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塵埃落定

20：00，開封關口。

雙方相對無言。

即將開始的戰鬥，將是最後一場國戰對決，也是一個月來無數場決定開封歸屬權的戰鬥，與之前的對戰相比，氣氛似乎沒有什麼不一樣。

開封城關沉默矗立着，玩家們聚集到了關口，不是要一決勝負，而是對這個運行六載的遊戲致以告別。

便在這時，世界頻道出現一片文字狂飆，然後就看見那些玩家紛紛發送各種表情符號，屏幕後他們的神情各異，操控鍵盤向文字出現處迎了過去。

小月和尚隆重出場。

因為論壇上勇斗各個版本「刷屏者」的資歷，更因為這數月來與晴采瀲灧之間的對峙，小月和尚在明朝遊戲里的地位愈隆，氫氣球和我笑海不笑先後捧場，李元霸亦不客氣地直接嘲諷，便是那些不屬任何派別的玩家也積極參與。

晴采瀲灧看着屏幕笑了笑。

世界頻道很是熱鬧，玩家們紛紛發言，然後互相調侃，又要殷殷告別，一時間，小月和尚這個先出場的角兒都有些被遺忘的感覺。

一時熱鬧非凡，宗族頻道里也說起話來。

亞瑟王說道：「明天就不能登錄了，我們去其他平台玩啊？」

李元霸說道：「我要回去玩傳奇，還有帳號和裝備的。」

這是離別語，不是客氣，更不是以客氣為掩飾的託辭。

晴采瀲灧靜靜望着，說道：「等關服之後，我會寫一部小說，真實記錄我們的遊戲經歷，作為紀念。」

天天不來說道：「等著看菜菜的小說。」

長江之子微笑說道：「辛苦了，我有空時也讀些小說的。」

李元霸沒有接話，而是跑出去和小月和尚吵架。間隔一陣回來說道：「再說幾句就禁言吧，他正在興頭上。」

使者sunny說道：「你們太壞了，小和尚最近慘呀！」

便在這時，世界頻道飄過一則華麗的系統公告。

還是那句在一個月中已經重複了無數次的話。

玩家小月和尚觸怒了皇帝，被皇帝晴采瀲灧禁言120分鐘！

玩家們有些吃驚，沉默了會兒，有的就說道：「臨別感言都不讓說了，狠啊！」

***

21：20分，大西洋。

這是明朝遊戲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天。流逝的很平靜，也很迅速。

晴采瀲灧搭箭疾射，輕輕一點，箭矢在空中呼嘯，發出嗡鳴聲。

無數光芒向前方的藍色船隊飛去，速度平穩而快捷，卻有一種無法避開的感覺。

蒼茫的天幕下方響起一道極響亮的撞擊聲，艦船劇烈地顫抖起來，金鐵交擊聲伴隨着隱隱的嘆息聲。

白色的光芒大漲，生出一道雄渾的力量，強硬地順着船帆侵入船體。檣櫓隨之顫抖，接着便是甲板，直至船底，防禦罩再也無法支撐，伴着爆炸聲起，海船碎裂，碎屑迸射而出。

便在這時，第二輪攻擊光芒隨之而至。隨着這些攻擊的到達，浩渺的海上再次響起轟鳴聲，彤雲驟然漫天。

碎屑飛散了，人心渙散了，明亮的月輝交映着天幕的彤雲，同時騰起更多的火焰，把海面上的所有船隊都塗上了溫暖的顏色。

最後一瞬間，無數碎屑震向了半空，呼嘯盤旋著，遠遠地飛出了這片海域，不知落到了何處。

連續三輪攻擊，中間沒有多少間隔，沒有給對方留下喘息的機會，呼嘯自海上來，彤雲自空中生，然後有船隊自彤雲里出，「上天人家」緩緩而行。

這便是晴采瀲灧的實力，也是平台最強宗族的實力。

第一輪攻擊便擊沉了一隻海船，第二輪攻擊摧毀了另一隻海船，第三輪攻擊如夕陽的光輝一般耀眼而至，對方如何能夠應對。

三輪攻擊之間連貫自如，完美至極，根本沒有防禦反抗的可能。看似普通，沒有風雷相伴，彤雲也自寧靜，然而不愧是平台最強的攻擊。

泉州港灣的那片天空瞬間被點燃，璀璨了六載的那月輝變成狂暴的火焰，灼燒着周圍的一切。

屏幕外韓茜恍然間感覺到了熱度，室內的空氣似乎都變得熾熱。

灼熱感侵入了心神，本能的用目光尋覓水杯的位置，用意志抵抗著那難以忍受的乾渴感覺。

觀戰的玩家們一直沉默，直到此時看着船隊一支支歸航，屏幕內外的空氣瞬間變得異常灼熱，他們才反應過來什麼事情將要發生。

最後一次下西洋活動。

最後一場明朝海上交鋒。

最後的倒計時已經啟動。

最後……

各個頻道，屏幕內外，響起無數情感複雜的感嘆聲。

***

這是一個寒冷的冬夜。

北風真的如同激昂澎湃的交響樂，一陣陣、一波波、嗚嗚呼呼地忽高忽低，時遠時近。風聲在燕山蜿蜒山脈的上空盤旋，在開封汴河潾潾的波濤間遊盪，在嘉裕關雄峻的青石關城中翻滾。

四周都佈滿了這風聲，似乎屏幕內每一件事物都在風的怒吼中炸響，似乎屏幕外每一位玩家的毛孔都在風的呼嘯中戰慄。然後風聲漸消，所有的人和物都鬆了一口氣，世界重新變得清明起來。

韓茜往前望去，主城巍峨宮闕的琉璃頂上，一輪明月正如常灑落清朗的光輝。她沉默地站起身，平靜地放下滑鼠，眉間沒有任何眷戀，只有平靜所代表的解脫。

有一座山名曰大明王朝。

萬仞之峰上有一塊嶙峋的巨石。

這塊巨石已經矗立了數年時間，在很多玩家眼中，這巨石之所以能夠不倒，是因為某人擅於陰謀外加運氣特別好，卻很少有人願意相信，這塊巨石承受了多少凄厲風雨之困。

晴采瀲灧就是這塊巨石。

各個頻道里響起一些玩家的感嘆聲：青菜，我再不想在遊戲里遇見你。你不折騰，明朝能關服嗎？

青菜好像就為了明朝而存在一樣，投入的心血太大了。

青菜明朝封神，沒有疑問！

青菜，只要你還在頁游屆，就躲不開懲罰。

……

各個頻道里的信息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

屏幕內外彷彿兩個世界，兩個角色。

晴采瀲灧騎乘麒麟升騰到主城上空，俯視宮闕萬間，關城綿延，海浪洶湧……江山如畫！

韓茜輕撫鍵盤，游標開始緩慢而堅定地移動，放置在關閉選項，輕柔卻格外堅定地點擊。

一聲極輕微的脆響，屏幕內的明朝世界驟然間消逝。

屏幕外一片寂靜。韓茜靜坐在桌前，右手微垂，面色微白。

應刻可以平靜的，為什麼還是有些不甘心。

她看着漆黑的屏幕，默默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