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番外十七之多行不義必自斃

第一百八十四章、番外十七之多行不義必自斃

林梢繁密郁蔥,颯颯作響間,灑下斑駁的樹影。

一縷金光盈盈流轉,浸染黢黑泛黃的土地。一雙長靴足履踏在上方,穩健有力。清俊身形背逆着光,氣勢渾然天成,仿若神祇。

鄭朝露冷情一笑,漫不經心擺弄手中短刀,猙獰的面容一如其醜陋的內心般陰暗不堪:「她已中了本后所下之毒,命不久矣!當然,若你肯開口求本后,或許她尚有一線生機!」

齊擒龍雲淡風輕睨了她一眼,神色寡淡。

偏這一眼,徹底刺激到了鄭朝露:「事到如今,你仍舊不肯朝我低頭?」

「多行不義必自斃!」

大掌攥了攥手中的墨黑瓷瓶,眉宇冷峻。此物,是他在尋蘊兒時所撿拾到的。

半年前,災后重建,一切即將塵埃落定之時,旋即傳來鄭朝露蟄伏瀛洲蜀地一事。他心甚憂之,快馬加鞭趕往瀛洲。

再次重逢魂牽夢繞了五年的姑娘,心仍舊悸動不已。正琢磨如何能與她相見之時,梁榭瀟丟來一重磅大擊----他的蘊兒已被人覬覦多年,且她一旦頷首,便是一場風光大嫁。

他斷不能眼睜睜看着心愛之人嫁與他人,便應承梁榭瀟,三個月內必得解決危害蘊兒性命的鄭朝露。

他不得已潛藏在暗處,任由時間如白駒過隙,不僅毫無鄭朝露之蹤跡,又只能看着狄思量情意綿綿纏着心愛之人。

一日,蘊兒險些被此登徒浪子輕薄,萬分憤慨之下,他搖身一變,成了眾人口中料事如神的昀迤先生。未消多時,心有所動的狄思量親自登門,以極其傲慢的態度讓自己出手助他贏得蘊兒芳心。

蘊兒的一顆心,早已交託於他。他珍兒重之保存,怎會任由他人掠奪?

一日,他無意中瞥見狄思量於深夜鬼鬼祟祟回府。經他一小小試探,確認深夜約他之人,確為鄭朝露無疑。還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對於二人交談之內容,狄思量三緘其口。為了不打草驚蛇,他繼續不動聲色暗中觀察。

當他發現狄思量欲與匪徒合謀,企圖演一場英雄救美之戲時,他顧不得身份暴露之危險,以一己之力救下心愛之人。至於狄思量焦躁發狂,其背後定是鄭朝露在作怪。

目的很簡單,引他二人出現!

他不能將蘊兒置於危險之中,可蜀地百姓又是她守護的子民。權衡之下,他將蘊兒反鎖於青城山的小屋內,隻身下山,打了個賭。

忽地,整片深林狂風大作,烏雲密佈。

「既然你如此無情無義,那就休怪本后斷情決義了!」

黑翳侵蝕鄭朝露全身,團團將她懸空而起。狠厲雙掌凝了一團黑圈,猛地攻向齊擒龍。

齊擒龍持銀槎流光劍,高豎於胸前,雙掌凝力聚氣,全身頓時罩落一團光圈,抵擋鄭朝露如狼似虎般的攻擊。

緊接着,他掌風一旋,再次凝力,口中念念有詞:「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梁榭瀟密函中的內容,便是這首詞。他下了一場賭注,賭此詞,定是擊潰鄭朝露邪惡術法的關鍵所在。

忽地,流光劍髣髴裹挾了千軍萬馬之勢頭,葉土翻飛,凌厲長嘯,迅猛刺向渾身惡邪的鄭朝露。後者陰鷙一笑,雙手一個叩擊,輕而易舉化解他的凌厲攻勢。

「你真以為本后之弱點,還在胸口?」

天色灰濛,漏泄半縷的光線染滿森冷寒意,徐徐映照鄭朝露狂狷之笑,眼帘卻不自覺浮動一抹難以言喻之色。

她曾是方丈國一孤女,父母早亡,不得已跟着舅舅四處顛沛流離。多年前,他隨同當時的國君齊天磊狩獵回城。高頭駿馬之上,男子英姿勃發、俊美如儔。她至此,對他一見傾心。

而後,舅舅欲帶着他的雜技團再次流浪。她並未隨同其離開,而是選擇留在了西上。只因為此地,離他最近。

不久後傳來他被困於驪山之巔的消息,她當時的心頓如熱鍋上的螞蟻,滿是焦躁不安。為了他,她孤身踏上了營救之路。

誰知剛抵達驪山山腳,她便精疲力竭倒在了路邊,再醒來時,四肢百骸浸透一股錐心的刺疼。不遠處傳來土匪們惡劣低俗的談笑聲,而她渾身赤裸,雪白肌膚佈滿被凌辱后的傷痕,每一寸,都如同一把利刃,將她凌遲。

夜裏,她熏暈了一眾土匪。拖着殘花敗柳的身軀,割斷所有碰過她身體的土匪的下體,再挑斷他們的手筋腳筋,隨後茫茫然坐於月色中,凄楚冷笑。

他被那位身形婀娜的女子救起后沒多久,她便尋到了他。每當女子離開時,她無數次欲邁出步伐,卻又因自卑而黯然退步。

明明他早已行動自如,卻故意在女子面前佯裝虛弱不堪。而女子雖有埋怨,唇角卻不自覺勾起。

躲在暗處的她,徒懷着一顆複雜又凄涼的心,眼睜睜看着心上男子其他女子耳鬢廝磨,自己卻毫無辦法。雙手因嫉妒,早已抓滿指痕。

「一個男人而已,事在人為!」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際,一身形矮小的老者,披着冰黑斗篷,雙眸陰笑出現在她面前。

藉助他之手,她成功被齊擒龍誤認為忘川湖中救下他之女子。而後,她略施手段,讓身負重傷的耄耋成為章惇的座上賓。

萬物復甦,天鳥契闊。能夠與他並肩而立,始終恍如一場夢。就在她忐忑不安之時,那名救下他的女子,毫無預兆出現了!

瀛洲國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公主,梁榭蘊!

她營造了多時的綺麗夢幻之夢,距離瀕臨破碎就差一步。就在她惶惶不安之時,發現齊擒龍對梁榭蘊毫無印象。她險些忘了,忘川湖中,他曾失明。

至於梁榭蘊,在他們啟程回方丈后不久,便傳來她昏迷不醒的消息。她心存僥倖之餘,驀然起了一歹毒的念頭——就讓她永遠沉睡下去!

如此,她便可高枕無憂!

誰知,她不僅醒了,還偷梁換柱成為了方丈的狀元。帝王迎娶正後大禮在即,她堅決不容許任何人破壞她的婚禮。

於是她找上耄耋,後者持『天命麒麟』的上古令牌為條件,被她斷然拒絕。此方上古令牌,他視如其命。況且,此物一旦落入心懷叵測的耄耋之手,方丈國土必然不保,她亦不能盛裝嫁與他。

耄耋惱羞成怒,當即對她使了術法,驀然成了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意識仍在,卻動彈不得。得知他冒着危險替她求取治癒她病症的良藥之時,她感動得涕淚縱橫。

可她多想告訴他,切勿去往眾人口中的仙山,那隻不過是耄耋的詭計——支走護衛軍,從他身上奪走天命麒麟。

所幸此計被及時趕來的司命所識破,在他還未動手前,就已讓齊擒龍抵達仙山。

然而,當他從仙山回來,一切都變了。或者說,自梁榭蘊出現在方丈,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他遇刺當晚,耄耋似乎算到了什麼,按捺不住出手了。緊接着,他循循善誘、字字如刀,將她所忌憚之事一股腦兒倒出,毫不留情踩踏。

終於,她妥協了。

當她為了齊擒龍而毀容之時,換來的,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孤已下旨,為答謝你隨身相伴之功,故特賜你黃金百兩、良田千頃,以保下半生無憂。」

下半生?

無憂?

她凄冷一笑,雙眸染滿哀殤,仍在困獸猶鬥:「我的下半生……只願成為你的王后……縱然僅僅因為忘川湖中救命之恩的報答……」

天外孤帆雲外樹,疏狂而落落寡合。

「你錯了,」俊拔如修竹的男子持身正立,眉宇清湛,「愛,從不是報答。」

電光石火間,她幡然曉悟,心頭殘存的最後一絲餘光徹底湮滅。

他居然用了......重如千鈞的愛?她不甘心,縱使早已知曉自己為替代品。

倘若只為觸不可及的鏡中月,水中花,她斷不敢奢求。可......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她瞬間面目猙獰,梁榭蘊只要活着一天,她就永遠無法成為他的王后!

耄耋已死,還有誰能助她一臂之力?還有誰?

「據說蓬萊國的君王微服私訪回國后,不僅性情大變,甚至一口氣迎娶了一后四妃九嬪,還有繼續擴充後宮的可能!」

「蓬萊君王向來三宮六院,佳麗成群,此事有何稀奇?」

「這你便不知道了吧,有傳言稱,這位君王似乎在微服私訪時被魔鬼附身,需引人血才能得以存活......」

「道聽途說害死人。」

「切,深宮內院,不傳些八卦,難以熬過這漫漫歲月啊。」

......

手捧綢衣織錦雲緞的兩位浣衣局宮女漸行漸遠。

淺光低暗的迴廊轉角,一抹歪斜扭曲的黑影斜落青石板階,隱隱散發一陰冷幽黑之色。

嘭----

又一聲猛力撞擊,蕭寂樹葉紛紛揚揚灑落,似柳絮般漫天飛舞。

半躺於地的齊擒龍以掌掩著胸口,眉宇瞬間皺成一個川字,內息紊亂翻湧,接連嘔出好幾口稠血。

鄭朝露陰邪勾了勾唇角,冷寒翳霧如同惡寒的毒蛇般環繞在她的印堂上,一步步靠近他,聲冷如冰凌:「魔族一貫交易,一魂一魄,換取邪幻異術。」

一旦研習此術法,便會墮入魔道。

五年前,她實在忍受不了此術法的蝕骨錐心之痛,幾欲放棄之時,忽然傳來一晴天霹靂的消息-----他已派遣天機使臣前往瀛洲。

不!

此天機使臣,不僅負責本國運勢,還可促成兩國聯姻。

她愛他勝於一切,甚至毀了女子最珍貴的容貌,他怎可輕而易舉將她拋棄?她要梁榭蘊,死無葬身之地!

齊擒龍眉宇冷沉,以流光長劍半撐起身,凌亂衣襟絲毫掩蓋不住渾然天成的凌然正氣。

「君上......」鄭朝露放緩輕柔的語調,雙眸痴痴盯着眼前如刀削般俊美的輪廓,「朝露不在乎你是否愛過別人,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找一個世外桃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話音尚未落全,喉頭已被一短小精湛的細鞭箍住,青紅血筋驀然突兀。

「他絕不會跟你走!」梁榭蘊攥緊手中的短鞭,凝盡全力往後扯拉,霸氣側漏冷哼道,「沾滿鮮血之手,豈是一世外桃源就能輕易洗凈的?」

素蘭人小鬼大的童稚之笑、歐陽修溫潤如玉的清雋身影.......幾人相處中的點點滴滴,如同一把尖銳的利刃,猛然插入她的胸口,掌中之力再次加重。

鄭朝露陰惻惻一笑,掌中凝了兩團黑霧:「自尋死路!」

「蘊兒,小心!」

齊擒龍出劍快如閃電,卻還是晚了一步。女子纖弱的嬌軀驟然懸空,四肢被黑霧所禁錮,絲毫動彈不得。

「站住!」鄭朝露露出猙獰的狂笑,毫不留情鉗制他的軟肋,聲線魅惑,自我臆造道,「恐懼、慌亂、焦躁、皺眉......這些本不屬於你。待我殺了她,再抹掉你對她的記憶,咱們便可做一對人人歆羨的夫妻,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裙裾如落葉般浮散,梁榭蘊奮力掙扎,對她這異想天開之言冷嗤一笑:「痴心妄想!殺了我,你一樣活不了!」

「看在你即將香消玉殞的份上,本后不妨告訴你,掌管三界的主宰,即將登場!屆時,莫說人間,整個三界必將再次重造!」

齊擒龍趁她不備,再次舉劍攻擊。

二人纏鬥間,梁榭蘊只覺全身力氣驟散,髣髴被人抽走了骨頭般,虛軟如水,喉間氣息愈發微弱。

狂風仍在嗚咽,樹影凌厲斑駁,無邊落葉劃破寂冷空氣,鳥鳴凄厲,對決的尖銳刺耳聲瞬間浮蕩整片深林。

轟然一聲響,俊拔長軀驀然消失於鄭朝露眼前。精光陰眸警覺掃向四周,空中猛然飛來一凌厲流光劍。

視線另一端,使了招調虎離山之計的齊擒龍虛影一閃,掌風狠厲下劈,徹底破了鄭朝露禁困梁榭蘊的陰冷黑霧。

「蘊兒,醒一醒。」

緊實有力的雙臂如珍寶般抱住氣若遊絲的纖軀,指腹輕柔摩挲如凝脂般的肌膚。

梁榭蘊娥眉皺蹙,半夢半醒間,神志渙散,視線朦朧又迷糊。血色盡褪的唇角才一扯,體內的魂魄髣髴被一雙無情之手攥住,欲生生扯出體外。

齊擒龍心下一個咯噔,忙不迭俯身,以薄唇相封,徐徐將體內剛毅渾厚的內力過渡。

鄭朝露的怒火因這一幕被徹底點燃,如墨般的森冷黑翳猛然大增,髣髴遮天蔽日的烏雲。

「齊擒龍,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要麼殺了她,要麼......你們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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