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園子
?新園子開業定在大年初六,初六清晨起來,整個別墅都顯得異常的忙碌,今天第一次上台的幾個演員在陸川面前一遍又一遍的排練著今天晚上要演的節目。
陸川手執摺扇,表情嚴肅,細細的聽着他們排練,時不時糾正一下他們的表情和語言。
蘇漠在二樓的書房裏,正在鑽研之前的舊琴譜。
林安從外面走了進來:「方玉師叔的徒弟仲鈞來了。」
方玉是陸川的師叔,為人十分的狡詐,當初要把蘇漠排擠走的這個事情就是他先牽的頭。
後來把文苑社搞的四分五裂之後,他就鼓動着幾個師兄弟到西安成立了星海社,許仲鈞是他現在最得意的弟子。
「真會趕時候,什麼時候忙,什麼時候來找茬。」
林安也跟着嘆氣:「估計是鄭州站商演的事,來炫耀來了。」
「讓他進來吧。」
林安去開了門,一個瘦高瘦高的少年從外面走了進來,帶進了一股寒氣。
排練的幾個徒弟嘴裏停下了,不說話了,陸川微微清了清嗓子,兩個人又回過神繼續說。
「川哥。」
許仲鈞走到了陸川的面前,他身材單薄,五官深刻,眉眼很濃,長相文雅,一進屋來就挑着下巴,歪著頭,用腮幫子對着人。
許仲鈞走的時候,才十二歲,天天在文苑社擦桌子,一轉眼成了當家名角兒,年紀輕輕大褂上就足夠繡的起一團雲紋了。
陸川的眼睛微微一亮:「仲鈞都長這麼高了啊。」
這一副偶遇親戚家小孩的語氣讓許仲鈞很是不爽,他今天來是有目的,他坐到了陸川對面。
「我今年十七了。」
「哦,這麼大了啊。」
「我聽說蘇師兄復出了,三月份在鄭州商演,真是巧了,我們三月份也在鄭州有商演。」
商演一次就要賣上千張票,除了在京津人口流動大的地方,在別的地方同時兩場商演撞在一起的情況很是少見。
陸川凝眉,許仲鈞看着他的樣子,頗為得意。
「真是歲月不饒人啊,這一晃你都能挑大樑接商演了,我們也要老了。」
許仲鈞一噎,敢情剛剛那個愁眉不展不是擔心票賣不出去,而是在感嘆時光流逝!
「我簽的是會展中心,不知道師兄簽的是哪個劇場啊?」
過年之前,鄭州那邊的主辦方就來跟陸川商量商演的事情,但是得知陸川隱退了,現在挑大樑的是蘇漠之後,嫌棄蘇漠沒有名氣,沒有粉絲基礎,後來就再也沒有聯繫過。
現在看來,是簽了眼前這位了。
陸川:「真厲害,都能挑起上千人的商演了。」
許仲鈞感覺自己有些輕敵了,從他進來開始,陸川始終都像是一個長者壓在他身上,他雖然年少成名,可是對方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
許仲鈞略顯謙卑:「蘇師兄簽的哪裏的劇場啊?。」
陸川沒說話,眉毛又皺起來了,許仲鈞注視着他。
陸川手裏的扇子微微的搖動,慢悠悠的開口。
「那會展中心能坐兩千人呢吧,能坐滿一半就不錯了,現在相聲行業不景氣,哪有那麼多觀眾啊,除去你師兄那邊的一千五百人,還能剩下一千就不錯了。」
許仲鈞眼睛瞪大,狠狠的吸了一口氣。
他十二歲那時候,陸川已經小有名氣,心中對他充滿敬意,不敢跟他說話。
現在一晃這麼久過去了,本以為他現在有了一定的人氣,站在陸川的面前會更有底氣,沒想到這個陸川越老嘴越毒,擺明了說他的人氣不如蘇漠。
蘇漠開門從房間里走出來,扶著樓梯慢慢走了下來,乍一看客廳站着一個高瘦少年,愣了一下。
許仲鈞認出蘇漠,先跟他開口問好。
「蘇師兄,我是仲鈞啊。」
蘇漠隨即的反應了過來。
「仲鈞都長這麼高了啊。」
許仲鈞咬牙,這語氣跟陸川的簡直一模一樣。
「我今年十七了。」
「真是好久沒見到了。」蘇漠寒暄。
「也是好幾年沒見師兄了,今天來是聽說師叔三月份也在鄭州有商演,不過我簽的是會展中心的劇場。」許仲鈞目光不善的盯着蘇漠。
「哦。」蘇漠淡淡的應了一聲,接着像是感嘆一般說道:「相聲行業最近可不太景氣啊……」
許仲鈞終於忍不住臉色一沉:「師兄不必說了。」
許仲鈞的話音剛落,楊延奇從外面進來了,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目光落到了許仲鈞的身上。
「哎呦,仲鈞都長這麼高了啊?」
排練的一個小徒弟沒忍住,笑出了一個音,陸川不耐煩的敲了敲扇子。
許仲鈞終於忍不住變了臉色:「我還要回去排練,告辭了。」
楊延奇還有點懵:「怎麼這就走了啊?」
直到關門聲傳來,兩個人徒弟實在是忍不住了,笑了出來,沙發上坐着的幾個人臉上也不住露出笑容,只有楊延奇站在原地一頭霧水。
陸川合上手裏的扇子,敲了敲桌子。
「這麼點事至於笑成這樣?趕緊排練。」
兩個徒弟斂去了笑容,重新開始排練。
林安笑容收斂了以後,左想右想還是覺得有點擔心,小眉毛都皺到了一起,滿屋子人臉上都是笑意,就他一個人愁容滿面。
林安湊近了陸川:「這鄭州跟西安離得近,我怕他們給咱使壞啊。」
陸川左手拿着扇子在右手手心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肯定的。」
「這可怎麼辦啊。」林安嘆了一口氣,小眼睛耷攏著。
「不足為懼。」
一旁的蘇漠淡然的接道。
陸川抬頭看着蘇漠,嘴角漸漸的翹了起來。
晚上,楊延奇主動的攬下了新園子開場的任務,開場是一件很考驗演員控場能力的位置。
好的開場既不能搶了後面節目的風頭,也不能沒有什麼意思。
到了觀眾進場的時間,有蘇漠和陸川的場次根本不用擔心賣票的問題,底下的桌子幾乎都坐滿了。
主持人報完幕以後,楊延奇和林安就上台了,兩個人這兩年積累的粉絲不少,上台底下一陣尖叫。
楊延奇塊頭大,林安長得小,兩個人上台之後,觀眾感覺整個舞台都偏墜了。
之前林安學的是逗哏,站在桌子外面,楊延奇的身材優勢加上面前的桌子,偏墜的更加嚴重,而且林安在台上總被楊延奇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實在是給逗哏丟人。
顧天海索性就讓他站到桌子裏面去了,讓他做了捧哏。
陸川換好了大褂,就在下場門看着台上表演。
楊延奇走上台來,收了幾個粉絲的花,然後走到了話筒前。
楊延奇:「今天日子不錯啊,我們今天新園子開業,這個場地是新的,但人都還是之前的老人,還是之前的那一批觀眾。我就不自我介紹了啊,大家應該都認識我吧。」
台下的觀眾起鬨:「不認識,不認識。」
楊延奇撅了一下嘴,又笑嘻嘻的揚起了臉:「前邊的觀眾不認識我,那後面的應該——」
觀眾繼續起鬨:「不認識。」
「左邊的觀眾?」
「不認識——」
「右邊的觀眾。」
「不認識——」
觀眾起鬨,聲音一次比一次大。
楊延奇頓了一下,掐著腰,指著大門對觀眾說道:「要不你們都退票出去吧!」
台下的觀眾哈哈大笑,這場子算是熱起來了,觀眾的興緻提上來,後面的表演也會輕鬆很多。
陸川放心了回到了後台。
蘇漠穿的是跟陸川身上一樣的暗藍色銹雲紋的大褂,頭髮全都梳了上去,露出了光潔的額頭,正低頭擦着手裏的月琴。
「這髮型不錯啊。」陸川說道。
蘇漠手裏也沒閑着,拿着一塊軟布擦着手裏的月琴。
「一會反正還要上台表演,下場再擦不行嗎?」
陸川一邊說,一邊伸手想要摸摸蘇漠的月琴。
蘇漠一擰身,避開了陸川的手。
「琴要是髒了,聲音就不好聽了。」
「你聽誰說的,這麼迷信呢。」
蘇漠白了他一眼,手裏不停。
「我的結他也給擦擦吧。」陸川逗蘇漠。
蘇漠抬眼看了一眼陸川的琴盒,搖了搖頭。
「不擦。」
「為什麼呀,不會擦?沒接觸過現代樂器?」
陸川的聲音有他特有的溫潤,尾音上揚,很是好聽。
「太臟。」
陸川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確實,他的琴平常疏於照顧,琴盒上面都落了一層灰,是不太乾淨。
陸川接着又笑了。
敲了敲蘇漠面前的桌子,一臉的得意。
「你不懂吧,這結他就得髒了,出來的聲音才……」
陸川正說着話,胃裏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讓他的話頓住了。
這幾天,他一直忙新園子開業的事情,動不動的就忘記了吃飯,現在報應來了。
蘇漠回頭看見他臉色煞白,嚇了一大跳。
「你怎麼了?」
「沒事,可能是晚上吃的東西太涼了,我去吃點葯。」陸川說道。
蘇漠皺着眉看着陸川。
陸川在蘇漠像是監視器一樣的目光中,吃了胃藥,又喝了一大杯熱水,胃部的疼痛總算是緩解了不少。
蘇漠見他面色不那麼蒼白,才放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