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送葯
這碧靈仙珠草煉化極為繁複，狄無塵參看了一天一夜，又推演了數遍，仍覺不妥。畢竟只有一棵，再者有前車之鑒，萬一再中了毒，便得不償失了。如此又琢磨了數日，將《煉丹疏要》、《仙診七經》和《百草圖注》融會貫通，終於胸有成竹，開始煉化。足足煉化了七七四十九日，終於看到丹爐外結了森森白霜，待寒霜融化，寒氣已經除去！
「啊~~~我成功啦~~~~」狄無塵大叫起來，全然沒有發現白念離正站在身後，似乎思索著什麼。
「現在就吃了它！三千年修為！我來了！」狄無塵剛轉了個身，準備把丹藥放入口中，卻不知撞到了什麼，回頭一看，白念離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莫不是也想要這仙丹？狄無塵心裡一緊，後悔沒有煉兩顆。一人一顆，也有一千五百年的修為，這下，估計啥也沒有了！但這白念離屢次相助，從未要求過什麼，唯一一次有點需求，總要滿足的。這碧靈仙珠草么，大不了再去尋一棵來！她心一橫，道，「我向來重義氣，你待我不薄，這顆碧靈仙珠草丹就贈與你吧！」雖心中萬般不舍，仍是裝作一副大度的模樣。
「你竟捨得？」白念離微微一怔。這忙活了將近兩個月，她竟如此慷慨，將視若珍寶的靈丹相贈。
「自然，是有些捨不得的。不過你對我有相助之誼，我早已把你當做好友。」狄無塵別過臉，將手伸過去，「拿去拿去，快點拿，省得一會兒我後悔，說不定我會反悔的。」
「這葯於我並無用處，你留著便是。」白澤一族修行的仙術自成一格，這種丹藥也只在最初有效，對白念離這種已經突破九重秘技的白澤來說，三千年修為不過爾爾，真的沒什麼大用，無非增加些許可忽略不計的仙力罷了。
「真的？那我吃了？我吃了就沒了啊！」狄無塵立刻喜笑顏開，將丹丸放入口中，看白念離一直盯著自己，覺得奇怪，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給噎著，胸口拍了半天，才把丹丸咽了下去，頗有怨念道，「你幹什麼這麼看著我？」難道嫌自己最近光顧得煉丹，不顧得備膳？
「梨花！」白念離忽然叫道。
「啊？」狄無塵還不太習慣叫梨花，遲鈍了片刻才答應。
「你想不想查明身世？」她的一切，白念離看在眼裡。世間能煉化碧靈仙珠草的，僅有梵月族聖女衍華一人而已，她必定與梵月有著不小的淵源。
「不想！」狄無塵斷然拒絕道。她覺得自己有些害怕。距離上次去凡間，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天，若是這丹藥的效果不錯，她就要回人間一趟。上次青兒的話，讓她的心極亂。她什麼也不願意想，只是想能快點提升修為，也好常常回去。如果修為高了，碰到一個什麼真正的大神仙，說不定自己的願望就能成真了！
「嗯！」白念離點了點頭，就徑直出了門去，多餘的話一句都沒有。狄無塵又腹誹起來，她是不太想認仙界的父母，不過，這白大仙好歹多提點一句，讓她多少有點眉目也好！轉念一想，不是自己說不想的嗎？怎麼能怪到白念離身上？一時間反反覆復，呆立良久，待清醒過來又悔恨自己浪費了光陰，這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啊！得趕緊將這修為化為己用！終於收了心神，開始打坐運功。如此過了一日，終於修為大漲，乘雲踏霧容易了許多，竟有風馳電掣之感！比往日快了十幾倍！心想這一日打個來回，應該還是可以的，終於收拾了一包丹藥，又踏上了歸途。
此番天兒沒有隨行，白念離似乎又給了他什麼東西，他已經煉化七日，卻沒有要結束的星點苗頭，狄無塵就決定自己上路。白念離也出去了三日，不知何時回還，只留了字據。不能等，天上一日，人間一年！
這碧靈仙珠草果然神奇！修為一下子增加了這麼許多，半日便到了地方。仙障竟然未破！狄無塵不禁心喜暗道，難道是因為自己修為深厚的緣故？正欲進入，卻看到仙障之外的崖壁上雕刻著「仙人峰」幾個大字。心下有些奇怪，上次分明沒有。入了仙障，一切景緻如舊，爹娘正在小酌。看此情景，狄無塵心下寬慰了不少，便施了幻術現身，口中叫道，「爹，娘！」
二人看到他卻愣了許久。狄風先反應過來，拍了拍清未的手道，「是無塵！」
「無塵！」清未似乎有些難以置信，眼眶立時紅了，欲言又止。
「爹，娘，孩兒來了，爹娘怎麼不高興？莫不是受了委屈？」本來興高采烈，眼下狄無塵心中卻壓了一塊石頭。
「高興，爹高興。」狄風有些木訥。
「娘也高興，娘這是，高興！」清未也有些發獃。
「爹，娘，青兒呢？」狄無塵四處看了看，並未發現青兒。
「估計又去幫助老百姓了！」狄風說道。
「是啊，這孩子，打小就心善，沒想到如今，竟有些男子英氣，周圍哪裡有了魔障，哪裡有了瘟疫，她就拿用你拿來的丹藥，還有教她畫的符咒去對付，大家都把她當做神仙了！」清未提起青兒，滿眼的欣喜。
「哦！」沒有立刻看到青兒，狄無塵難免有些失落，也明白了這「仙人峰」的由來。狄風清未對看一眼，道，「你，不會不高興吧？」
「怎麼會！」狄無塵立刻笑道，「這可是好事，是行善，對了，丹藥早沒了吧？我又準備了些！」狄無塵將丹藥又拿了出來，邊拿邊道，「我現在飛得可快了，以後可以常常回來，爹娘也不用念我念得那麼苦了。」
狄風清未二人看著狄無塵的樣子，想說什麼，終究是沒有說出口。又靜默片刻，才道，「青兒已出去月余，估摸著也快回來了。」
「娘，那你做些我和青兒愛吃的飯菜吧，阿娘，好不好？狄無塵如之前一般，撒嬌要吃清未做的飯菜，清未紅了眼眶，仍笑著備了下來。
「阿娘，我要吃你做的豆菽飯，青兒也最喜歡。」語氣和當年一般無二。
「好！」清未恍惚了一陣，就去準備了。已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有百年了吧？恍如隔世！
飯才備好，青兒果然到了。她看到狄無塵，愣了一下，轉頭叫了一聲「娘」，清未立刻道，「無塵回來了，今日還嚷著讓我做了你最愛吃的豆菽飯！」
「青兒，快來，這是你最喜歡的，看，香不香！」狄無塵喊了起來。青兒的樣貌和上次一般無二，只是裝束不太相同，倒像是個道人。
青兒聽言，紅了眼圈，看到狄無塵興緻極好，也沒說什麼，笑著坐到桌邊，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用了飯。
「家中，可還缺什麼？」狄無塵問道。
「不缺，家中什麼也不缺！青兒常常出去，家中所需，都是她置辦了來，你不必憂心。」清未道。
「哦，那就好！」狄無塵想了想，又道，「我以後，會盡量回來得勤快些！」
「你在天上好好的，就行了。娘別無所求，就求你一生平安喜樂！以後莫要再如此操心家裡！」清未說道。
「既然做了神仙，就好好做個神仙吧，別想著做凡人了。」狄風微微嘆了口氣。
「爹，娘！」狄無塵忽然有些恐慌。她無法理解，為什麼爹娘要說出這種話來，難道，是不要她了嗎？
「青兒？」狄無塵用求助的眼神看著青兒。
「仙凡有別，你又何必執著！」青兒有意迴避了狄無塵的目光，朝著遠處看去。狄無塵離開他們，足足百年！百年啊，普通人的兩輩子。距離上次離別，已經有六十年了，日日夜夜的守候，心中的挂念，愛意，被這時光磨得平了，尤其是當他們由於吃了仙丹身負些許仙力，可以看透幻術的時候。這分明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他們的狄無塵，早就死了，死在百年之前。
「怎麼能！爹，娘，青兒，你們怎麼能說出這種話？」狄無塵緊握的手不住的發抖，「我日夜修鍊，不敢懈怠，就是為了能時常返家，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不要我？」
她的疲態，三人是看得出的。既然如此，不如放手，從此天高海闊，豈不是更好？
「我先回了，過些日子再來。」狄無塵第一次不想多呆，飯還沒吃一口就踏上歸途。
爹，娘，青兒，都不要無塵了么？那無塵就再也沒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