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陪玩樂蝶游花海 聞噩耗淚濕衣襟

浣蓮聽這少女提及小香蘭，不禁大喜，急忙問道：「姑娘，你知道我那師弟在哪裏？」

少女點了點頭道：「這些天若不是他，我都快無聊死了！那小香蘭，父親原是想殺了他的，可我見他會唱戲，又長得好，人又溫柔，就求父親手下留情，便把他留在自己身邊了。」

浣蓮聽得師弟還活着，竟忍不住落了淚。半晌方回過神來，幾番謝她，又求她去帶自己見師弟。

少女莞爾一笑，轉身便往那花叢里跑，便跑邊道：「那你得先陪我玩兒，等我玩兒開心了，我再帶你去見他！」

浣蓮一愣，趕緊追過去問道：「姑娘要在下如何陪你玩兒？」

「我不知道！」少女道，「我就是覺著無聊，你看該怎樣給我解悶為好？」

這少女便是花舞舞，她自有記憶起，便住在這聚雲山莊里，除這裏外，她哪兒都沒去過。無聊，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她的無聊，總來的太快了一些。

浣蓮一直為人做事，什麼任務都能完成，可從不曾陪人玩兒過，此刻到有些茫然。但他是個戲子，天生能應付得千面人，因此茫然一陣，很快便有了主意。

他追到花舞舞身後，笑問道：「姑娘可見過鳥兒？」

花舞舞便將手中花環上的花一朵一朵地拆了，道：「見過，我們這兒除了花多，就是鳥兒多，光死在我手裏的，大該就有一千隻。」說着把花環往地上一扔，回頭嘆了一聲：「我七八歲的時候，最喜歡爬樹，去鳥巢里抓鳥，大的小的，公的母的，張著嘴等鳥媽媽餵食的，老的沒毛了的，正在生鳥蛋的，天生沒翅膀的，折斷了腿的，瞎了眼的……只要這世間有的，我都抓過，抓來了，用四根釘子把翅膀釘在桌子上，拿刀劃開它們的肚子。有句話怎麼說來着的？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還真是呢！」

浣蓮聽罷不覺一驚，這小女孩，不過十四五歲，竟能如此面不改色地說這般血腥之事。可見她那父親段凌山，定也是兇殘之人了。

「你問我有沒有見過鳥，不會就是想帶我玩殺鳥的遊戲吧！」說着極其失望地看着他，嘟著嘴道：「哎，我就知道，算了算了，你忙你的去吧！」便轉身就要走。

浣蓮跟着她，過了一會兒道：「我不過問了一句，你就說了這麼多。可剛剛你可曾聽我說什麼殺鳥？」

「你還能說什麼？」她甚是看不起他。

「蓮某人想說，不知姑娘想不想像鳥一樣在天上飛？」

花舞舞聽罷，果然一愣，轉過身來，亮着眼睛問道：「你說的，是像花伯伯那樣，踩着樹梢飛檐走壁？」

「那算什麼？」他故意誇張道，「不需踩樹梢，不需走屋檐，就像鳥兒一樣在天上飛！」

「呀！那敢情好玩兒！」花舞舞拍着手，樂得轉起了圈圈。

果然還只是個孩子。

這浣蓮放在滄水城，是個數一數二的角兒，他原先唱拿手好戲《化蝶》一出時，為了更引人入勝，便琢磨出了一對兒蝴蝶翅膀。

這翅膀是用小陽春前後的毛竹，削成兩寸寬的竹片兒，一百零八片兒，擺出骨架，蒙上江南的雲錦織布製成。

他每每唱《化蝶》之時，便帶以此物，繞戲院一圈，引得喝彩之聲，能綿延三里不絕。

那翅膀他便一直帶在身上，一來是因為此物輕便，帶着也無關緊要，二來，他實念那樣的日子，沒有刀光劍影，只安安靜靜做一個等人人喝彩的伶人。

花舞舞自然期待不已，帶着浣蓮來到這聚雲山莊最高的樓里，也就是刑天閣。

這刑天閣建在孤島之上，四周被湖水環繞，岸邊植滿了柳樹，柳樹下有一座亭子，上有一匾額，書「拂柳亭」。

浣蓮在那拂柳亭見的石桌子上將那蝴蝶翅膀從懷裏取出，展開後足有一丈長，看得那花舞舞直拍手叫好。

「快幫我帶上，快幫我帶上！」她忙不迭地要玩兒。

浣蓮折騰許久，剛帶她穿戴完畢，她便往那閣樓上跑去。跑到樓頂，二話不說就往下跳。

配着這漫山的野花，果真像蝴蝶一樣。

浣蓮坐在這拂柳亭里，看着這少女一次又一次的從閣樓里跳下來，順着風飛，落在山坡上，又溜到花叢里，跑來跑去，好不開心！

這樣天真的人兒，誰能想像出竟是一個喜好殺生的冷血少女。

直至黃昏，夕陽西下，花舞舞才帶着一身汗回來了，笑道：「真好，一整年了我都沒這樣開心過！」

浣蓮替她解開翅膀，問道：「姑娘滿意了？」

花舞舞點頭道：「滿意，滿意得很！」原地轉了個圈兒，叉著腰道：「本姑娘決定了，把你留在我身邊！要是爹爹想殺了你，你儘管來找我，我覺不會讓你死！」

浣蓮笑道：「那可真好，蓮某人就先謝謝姑娘了！」說着裝模作樣作了個揖。

待花舞舞歇息片刻，浣蓮方才問道：「姑娘現在可否告知在下，我那師弟小香蘭在何處了？」

「哦，他死了，就在一年前的今天。」她說着，低下頭，絞著自己的衣服角玩。

「什麼！」浣蓮大怒，自覺被這小女孩耍了，便要與她計較。卻見這花舞舞不慌不忙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交到他的手裏。

「這是他死前托我給你的，他說你一定會找到這裏。」

他接過信，仍恨恨地看着她。

花舞舞並不心虛，淡淡道：「小香蘭是得了花柳病而死的。他死的時候，我就在旁邊。蓮公子，你不必懷疑我，我舞舞從不說謊，若有一句謊言，天打雷劈！況且……況且我那樣喜歡他，怎麼忍心害他？他不在的這些日子裏，我真真曉得他說的生不如死是什麼意思了。」

見她說的這般凄凄，浣蓮到有幾分信她了，急忙把信打開，果然是師弟的字！

見字如面。

還未讀，便已是淚如雨下。

詩云：

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樽前笑不成。

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