您進過嬰木林?那裡面什麼樣啊?」聽到徐老漢這麼說,眾人一下提起了精神,要知道,雖說佳佳也曾進去過嬰木林,但畢竟那時候她還小,沒什麼意識,如果徐老漢也進去過的話,那他說出的一些信息,對於他們入林子來說指不定能起到奇效。

邢烏桓這麼一問,徐老漢擺了擺手,一臉的羞愧:

「嗐,說來也是慚愧,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不該絕,當時我跟著大伙兒跑,跑一半地時候餓暈了,被人踩斷了腿,等我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我開始還想那些人是不是在林子里享福呢,直到我在茶婆村吃著樹皮養傷養了差不多三個月,那裡面還沒有人出來,我就知道,或許真如老太爺說的那樣,裡面邪門的很,只是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那裡面發生了什麼,當時進林的,還有我的兩個哥哥,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這些年,我也一直在盼著他們回來啊,唉,只不過我也知道,這只是妄想罷了。」

老人嘆了口氣,隨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瞧瞧,我這一來人,就止不住話匣子,盡說些陳年舊事,」不過隨即,徐老漢一臉嚴肅地對著邢烏桓說道:「對了,邢先生,雖然拐子說你們都是高人,但那個地方,真的是碰不得啊,我也認識一個高人,他曾在喝醉酒之後說過嬰木林的一些事,哎喲,當時老漢聽到后,是嚇得一兩個月都不敢熄燈睡啊。」

「那個地方,碰不得的,老漢還是勸你們,就不要去那裡面了,你們還年輕,犯不著冒這麼大的險。」

邢烏桓笑了笑,他知道徐老漢是為他們好,但這次由不得他們,一來,邢家人的魂魄不能流亡在外,其次,這裡面有衛家人摻和,他當初便受命調查這件事,第三,如今魏無可的闔棺手已開,來以前有衛家人跡象的地方,說不能能解開衛家人的秘密。

其實他也知道,衛家人的死活,其他幾大家族並不是太關心,他們關心是,是自己家族會不會也消失,以及,衛家人能立足降鬼道之首的闔棺手到底有什麼樣的秘密。

「老人家,做我們這一行的,大多是身不由己,明知山有虎,也只能向著虎山行了,您將拐子讓您交給我們的東西拿給我們吧,一會兒我們也得出發了。」

徐老漢本來還想勸幾句,但看他們一個個臉色神情堅決,也知道多說無益,嘆了口氣,走近內屋拿出來一個行李箱。

「邢先生,這是拐子讓我交給你們的,他還讓我跟你們說,其他你讓他帶的東西,他已經拿到茶婆村去了,他先進村準備一下。」

「嗯,好的,謝謝徐大爺。」邢烏桓向大爺點了點頭,準備去接行李箱,卻被魏無可一下拉到了身邊,一臉殷勤,說不出的積極主動,廢話,剛才大爺將嬰木林說的那麼邪乎,如今唯有多討好邢烏桓,才多些存活機會啊。

等到魏無可提起箱子,邢楠走上前拿出三百塊錢塞到徐老漢手裡,徐老漢推遲也好幾番,也沒拗過她,只能收下。

「那就謝謝邢先生了,對了,邢先生,現在才一點多,要不你們再歇歇吧,我認識的那個高人曾經說過,晨雞不叫不進山,一腳生死一腳關,現在太早了,去茶婆村的路也有些邪乎,不如等雞叫了再動身?

邢烏桓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魏無可,如今已經到了茶婆村附近,早一刻進去晚一刻進去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而且來的路上還出了魏無可那一檔子事,或許等天一亮再過去更好些,別出師未捷身先死就有些慘了。

「那行,那就再在徐大爺這兒討兩杯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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闔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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