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還我姻緣
「娘......娘......」
天兒醒了未見狄無塵，便光著腳出了家門。走到門外，便看到了二人相擁。雖只是個幼兒，青兒立刻面紅耳赤，窘得逃離了去，全然顧不得天兒的一聲聲「娘」的呼喚。
「娘！」天兒伸手要抱，狄無塵立刻將他抱在懷裡。方才趁著天兒睡覺，他獨自溜了出來。幾天接觸他也清楚了，這天兒是寸步不離，一刻也離不開他。若是尋找白念離，山高路遠，只能偷偷溜走。
「爹......娘，爹......」天兒又開始胡亂叫了！狄無塵無奈的搖頭，卻見天兒的手指一直指著。順著方向看去，白念離赫然就在眼前！只是這天兒太沒立場，昨日還對他橫眉冷對，今日竟然喊上爹了！可氣，可氣！
「白念離！」狄無塵趕忙走了過去，用手指著白念離喝道，「虧得我還以為你是個好人，你竟然以幻術騙我！」
「是你自欺欺人罷了！」白念離用手指撥開狄無塵的手，「你本就是天上的女仙，仙元精純，必定是某個仙家的嫡出仙脈，只是不知為何被封了仙元，輪迴於凡塵之中。只是我在解去憫天劍封印的時候，竟順手將你的封印也解了。」憫天劍茲事體大，白念離施了幻術之後便回稟了白澤長老，兩位長老推斷了一番。
狄無塵不可置信的看著白念離，「你說我是神仙？呼風喚雨，騰雲駕霧的神仙？」出生到現在，他一直都過著凡人的生活，從不知道自己竟是神仙！神仙！神仙！
「不止如此，仙家各有所長，仙法亦有不同。凡間流傳，不過百之一二罷了！」白念離淡然說道。
「百之一二！嘖嘖嘖！」狄無塵連連驚嘆，傳說中的神仙可是非常厲害的，竟也只有百之一二。他不知道的是，白念離說得百之一二，說的並非是一個神仙，而是仙界眾仙！
「你既然為仙，便應隨我回到仙界。」白念離道。
「仙界？」狄無塵心神一動，想到自己搞不好是歷劫的神仙，既然如此，更要珍惜與青兒的緣分，如若不然，以後仙人永隔，怕是再也回不了頭！如此想著，便道，「我現在不要回仙界！要回，也要等這一世過完，現在我要做人，做男人！」
「你的仙元一出生就被封印，在這人間不知輪迴了多少年，你不想一探究竟？」狄無塵沒有絲毫仙法，空白一片，必定是剛出生就被投入凡間。
「一出生？」狄無塵詫異道，「這神仙一出生就要歷劫的么？」
「非也。這襁褓幼兒，自然要撫養，待入了仙門，學了仙法，才歷劫。」白念離緩緩道。
「那我難道是被扔了的？」狄無塵詫異道。他作為人的十多年經歷中，也聽說過不少被遺棄的嬰孩，或是家中孩子太多養不起，或是未婚先孕為世俗禮教不容。見白念離並未答話，心猛地一縮，垂頭言道，「看來我是被神仙的爹娘嫌棄，一出生就被丟了！」隨即苦笑一聲，十幾年的一幕幕卻浮現在眼前，爹，娘，青兒，都是他最重要的人，他的家，他的親人，分明，都是在凡間！仙人爹娘要不要他，跟他有什麼關係？他是狄無塵，狄無塵！想到此處，終於堅定的抬起頭來，「我要做人！做男人！我不管我是人是仙，若沒有你，我絕不會變成女人，所以，是你毀了我的姻緣，你必須要負責，你必須要償還！」語氣堅定無比。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凡間一世，不過幾十天而已，如過眼雲煙，如白駒過隙，你又何必執著！」白念離依舊淡然。
「人間的一年，就是一年，不是一天！我在人間的十幾年，一年是數百天，時時刻刻分分，都是漫長珍貴，不是你說的白駒過隙，人間的種種，也不是過眼雲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我的過去！我會記得，永遠都記得！」
「所以，你還是要做人？」沒有任何情感的一句話，最多，有一點點疑惑。
「是！我要做人，做凡間的男人！」
「你原本女仙，要凡人男身，只能去找女蝸娘娘，向她討要一個泥偶，再將你的元神封印，便可作為凡間男子，繼續你的凡世姻緣。」白念離鮮少會說這麼多話，他只是有些看不明白眼前的這個人，竟不願意做神仙。
聽到此處，狄無塵心中一喜，「那你快帶我去找女蝸娘娘！」
「女媧娘娘深居簡出，早已隱匿天地之間，千年才現身一次，上次現身不過百年，若要見她，須得再等九百年。」
「九百年？人間九百年，仙界就是三年......」
「是仙界九百年！」白念離已轉過身去，用餘光看了狄無塵一眼。
狄無塵呆住了。仙界九百年，便是人間，多少年？多少年？他忽然算不過來了，千年，萬年？滄海桑田，到時候他的爹娘，他的青兒......
「仙凡終究有別！這人間的種種，原本不應與你有所瓜葛。」白念離又道，此刻狄無塵陷於沉痛之中。
「你是神仙，一定有辦法的！」慌亂驚恐之後，狄無塵腦中空空如也，滿懷希望的問了一句。
「沒有辦法！你等得，他們卻等不得！」白念離道。將她變作男子，他只會幻術罷了。
「等不得嗎？會老，會死嗎？」狄無塵的眼眶熱了起來，滾落了幾粒淚珠兒，恨恨說道，「你一個順手，就毀了我的一輩子！神仙都這麼不講道理嗎？即使我當真是個女仙，這輩子也該是個男人，我這十幾年的男人，就你一個順手，我就得轉了性，做女人么？」
狄無塵有些不甘心，努力的梳理著當下的情況，「為什麼天上一天，地上就要過一年？要是一樣的話......」一樣的話，人依舊已經老了死了，化為白骨，甚至是灰塵......要是人能不老......對！要是人能不老！狄無塵不禁眼睛一亮。
這狄無塵梨花帶雨，眼中似有委屈，悲痛，還有......他看不明白，人也定住了。
狄無塵的女仙本相極為美麗，眼中淚滴輕垂，勾人心弦，這眼睛一時間委屈，悲傷，又有了沉著，堅毅，最後又現出別樣光彩，讓白念離不禁想到了梨花帶雨之後又被旭陽照耀，竟奪目的移不開視線。這白念離從小修習的仙法須得是童子之身，且不可動情，從小便修得心靜如水，女色於前如花鳥魚蟲並無區別，這狄無塵的淚眼，讓他想到了雨後梨花，願意多看幾眼，已經是甚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