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戰友重逢

第66章 戰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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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霜楓葉丹,夕曛嵐氣陰。」天漸漸的涼了,俞家溝山上的楓葉都慢慢地轉成了赭紅或淡黃色;山茶鄉中學門前的幾棵白楊樹光禿禿的枝椏伸向高遠的藍天;門前那條小溪也瘦了下去。早晨,地面上枯草和敗葉上空氣已然凝華成了晶體:讓人不由想起「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的詩句來。

今天是星期天,學生都放假回家了,平時補課的初三也不例外。一大早,俞大寨就來了學校,他是來喊學校的男老師去俞校長家壘窯挑磚坯的,他叔叔家蓋房子,先要箍窯燒磚。

昨天下午,老師在飯堂里吃飯的時候,章敬亭主任打了個招呼:「明天早上,學校的男老師,特別是你們幾個青年伢,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都去俞校長家幫個忙,俞校長家裡要建房子,我們同事一場,錢財的忙幫不上,貼兩個人工,這也是難得的。」沒想到他話剛落音,王亦斌就小聲嘀咕:「想得倒美,廉價的不要錢的勞動力,我才不去。」

「你傻啊,明天,你表哥章主任後勤總務主任一準兒都得去,你剛參加工作,校長的帳你都不賣,那時候會吃虧的。再說,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今天這話是你表哥章主任說出來的,你不是讓你表哥難堪嗎?」坐在王亦斌旁邊的賴天陽說。

「明天我也去。」坐在賴天陽身邊的俞瑤說。

「你又不是個爺們,你去幹嘛?」賴天陽說。

「我明天就帶張嘴去,去吃香的喝辣的……我明天去給你們端茶倒水幫廚做飯總可以吧。」俞瑤說。

「我明天去咸安看女朋友去,這總行了吧。」王亦斌吃完最後一口飯,遲疑一會兒說。

「老是往咸安跑,什麼時候把女朋友帶來讓大家瞧瞧,也好讓大家見識大城市的女孩啊。」一張娃娃臉的章安君笑嘻嘻地說。

飯堂里就兩張桌子,俞大寨和上官致遠坐在另外一張桌子上,但是隔壁的聲音還是隱隱約約的傳了過來。

「致遠明天去的吧?聽說你也有個女朋友?」俞大寨在學校里就像個衙內,說話之間不免有點頤指氣使,其實也是吃不住冬瓜拿瓠子刨皮,他和王亦斌交過鋒,雖說是略佔上風,但人家這正規的大學畢業生,後面還有章主任撐腰,所以並不好惹。

「我去的,不就是幹活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上官致遠本來就打算去,他也沒有什麼理由不去。上次,秋收的時候,總務主任說聲讓上官致遠帶班上的學生去他的家中割晚稻,他也沒有二話可說,帶了學生就去了。

俞大寨來到學校,先叫上了上官致遠一起去喊賴天陽,而賴天陽還在床上,菊子正在催他起來。

「天陽,快點起來,致遠都起來了,看你磨磨蹭蹭的。」菊子在一邊說。

「還早著哩,讓我睡一會兒吧。真是折騰人,校長建房子還不讓人睡覺了。」賴天陽昨晚上和王亦斌幾個人又是酣戰一夜,所以有點困。

「噓!天陽,俞大寨在外面。」菊子見天陽發牢騷便趕緊小聲的提醒他,「你這樣俞校長會不高興的,再說人家校長對你也算不錯了。」

聽說俞大寨在外面,賴天陽也不好意思睡了,於是爬了起來。他讓菊子換了件粗布衣去,畢竟是乾重活。臨走時,菊子提醒賴天陽:「天陽,酒少喝點啊。」幾個人一起出來時剛好在門口碰到王亦斌,王亦斌說他去咸安市看女朋友。王亦斌說這話不過是個借口而已,實際上是對俞大寨不滿,更不想去干這沒有工錢白送的活。俞大寨也心知肚明,於是皮笑肉不笑地說,王老師肯定是看女朋友要緊。

「你們現在才動身啊,我爸爸早就過去了。」一個女孩站在章敬亭的門口對著俞大寨說。

「那是誰啊?」上官致遠見過這女孩幾次並且都是在放假的時候,但是不知道她是章敬亭的什麼人。

「那就是章主任的女兒章曉紅,她在師範讀書,原來是在山茶小學教民辦的。」賴天陽說。

「今年新來了不少老師啊。」章曉紅問她的媽媽俞春花,娘兒倆站在一起就像是倆姐妹。據俞大寨說,俞春花十六歲生了孩子,想必就是這眼前的章曉紅了。

「是的,那個賴老師是和你表哥一起分來的。」俞春花在門口一邊梳頭一邊說。

俞校長家的磚窯箍在通往俞家溝小學的路邊上。上官致遠和賴天陽兩個人去的時候,章敬亭主任和總務主任則已經幹了好一大陣了,他們這時正在窯基上休息著,吸著煙,就像普通民工一樣說著粗話。一個在那裡幫工的莊稼漢笑著說,這哪裡像個老師,賴天陽接過話茬說,老師不也長個**?和你是一樣的!

上官致遠和賴天陽被分派去拆老房子的土磚箍窯,正在拆著的時候,上官致遠看到一個穿著野戰部隊作訓服背影正挑著一擔磚坯一步一步的上了窯基。等他轉過身來,上官致遠愣住了,那人居然是俞文輝,此時他的身上已是沾滿了土磚灰。

「文輝!」上官致遠有點動情地叫了一聲。

「致遠……你怎麼會在這裡?」俞文輝愣住了,穿著一件破舊的衣服正坐在窯基上休息的幫工是上官致遠。

上官致遠站了起來和俞文輝擁抱了一下,心情無比的激動。旁邊的賴天陽看

到兩個人抱在一起老半天才知道他們原來是戰友。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我是在這裡給別人代課。」上官致遠苦笑著說。

「你就這樣不聲不響的回來了,害得我在退伍前從華縣跑到華陰去找你,通信連的一個見習軍官叫林曉軍說,你已經回來了,還是他送的你。」俞文輝說。

「我的遭遇是一言難盡啊……」上官致遠說,「反正那陣子心情很抑鬱,好像天塌下來了一樣。除了睡覺發獃,就是什麼事情都不想了,就連吃飯都沒有味口。醉了幾次酒,連里見我這個樣子就乾脆讓我提前退伍了。」

「我聽他們說過了,我想你這人也是太脆弱了,不就是沒有上軍校嗎,喝喝酒,解解悶,就當一陣風把不快吹跑了,沒有必要把自己整得慘兮兮的。」和上官致遠一樣兜了一個圈回來了的俞文輝好像還挺看得開的。

「文輝,我其實也是這樣想的,可不知道為什麼,人的心中就是解不開這個結。你說我們都是一樣的落榜生,為什麼找個出路就那麼難,究竟是命運不公,還是自己努力不夠,總之我心裡很痛苦,真的,我走不出那失敗的陰影。」被勾起往事的上官致遠又沉浸在了那往昔的痛苦記憶中。

「我也參加過軍校學員苗子的選拔,團里的考試是通過了,但在師里給刷了下來。可有些人明明成績比我還不如,為什麼他們就能上呢?我們團里有一個蘭州的兵,他初中畢業就去參軍了,可後來他照樣上軍校,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憑什麼考上的,聽說他家裡直接在蘭州軍區找的關係,他哥哥上的第四軍醫大,據說是直接去讀的。」俞文輝似是受了上官致遠的感染,顯得有點落寞。

「人有時候你不得不信命,一切好像是上天給你安排好的一樣,你我逃脫不了這種宿命。許多人認為我上軍校毫無懸念,可偏偏戰曉強就上了軍校。」上官致遠道。

「假如你不是這樣的節外生枝的話,你現在已經在軍校里讀書了。」俞文輝感慨地說,他何嘗也不想考上軍校,可那已成了他心中永久的痛。他只是說:「唉,軍校就別提了,我們是徹底的失敗者,高考名落孫山,從戎鎩羽而歸。」

「現在你在教書,精神應該好點了吧。」俞文輝在部隊里聽說上官致遠好像是得了什麼抑鬱症什麼的,他很想直接了當地問,但最終說含糊地說了一句。

上官致遠聞聽此言只是默不作聲,在這裡教書不過是得過且過而已。

「百無一用是書生啊,我們還抵不上裘名金,在部隊里泡妞不說,回來還有工作分配。」

「哦,裘名金現在也回來了。」上官致遠說。

「裘名金回來好像工作都找好了,說是要到一個公路收費站當收費員。那小子就是個花心大蘿蔔,他複員時就把姜燕給撂了……這小子閑不住,過一陣子說不定會來找我玩。」俞文輝道。

「姜燕,姜菲。」上官致遠似是自言自語道。

「姜菲在今年春節過後去了廣東深圳打工,她在你退役回來后,給你寫了兩封信,只是你沒有收到。老兵複員的前夕她從廣東回來過,並且去華陰A團找過你,她還以為你在上軍校,根本就不知道你已經回來了。」俞文輝說。

「她還去找我了?你又是怎麼知道的?」上官致遠心裡掠過一絲感動。

「我都聽她姐說的。姜菲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孩子,她去A團沒找到你,都哭了,看得出來她是個非常喜歡你的人。姜菲當時想到湖北來找你,最後被她姐姐勸住了。不過話說回來,你穿上軍裝確實是很帥,不像我才168厘米……」俞文輝道。

「你現在回來有什麼打算?」

「還沒有想好,也想去南方深圳闖一闖,我有好幾個戰友已經過去了,可是一個退伍兵能做什麼,無非就是當保安給那些老闆看大門。有一個戰友寫信來叫我也去,裡面有張他穿著保安服的照片,戴著個船形帽,好像挺神氣的,但我看著就是彆扭,哪有我們野戰部隊的國防綠穿起來帶勁。」俞文輝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作訓服,上面已經滿是塵土,他於是用力地拍打了幾下。

「那你喜歡幹什麼呢?」

「其實,我還是喜歡教書,最起碼是個文化人,做的是斯文事。但是這點薪水也真是太少了,家裡這麼貧窮,無異於是杯水車薪。」俞文輝想到這裡,忽然記起了一件事情,「哦,對了,我聽我爸爸說,我妹妹俞文惠的學費是你擔保的,等明天我給吧。」

「沒想到俞文惠還真是你妹妹,那時,我就有點懷疑,只是沒有多問。」上官致遠說。

「我想我還是有可能重操舊業,只是當初從山茶小學走出去,現在又回來了,覺得不是個事兒。讓有些人真是看不起啊。」俞文輝看了一眼在窯基上休息的章敬亭,意味深長地說。

「什麼意思,誰看不起你了?」上官致遠不明底里。

「章敬亭有個女兒,是和我一起在山茶小學教書的,在一起天長日久,我們倆就有一點像是談戀愛的意思,雖然不是很張揚,可在這個閉塞的小山溝里,那也是大事。一開始她媽媽俞春花就反對,她說,她當初就是因為不懂事才上了章敬亭的當,找個老公就像找了個爹。她是嫌章敬亭比她的年齡大。後來,章敬亭公開說,他女兒章曉紅年齡還小,她還要去上學的。其實說白了,就是嫌我是個民辦老師,你想一個民辦老師要想轉正,要等到猴年馬月啊。你不知道,我當初去當兵也是想爭口氣,在部隊里混出個人樣來,讓章敬亭看一看。可不曾想又回到這地方來丟人現眼了。」俞文輝道。

「民辦老師經濟條件差不說,主要是有些人有偏見,看不起民辦老師。」上官致遠想到養父也是民辦老師,教了一輩子最後的晚景卻是如此凄涼。

吃晚飯了的時間到了,上官致遠和俞文輝坐在了一起。由於乾的是重活,肚子里特別的餓,就像當年在新兵連里訓練一樣,到了吃飯就是拼搏。

「終於可以喝酒了。」賴天陽顯得異常的興奮,因為中午活沒幹完,大家基本上不敢喝酒,怕在窯基上掉下來。這會兒他和校長主任坐在一席,此時,他正喝得面紅耳赤,大聲的嚷嚷。

「今天我們一醉方休啊。」俞校長招呼著大家吃飯。

這時,俞瑤端了菜過來,她走到章主任身邊說:「章主任,曉紅在外面找你,可能是什麼事情。」

「他為什麼不進來?」總務主任正要和章敬亭喝酒。

「等一會兒啊。」章敬亭對總務主任說,又朝俞文輝那邊看了一眼,他想女兒可能是知道俞文輝在這裡,不想過來。正當他抽身離席的時候,章曉紅已經進來了。

「你看,這就是章曉紅。」俞文輝指著站在大門口的女孩對上官致遠說。

上官致遠這次算是看清了章曉紅,她長得像俞春花,皮膚白凈,身材苗條,在這個山窩窩裡也算是只金鳳凰了。他對俞文輝說:「你們倆現在沒有什麼瓜葛了?」

「你看她像是和我有什麼關係的人嗎?其實她早就看到我了,就是裝著看不見。現在我是個普通的農民,她是師範生,和我更像是陌路人了。」俞文輝說。

吃完飯後,俞文輝說改天讓上官致遠去他家去喝酒。上官致遠說,行吧,到時候,我把文惠班上的課任老師都叫上。

「那我呢?」不知什麼時候,賴天陽站在了身後,他剔著牙齒,酒氣撲鼻。

「那一起去吧。」俞文輝說。

累了一整天上官致遠等天黑和賴天陽回到學校時,根本不想動,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陝北的黃土高原上,姜菲唱著信天游向上官致遠走來,窯洞門前桃樹上的姜菲笑靨如花……夢裡神遊情景變幻中,分明是華山之顛米瓊醉人的眼神……

第二天下午放學后,上官致遠、賴天陽、章安君還有一個教英語的章飛老師,幾個人就一起去了俞文輝的家。

「今天是搭上官老師的福。」肥頭大耳,皮膚粗糙的章飛笑得咧開的嘴露出被煙熏得焦黃的牙齒,聽說他也是個高考落榜生,今年被章敬亭弄來教英語。

見到老師來了,俞文惠很是羞澀,不過她還是很禮貌地和老師打招呼。聽章安君說,俞文惠的數學成績相當好,他對俞文惠的好,家長也知道。俞文惠的爸爸說,孩子要是能讀書,就讓她上師範好了,這樣早點出來工作。

一會兒,俞文惠的父親回來了,他從村子里補皮鞋回來,見到老師,是那一貫謙卑的笑容。他是聽文輝說上官致遠和他是戰友,他還以為上官致遠是退伍安置到學校來教書了。只是給人代課的上官致遠聽著就有點發燒,但並沒有過多的解釋。

「想不到,俞文惠還有個當兵的哥哥。」吃完飯回來的路上章安君如是說。

「俞文惠的哥,將來不是你的哥嗎?」賴天陽說。

「感情培養得差不多了,俞文惠今天對章老師就特別的關照,端茶倒水,添酒盛飯特別殷勤。」章飛說完,就很粗鄙的大笑起來。

「你們可別亂講啊,得注意影響,八字都沒有一撇。」章安君說。

賴天陽岔開話題說:「俞大寨班上的有個學生是從外面打工回來的,聽說在深圳一個月七八百,抵得上我們幾個月的工資了。」

「這個地方也真是的,一天到晚也就看到幾個放牛的大媽大嬸,看不到一個大姑娘。」章飛說著又笑了起來,嗓門特粗,像個屠夫。

「南下打工大潮湧起,都出去打工了,好一點的讀個初中畢業,有的上個小學就出去了。」章安君說,「呆在家裡的一般是在讀書的,或者是有工作的,可那些有工作的誰看得上我們這些窮教書匠啊。」

「前不久,我們村裡的一個教民辦的女老師拋棄了一個師範畢業的國家老師,和一個村裡的赤腳醫生結婚了,赤腳醫生在村裡開個診所能來錢啊。所以說,一般有個工作單位的女孩根本就看不上這些窩在山溝里的窮教書匠。」章飛說得唾沫橫飛。

「你們好歹還是個國家老師,像我和章飛這樣的沒名沒份的『老師』那就更不用說了。」上官致遠感慨地說。

未婚青年老師在一起和別的未婚男青年一樣,喜歡談異性,這似乎是男人的天性。在九十年代打工大潮風起雲湧的中國,農村幾乎喪失了原有的生機和活力,成年的未成年的年輕一代幾乎都湧向了江浙沿海,南國珠三角等經濟發達的大中城市。

於是自己的學生就成了這幾個山溝里窮酸而正值青春年少的老師私下談論的話題。上官致遠常聽他們背地裡說誰誰漂亮,誰的成績好,誰長大了可以當老婆,時間長了也就司空見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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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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