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九瓣蓮
還沒走便看見慕霄這邊逛了半邊院子剛回來，心情雀躍：「這花谷當真是奇麗眾多，這些花——」看大家面色不驚的，慕霄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大驚小怪，忙收住了聲。
他自小在外族長大，普通人家生活，比不上這些大家子弟錦衣玉食看盡好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的人，自然是對一切都有輕而易舉不甚在意之感。慕霄一時有些尷尬。
蓮漪看他喜歡這些，便想起谷里那株九瓣蓮，獻寶般的向眾人炫耀：「這些都不算什麼，不過谷里尋常草木，你若是能看到那九瓣蓮開放，才該驚訝震撼。」
顧名思義，九瓣蓮九片花瓣，開放時一片開便一片落，開落不歇還伴有靈光異彩。彷彿花雨一般紛紛不絕籠罩花谷，確實好看。
「你想看嗎？」鈴藍突然發問。
慕霄點點頭，自然是想：「若有機會，霄日後定會回來看看。」
九瓣蓮千年一開，算來還差兩百年才能開放，若是結契后當真修補識海修復根基還好說，但若以如今這般普通凡人的軀體，想來活不過幾十年，便與尋常人一般歷經生老病死而消散。
「你若想看，現在就可以看。」
九瓣蓮千年一開，是因它在這花谷里被眾花養著，吸千年花靈成熟一次，若是有道行高深的花妖能直接予它花靈，當下便能成熟。
渠明不懂她的意思：「不是還要兩百年才開嗎?」
話說着，整個花谷卻突然寂靜了下來，方才唧唧喳喳玩耍的花仙子們都噤了聲，片刻，又都低頭行禮，不敢抬頭。
「花君來了！」蓮漪小聲告知他們便也低頭微屈膝行禮。
鈴藍三人抬頭，天邊緩緩湧來一浪花雨鋪出一條路，一位白衣少年遲遲踏着蓮花碎雨而來。待近些，慕霄看清了這位花君的容顏，當真俊美清立，如傳聞般驚人。只是這面容太有欺詐性，讓他有那麼片刻忽略了這位花君的年歲。
菡萏花谷自聞世來，有過三位花君，除卻兩位早已悟道飛升的女仙，這一任卻是個男子，若傳聞不假，這面如少年般鮮活絕美的花妖，已是修行萬年了。
「你們花君是什麼時候開始搞這些花哨的出場的？」鈴藍看的一頭霧水，轉頭問向蓮漪。
蓮漪有些慌張：「不，不敢妄言。」她不過是谷里小小花妖一隻，怎麼敢議論花君吶……
「不知你來，若是知道，便正正經經走過來了。」聲音溫潤，令人如沐春風，這便是聞名於世的菡萏花穀穀主七葉蓮。
這話是對着鈴藍說的，慕霄與渠明當下明了這兩人是舊相識，今天能見菡萏花君一面，是沾了鈴藍的福氣。
「來借你這寶地一用，順便討個債。」
「想好了？」
菡萏好奇，他曾受驟允殘念點化，正巧又在那時與鈴藍因千秋秘境相識。鈴藍當時救他一命，因而他許下一諾，要答應鈴藍一件事情。當時鈴藍並不放在心上，現在想想倒是可以提個小要求。
「我的……道侶未曾看過九瓣蓮開落的美景，兩百年後興緻定也消——」
話還未說完便被菡萏打斷，這花君的溫潤彷彿只維持了片刻：「你的道侶？」
他看向蓮漪，蓮漪趕忙抬起雙手在胸前擺了擺示意不是她。他又看向蓮漪旁邊的渠明，渠明趕忙學着蓮漪的樣子擺擺手。最後，菡萏看向了最後的人選，慕霄。
青袍綉竹，長身挺立。嗯，氣質不錯，長相也上等。只是這怎麼是個不能修道的凡胎？
「鈴妹……」
看出他心中疑慮，鈴藍笑了笑：「我心中自有考量，只是你舍不捨得這二百年的花靈？」
菡萏不再多言：「自然捨得。」
慕霄看鈴藍不似玩笑，趕忙開口：「不必如此，我不過說說而已，這也……」
話間，菡萏右袖輕揚捻出一朵蓮，足尖輕點飛向天上，將這朵蓮推至空中堪堪在空中停住。
「鈴藍，這……當真不必。」慕霄此時有些慌張，這般讓別人為他興師動眾的麻煩來麻煩去，着實讓這位從小到大都沒有被寵過的小少主無所適從。
「無妨，菡萏總是覺得欠我的，對我們兩個都不是什麼好事。便趁著此次機會清一清。」鈴藍頓了頓，「雖因事結契，但總歸算是道侶，我想讓你高興。」
慕霄心猛地一跳，連耳朵都開始發熱，想說些什麼但是卻怎麼都張不開口，便只是在一旁手足無措。
渠明此時也是震驚，這榆木仙師怎得突然變得這般……唯有蓮漪在一旁欣慰的快要哭出來：不愧是仙師嚶嚶嚶。
那邊菡萏還在施法，蓮漪引他們幾人在席間坐了下來：「蓮開一日，各方修士定會趕來觀看，這花谷馬上便更熱鬧了。」
鈴藍與慕霄同坐一席，席上放了花釀和幾盤果子，倒是沒什麼可吃的。
慕霄還是在不安：「兩百年花靈是不是太過……」這九瓣蓮在兩百年裏吸納的花靈，不知要耗費菡萏多少年的靈力。
「無妨。」
忽地，慕霄覺得眼前彷彿有星星點點光芒落下，他抬頭看着天上，才發覺這整個花谷開始慢慢的被細碎花瓣和光點籠罩。
這……便是花開前兆嗎？
「九瓣蓮開落之時，那些低階草木花朵都會有所感悟的。我便是上次蓮開之時化形的。」蓮漪在一旁跟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那邊菡萏雙腿盤坐在虛空不知何時出現的蓮花座上，緩緩的睜開眼飛身而下，並未來與他們會合反而回身往後院走去。
慕霄看向鈴藍，鈴藍看出他的疑慮：「無妨，傷了些元氣，或許需要半日吐息。」
「快看！」渠明在一旁突然喊出聲，一行人順着往天空看去，那裏隱隱約約有一朵半開未開的蓮花出現。
這便是九瓣蓮。這蓮花在後池池底沉睡着，吸收著來自整個花谷無限的花靈，只待今日。
慕霄看着那花緩緩開放一時無話。他已活千年，大部分時光都是在外族的小院子裏修鍊，平日裏與他交談的大致只有院裏的嬤嬤和廚房的廚娘，見過最多的是院裏那棵大角樹，屋外林子裏那幾隻小獸。若不是內族人有事相托接他回去，他應是會在那片林子裏修鍊到精氣耗盡到死去。
當真是幸運，慕霄悄悄想。這番出來，見了熱鬧，賞了美景，吃了不少新奇的東西還……遇見了鈴藍。他微微側頭悄悄看向鈴藍，這世間竟會有這般女子，便如一朵蓮花，高貴不染。又好像一株小小的玉露，讓他不自覺地親近，好似看一眼便像擁著微風。只是兩人的相遇也過於坎坷，牽扯良多。
終究是自己太弱小，才顯得與這些人格格不入。慕霄收回眼神，看向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