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神女有心

第十八章 神女有心

王宮中,夫差痴痴看著一幅畫像,畫中是一位身姿窈窕的妙齡女子,可惜面覆輕紗,只露出一雙秋水明眸。

「你究竟在哪裡……」夫差喃喃低語,腦海中不斷閃過那幾日相處的點點滴滴,夷光的才情見解都讓他欽佩,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女子如此牽腸掛肚,而他甚至這名女子的長相與名字。

伍榕目光陰沉地看著夫差手中的畫像,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看到夫差對著畫中女子出神了。

她是伍子胥的義女,自小被送入宮中陪伴夫差一起長大,早在第一眼見到時,就被英氣勃發的夫差所吸引,這些年朝夕相處,更是讓她芳心暗許,非夫差不嫁。

之前夫差一心要報殺父之仇,所以伍榕什麼也沒說,一直默默陪在他身邊;她原以為滅了越國之後,夫差就會迎娶自己成為唯一的王后,萬萬沒想到,他歸來后,猶如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僅遲遲沒有下旨迎娶自己,反而一心思念在越國遇見的神秘女子,讓她又氣又惱。

伍榕壓下心中翻湧的醋意,脆聲道:「夫差哥哥!」

夫差驚醒過來,見是伍榕,驚訝地道:「榕兒,你怎麼來了?」

伍榕故意道:「聽夫差哥哥的語氣,似乎是不歡迎榕兒來,那榕兒走就是了。」

夫差擱下手裡的畫卷,笑道:「你這妮子,本王不過是隨口問一句,偏就惹來你這麼多話。」說著,他又道:「怎麼,又想本王陪你去騎馬了?」

伍榕轉嗔為喜,揚一揚手裡的食盒道:「知道夫差哥哥國事繁忙,榕兒豈敢多加打擾,昨兒個騎馬聽到夫差哥哥有些咳嗽,榕兒聽聞梨有清熱生津,潤肺化痰的功效,特意熬了一盅梨湯送來,您快趁熱喝了。」

聽到是這麼一回事,夫差笑道:「榕兒有心了。」

伍榕揭開食盒,取出一個小小的燉盅,仔細將梨汁倒在碗中,在遞給夫差時,她眸光微微一閃,沒等夫差拿穩就鬆開了手,令碗跌落在御案上,打濕了一旁的畫卷。

夫差大驚,趕緊擦去倒在畫卷上的梨湯,但還是晚了一步,墨汁暈染散開,令畫卷面目全非。

這是夫差畫得最好的一幅,視若珍寶,如今突然被毀,又是心疼又是生氣,脫口道:「你怎麼做事,連個碗也拿不住!」

伍榕也是驚慌得很,連忙道:「榕兒以為夫差哥哥拿穩了,所以才鬆手的。」

「還在狡辯!」夫差狠狠瞪著她,「一來就闖禍,還不如別送這勞什子的梨汁來。」

伍榕是故意打翻梨汁,藉此毀去那幅畫的,她料到夫差會不高興,卻沒想到他如此緊張;這麼年來,夫差一直對她寵愛有加,還是頭一次說這樣的重話,而起因,僅僅是一幅畫,令她又氣又恨,哽咽道:「那我以後不來就是了!」說罷,她哭往外奔去。

望著她一邊哭一邊離去的身影,夫差也有些後悔,畢竟伍榕並非「存心」,再說她是相父的義女,又與自己一起長大,親如兄妹,於情於理,自己都不該說這樣的重話。

想到這裡,夫差趕緊追上去,拉住哭泣不止的伍榕,「剛才本王一時情急,把話說重了,你別生本王的氣。」

伍榕別過臉,賭氣道:「夫差哥哥是萬乘之尊,榕兒怎麼敢生您的氣。」

「瞧瞧,這嘴嘟得都能掛油瓶了,還說沒生氣。」聽到夫差的打趣,伍榕不由得笑了起來。

「笑了就表示不生氣了。」夫差抹去她臉的淚,溫言道:「瞧瞧,這樣多好看。」

伍榕雖然心中仍有不愉,但她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委屈地道:「好心來給夫差哥哥送梨湯,卻招來您這麼一頓訓斥,實在讓人難過。」

她這話果然令夫差心生內疚,「是本王的不是,本王給你賠不是,這總可以了吧?」

「嗯。」伍榕乖巧地點點頭,隨即道:「夫差哥哥若真想著那位姑娘,不妨再派人去找一找,說不定能找到呢。」

夫差苦笑道:「人海茫茫,能去哪裡找,再說了,本王連她長什麼模樣,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看著夫差眼底深藏的思念,伍榕妒嫉不已,強自按下后,她道:「其實榕兒今日過來,還是有一件事情。」

「什麼事?」夫差心不在焉的問著。

「今日是榕兒生辰,想請夫差哥哥今夜去琉璃館用膳,不知可否?」

夫差一愣,旋即拍額道:「瞧本王這記性,竟把你的生辰給忘了。」

伍榕神色黯然地道:「夫差哥哥事務繁多,忘了這等小事也是正常,要是夫差哥哥實在抽不出空來,那就……算了。」說到後面,她已是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她這個樣子,令夫差越發內疚,柔聲道:「榕兒的生辰怎麼會是小事,你放心,本王就算再忙也一定陪你過生辰。」

伍榕抬起淚眼,驚喜地道:「真的嗎?」

「當然,本王待會兒就過去。」得了夫差的話,伍榕滿心歡喜,「多謝大王。」

夜間,伍榕悉心打扮,又換上多日前就準備好的緋紅蹙金飛鸞錦衣,飾以珠翠環佩,越發襯得她容顏如玉。

宮女一邊替她整理裙擺一邊恭維道:「小姐您可真好看,大王見了,一定會為之傾倒。」

「這是當然。」伍榕得意的打量著銅鏡中華美嬌麗的自己。

她知道夫差心裡一直念著那個越女,但到底虛無飄渺,猶如一個夢幻泡影,又怎及自己這般真實動人。

今夜,她一定要牢牢佔據夫差的心,讓夫差知道,誰才是能長伴他一世的人。

「大王駕到!」外面傳來宮人尖細的聲音,伍榕連忙起身相迎,「榕兒恭迎夫差哥哥,祝願夫差哥哥安康萬福。」

「免禮。」夫差伸手扶起,看到錦衣華服,珠翠環繞的伍榕,不由得怔了一下,眸中掠過一絲驚艷,「本王還是頭一次看到你如此盛裝打扮。」

伍榕展袖旋身,裙擺飛旋,猶如一朵盛開的牡丹,嬌聲道:「好看嗎?」

「好看。」夫差的稱讚令伍榕心中歡喜,拉著他來到桌前坐下,「這些都是夫差哥哥素日愛吃的葯,榕兒親手做的呢。」

「你?」夫差望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珍饈佳肴,笑道:「你何時變得如此賢惠了?」

「榕兒一向賢惠,只是夫差哥哥不知道,快嘗嘗看。」伍榕挾了一個翡翠丸子放到夫差嘴邊,這樣的親昵令夫差有些詫異,不過還是張嘴咬了一口,贊道:「嗯,鮮香滑嫩,不比宮中御廚做的差,好吃!」

伍榕歡喜,藉機道:「那榕兒天天做給夫差哥哥吃好不好?」

夫差笑道:「讓你天天洗手做羹湯,相父知道了,非得念叨本王不可。」

「才不會呢。」說著到這裡,伍榕粉面微微一紅,輕聲道:「能為夫差哥哥洗手做羹湯,是榕兒之幸,也是……義父一直以來所希望的。」

夫差神色微微一變,轉瞬恢復如初,拿起筷箸道:「難得今日能夠嘗到榕兒的手藝,本王可得好好嘗一嘗。」

見夫差對自己的話避而不答,伍榕有些失望,不過很快便恢復了笑意,執壺倒滿酒杯,盈盈端至夫差面前,後者嘗了一口,驚訝地道:「此酒醇而不烈,又有桂花香氣,很是不錯。」

伍榕微笑道:「義父知道夫差哥哥不喜歡烈酒,所以特意命人尋找這醇香溫和的桂花酒。」

聽到是伍子胥送來的,夫差眸中露出一絲複雜,默默望著淡黃色的酒液,半晌,輕聲道:「相父有心了。」

在看似平靜的表相下,是複雜難解的心思,他不喜歡伍子胥指手畫腳,把持朝政,可又對伍子胥有著深厚的感情,如師如父。

在伍榕的勸說下,夫差不知不覺喝了好幾杯,雖然桂花酒不烈,後勁卻不小,幾杯下來,微微有些暈眩。

「夫差哥哥再喝一杯。」面對伍榕的一次次勸酒,夫差又喝了幾杯后,搖頭道:「本王不能再喝了,否則該醉暈過去了。」

「夫差哥哥酒量過人,豈會輕易醉酒。」伍榕嬌聲說著,橘紅的燭光在她膩白如玉的臉頰上,越發襯得她明媚動人。

夫差怔怔地看著,他伸手,似乎是想去撫摸伍榕臉頰,後者既羞又喜,身子又往夫差的方向靠了幾分,幾乎就快倚在他身上了。

就在夫差的手快要碰到她臉頰時,猛地又收了回來,用力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不行,你是本王的妹妹,本王……不可以對你做非禮之事。」他一邊說著一邊努力站起來。

聽到這話,伍榕姣好的面容頓時變得扭曲起來,脫口道:「妹妹,妹妹,你可知我最不喜歡聽到的就是這兩個字。」說到這裡,她突然抱住夫差,激動地說出壓在心底多年的告白,「我不要做妹妹,我只想做夫差哥哥的女人!」

「你……你糊塗了!」夫差努力想要推開伍榕,可那酒後勁太足,手一時之間怎麼也使不上力。

伍榕用力搖頭,認真地道:「我沒有糊塗,是夫差哥哥一直不懂榕兒的心。」

「你是我的妹妹,也只是我的妹妹。」夫差努力維持著腦海中僅有的一絲清明,推開伍榕從地上站了起來,呼道:「王慎……王慎……」

守在外面的老宮人王慎聽到夫差呼喚,連忙走了進來,扶起夫差,「大王,您怎麼醉成這樣了?」

夫差正要說回太極殿,突然聽到一縷若有似無的笛聲自遠處傳來,清幽凄婉。

聽到笛聲,夫差先是怔怔地聽著,繼而渾身一個激靈,醉意一下子消去數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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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魚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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