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與之重合

「你——是在等人？」我上前幾步，剛好停在他面前——隔著那條清澈的溪澗。

「等……等人？」他迷惘地看了我一眼，「等、等人吧……」

這種搖擺不定的語氣是什麼鬼？

我無語地撫了撫額，剛想開口，就被他一聲苦笑打斷：「重入輪迴就是好啊……一碗孟婆湯，一過奈何橋，前世的所有恩怨情仇全都消散……你們，都這麼不負責任么？撐不住了，就逃避了……」

「逃避？」我聽著不明所以，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又是他那種讓人無比費解的自言自語了，有時候這種忽然插入生硬不說，對於我這種反射弧長到突破天際的人來說，很容易惹出誤會的好么？！

要不是今晚情況特殊，而且這種清冷的環境剛好能讓我那種浮躁的性子平靜下來，估計早就跟他干起架來了。

——一碼歸一碼，修仙歸修仙，誰又有誰規定修仙能把性子給定下來？

「對了，你到現在都沒告訴我你的大名啊。」

「……不是說了么，妖魔鬼怪什麼罵名隨你叫。」他側目一瞥，「反正我們這種人，永遠都是只能蜷縮在黑暗裡、該殺該滅的惡人。」

這一個兩個的，心態怎麼都這麼消極？我又沒說他們不好。

……等等，哪來的「們」？

我出神片刻，再看了眼兀自傷神的他，輕嘆道：「那些名字叫起來太俗，要叫就改叫清新脫俗點的。比如……」

話音最後，語調微微上揚……

「打住！」

果然。

——有了我這名字的前例，我取的名字又怎麼可能會好到哪裡去？這小子反應果然快。

不知是不是我笑得太明顯太猥瑣，他青白的臉色上居然透出一絲淺淺的紅暈——咳，別多想，只是激動過頭了。

「不要逼我說第二次，那個羞恥的名字，不提也罷！！」

他暗紅色的眸中閃過一抹鮮紅的血光，我見效果已達到，立刻閃人。

真以為我只是想逼問出他的名字？

……對的，結果玩太過觸到別人底線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剛才做的太過了，自始至終他都跟我保持個幾丈距離。

當然離得遠也好，我還擔心他會不會一個情緒失控殺了我試刀。

泠泠溪水，聽多了居然還品出一絲絲傷感的氛圍。

想想剛才那小子的神情，就算反應再慢也該意識到了吧。一個個的，都執念深的要死還閉口不提，醉酒之後就隨手抓一個人就開始傾訴。

——或許就像那句話所說的，有時候，想一個人真的比恨一個人還累。或許他就是如此？

我蹲在溪水前，看著溪水倒映出我模模糊糊的臉，隱隱覺得心中一根弦被人撥動了一下。

……最近真是越來越多愁善感了，整天想些跟我完全不著調的東西，到時候把自己也給整個人格分裂就得不償失了。

畢竟連「得」都沒有——人家不領情，我又能怎麼樣？

「嘖……」我撇了撇嘴角，蹲得腿麻了，索性就躺在地上。青草的芳香鑽入鼻中，心倒也靜了不少。想想，那些個高人的隱居之地，無非也就如此。一人隱居山林，養養花養養草，依舊能被外面的人捧上天。

要換做一般人，早就被「不務正業」「遊手好閒」給淹了。

這就是差距，不過不務正業就不務正業唄——做人嘛，就是要活得開心。

我順勢翹起二郎腿，雙手環扣墊在腦後，無比愜意地躺在草地上，看起了漫天星辰。

——就像這樣。

你以為畫風真的會這麼小清新么？呵！呵！

「吼！！」

身後的枯木從中忽然傳來一陣瘮人異常的嘶吼，我一個激靈從草地上驚坐起，目光隨即落至那漆黑的枯木深處。

「什麼——東西？」

我心一緊，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好的東西咯，」他站在我身後幽幽出聲，「都說了，這裡陰氣煞氣極重，就算此地也不例外。結界罷了，你還希望把一切都擋住？你不也照樣穿過。」

「……」

好吧，我竟無言以對。

「拿來。」

「什麼？」

「綾珣，拿來。」

「綾珣？」

「嘖，」他不耐煩地撇了撇嘴角，「那把神器！」

「啊！」我猛然醒悟，旋即驚出一陣冷汗，「好像、好像扔在懸崖沒拿回來！！」

就說好像忘了什麼事！果然！！

「你——」他眉角直抽，「嘖！就知道不該靠你！」

我自知理虧，但心裡難免也會不爽，回口道：「你自己不行么……之前那副樣子，還以為你有多強。」

「低等魔物，只消你那把劍在他們身前一晃就可驅逐！你以為我不嫌麻煩啊？！」

噗！

我險些沒繃住，沒想到這理由居然這麼另類——簡直懶出蟲來了好么！

「那你幫我去把我那把神器拿來，不久完事了？」我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壞笑道，「再不然，就這麼干坐著？」

他聞言剜了我一眼，但正當我以為他要懟回來的時候，從我身邊掠過了。

「你去哪兒？」

「拿劍。」

「……」笑容忽然僵住。

他腳步一滯，轉過頭來：「誰說要幫你拿了，我自己給自己拿！到時候別向我要回去！！」

「嗯？哦，隨你啊。」我吶吶地應了一聲，一股酸澀的感覺從我心中開始蔓延。

……愧疚么？

我居然還會愧疚？

看著他愈行愈遠的身影，腦中似乎也有一道黑色的剪影掠過，與其重合。

我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溪水之中。

那個人，雖然不是他，不可能是他，但也差不多了。

瞥了眼手腕上的手繩，我的頭莫名脹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