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比琴（一）

待回到聖女殿，天色已轉暗，殿內也都點上了燈，搖曳的燭光透過燈籠，照的整座大殿斑駁迷離。

一個身影出現在我眼前，背對著我，似在等著誰，冷冷清清的，散著淡淡的蘭香。

聽到我走路的動靜，他轉過身，面向我。

「是你？你怎麼會在這？」我驚詫至極，環視四周，竟無一人，連春花和秋月都不在，這怎麼可能，夜宸宮他怎麼能來去自如？

「不用找了，我讓他們都下去了。」他淡淡的說道。

「賀蘭樾，我聖女殿的人憑什麼聽你的？」春花他們不可能聽他的差遣。

「我來，只是要見一個人。」

「一個人？是誰？」他來我的聖女殿竟然不是要見我？

「夜媚兒。」

竟然要見老妖女？他明明知道老妖女已經死了，難道要見的是老妖女的牌位？

「她已經死了，怎麼見你？」

「我不過想在她的靈位前給她上個香，磕個頭而已，你帶我去。」他說的理所當然，深邃的棕眸似一灘靜水，平淡無波。

要想找到供奉歷代聖女牌位的地方沒有我，倒確實不行，平日里牌位都被供奉在只有聖女才知道的密室里，只有大型祭祀的時候才會將牌位請出來。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帶你去？」他以為他是誰。

「你看，這個夠不夠份量？」他伸出一隻手，將手心攤在我面前，一半太極印出現在我眼前。

「聖女印！」竟然是聖女印，「還我印鑒，你這個小偷！」

原來如此，枉我還以為他有通天本事能來夜宸宮就如入無人之境，他也不過是做了個腌臢小賊！見聖女印就如見聖女本人，如有違抗，格殺勿論，夜宸宮弟子能不領命嗎？！就道他怎會如此好心，留我在他宅子里休養了幾日，原來目的是在這，真是好算計！只是他就為了上個香，磕個頭而如此大費周章？

而且他什麼時候下手偷的？平日我都貼肉縛在腰間的，只用時取下，我摸摸腰上的那處小突起，果然形狀不對，而我竟然沒有察覺？

我一個縱身，出其不意伸手向他的手心揮去，想奪回聖女印。

他見勢立馬合攏收回印鑒，一掌向我的肩膀拍來，將我逼退。

「你帶我去，我就還你，不過，」他復又攤開手心看了看，「這可不是我偷的，是暫時借用一下。」

「你——」剛想發火，轉念一想，和他打我必討不到好處，看到他身旁桌案上的七玄琴，心生一計，對他展顏一笑：「賀蘭郎君，你的武功明顯在我之上，你欺負我一個弱女子，傳出去也必會被世人詬病，不如我們來比琴，你看可好？」

「哦？比琴？怎麼比？」看他的樣子，似乎也有了些興趣。

見他上鉤，我裝作沉思了下，緩緩道：「你我輪流彈琴各彈一曲，一人彈琴，另一人猜曲名，若能猜出曲名，彈琴之人就答應猜中之人一件事，若猜不中則由未猜中之人答應彈琴之人一件事，如何？」

他微微一頓，不緊不慢的回道：「可以。」

我在太守府聽過他彈琴，指法優雅靈動，彈出的琴音悠揚婉轉，沒有一絲的戾氣，那麼他彈琴就純粹是陶怡情操，而不是如我般，作為殺人的武器。

沒錯，我的內力只有和我的琴結合時，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殺傷力，琴即是我的劍！當初負氣出走沒有帶走琴，是因為衝動下不想再和夜宸宮有任何的瓜葛，卻不曾想處處被人掣肘，受制於人！

現如今我只是要爭取拿到琴的機會！

我靜靜的跪坐在七玄琴前，隨意的撩撥了幾下琴弦，調試好音準，眼睛看向賀蘭樾，他正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注視著我。

看他那樣子好似勝券在握了，哼，等會兒就讓你見識下本聖女的必殺技！

我向他點頭示意開始，他抬臂示意請。

撥動琴弦，一聲聲委婉連綿的音從我的指尖流出，似高山，似流水，似白雲飄飄，似細雨綿綿......

抬眸望著賀蘭，他似乎正沉浸在我為他製造的情境中。我揚唇一笑，轉變了曲調，一個個悅耳歡脫的音飛在了琴的上空，環繞著整個大殿，輕快的節奏一入耳，讓人仿若看到三兩稚兒在嬉戲笑鬧，又仿若看到了戀人在呢喃私語......美妙的琴音讓人陶醉不已，我臉上喜悅之意越來越濃，可賀蘭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噗——」他吐出了一口血，見他正勉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我撥弦的速度越來越快，節奏也越來越急，而他吐出來的血也越來越多，我知道他快要撐不住了，心裡正喜不自禁，不曾想弦卻在此刻——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