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玩剩下的女人
這段日子大概是顧霜離開阿合馬府後過得最快樂的日子了。
顧霜可以自由地生活、自由地撒嬌、自由地談情說愛。無拘無束,不用被關在府里,也不用學習。簡直是神仙過的。
唯一讓顧霜尷尬的,就是醫館離玉仙樓太近,她總怕遇見欠耍俏和珠簾秀。
然而逃避是沒有用的。該遇到的總是會遇到。
顧霜終於還是在住進小醫館後幾日遇見了兩人。
珠簾秀又能發聲了,多虧阿合馬的草藥。可她聲線大變,已不能再唱主旦。
顧霜聽見珠簾秀的聲音,表情驚愕。
珠簾秀反倒沒什麼感覺,早已習以為常。
顧霜的直覺告訴她,珠簾秀的嗓子和自己脫不了干係。她心虛,覺得自己是個惡人。看見珠簾秀,連頭都不敢抬。
「都過去了。」珠簾秀說。她和欠耍俏已經和好。別的,她也不計較了。
「簾秀姐現在還…?」顧霜不敢問。
「唱。」珠簾秀堅定地回答。
顧霜驚訝地張大眼睛。
珠簾秀坦然。她是個大女人,不會和顧霜這種小姑娘計較。更何況她知道顧霜被賣去妓院,也算是自食惡果。
「晚上,你來看戲吧。」珠簾秀邀請,「帶上你未婚夫。」
顧霜默默點頭。晚上拉著不花去看戲。
玉仙樓門口還用珠簾秀的名字貼著廣告。珠簾秀沒有歇唱,可她明明就唱不了正旦。
顧霜納悶。她坐在台下。不多時,正旦登場了,台下掌聲雷動。大家叫喊著「珠簾秀」的名字,激動萬分。
台上女子一臉的濃妝,體態、嗓音都和之前的珠簾秀一模一樣。可顧霜看看珠簾秀的鞋和周圍人的鞋,覺得珠簾秀的鞋子另有玄機。
顧霜若是個現代人,定會立馬說出「內增高」三個字。
珠簾秀怎麼變矮了?這不是珠簾秀。
顧霜一下站起來。不花拉她坐回位子。
過了一會兒,貼旦上了。這個女子沒穿內增高,體型和珠簾秀也一摸一樣。她一亮嗓子,顧霜立馬認出這才是真的珠簾秀。
貼旦的嗓音和現在的珠簾秀一樣。那剛才的正旦是誰?
顧霜再也坐不住。她一下站起,讓不花在位子上等她,自己一個人跑去後台。
後台眾人正在補妝。正旦也在。
顧霜湊近,仔細打量。
「霖兒姐?」顧霜叫到。
李雪萌讓她小聲點。
「怎麼是你?」
「我現在不是譚霖兒,我是珠簾秀。」
「怎麼回事?」
原來珠簾秀的嗓子經過醫治,雖能再次發聲,但嗓音大不如前。於是譚霖兒便開始模仿珠簾秀,代替珠簾秀唱戲,以便保證玉仙樓長盛不衰。
如今,譚霖兒在戲班子里已改名為珠簾秀,而珠簾秀改名為賽簾秀。畢竟她是老師,在唱戲技巧上比譚霖兒高出許多。
這下,珠簾秀依舊是玉仙樓的台柱子,而突然出現的賽簾秀也被當成新秀,受眾人追捧。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顧霜感慨。原來大家都過得如此好,只有自己…
「霖兒姐也成了名角。」顧霜默默說,話語中有著些許嫉妒。
李雪萌拍拍她。「你過得也不錯,找到如意郎了。」
「姐姐也一樣。」她指的是阿合馬。
李雪萌笑笑。她和阿合馬確實處得不錯。
「有空多回府看看,也好和我做個伴。」李雪萌說,「你還要謝謝乾爹。他為你出嫁,可花了不少銀子。」
「還不是看在乾媽面子上。」顧霜心想。對平民來說的巨款,在阿合馬眼裡,也不過一頓飯錢。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事先打點。玉仙樓大夥再沒有提起顧霜和欠耍俏一事。大家不和顧霜計較,顧霜卻不能不想。
住在小醫館里,她依舊覺得抬不起頭來。
顧霜讓顧遠把出嫁的日子擇得近些,再近些,恨不得第二天就把自己嫁出去。
顧遠料想顧霜的婚姻長久不了,便真把日子擇近了。不花過兩日回了家,顧霜一個人呆在醫館里,橫豎也是無聊。
不花回家,得意得不行。誰能想到他納古斯不花,竟能成為阿合馬的女婿。以後自己不光不用工作,別人還要對自己另眼相看。
他眼睛長在額頭上,等著別人阿諛奉承,走路大搖大擺。
往日好友見了不花,都上前祝賀,拍他馬屁。就連平日里幾個看不上不花的,也開始對不花轉變態度,一個勁兒地說好話。
回到老家的頭天,他們請不花去了青樓,籌資點了最漂亮、最貴的姑娘,要了最上層、最美味的好菜、美酒。
不花飽了口福、飽了眼福。喝得暈暈乎乎,真把自己當成人物。
「不花兄如今富貴了,可不要忘了我們。」朋友們紛紛說。
「哪能忘了兄弟。」不花應到。
他酒足飯飽,膀胱漲。左搖右擺地站起身,一揮手,像宣布任務般地說。「解手去。」
溫熱的尿液帶走體溫。不花撒完尿,渾身一抖,身體微涼,腦子也被凍清醒了許多。
金錢、富貴。不花想著,轉而又想到顧霜。女人。可腦海中的顧霜一閃而過,一會兒變成另一個女人。
女人長著大眼睛、高鼻樑、皮膚粗糙卻很有質感,是個典型的五官立體的蒙古女人。
不花不禁笑了。
「怪就怪你出身不好。」他自言自語。然後擺了擺手,「不對,要說出身,你比她好。就是你阿布(爸爸)沒有她干阿布官大。」
不花想完,竟是一陣惆悵。「漢女子,呵,漢人。」他諷刺地傻笑。
不花去茅廁去了許久。大夥還以為不花上完廁所,看中哪個女子,上樓快活去了。
兩個朋友到青樓外閑聊。聊的話題當然還是納古斯不花。可他們沒說不花好話,反倒冷嘲熱諷起來。
「得了些小權勢,還真把自己當人了。」朋友說道。
另一個朋友聽了,心中大快。「是了。那女子什麼來頭?」他明知故問。
「一個下三濫的漢人妓女。」
「原來是這麼個乾女兒。說不定,就是他岳父哪次嫖娼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