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池魚

第八章 池魚

七岩山松柏常青,針葉上的露水晶瑩剔透,晨光熹微,朝霞旖旎。

蘇慕塵見葯閣門口站了一人。一襲青衫,孤身而立,那一身摒棄塵雜、高卧林泉的氣質讓人挪不開眼。如遺世獨立般靜謐,又如壑松濤聲般洶湧,與這天地萬物融為一體,生出了紅顏棄軒冕,白首卧松雲[1]的氣度與風骨。

「逸忻。」

「師兄。」沈逸忻回過神來,上前行禮,抬眼遠望道,「松風吹茵露,翠濕香裊裊[2]。七岩山總是能讓人心動。」

「那你就長住下,師父也想你想得緊。」

「我終究沒那個福氣。進去吧,別讓師父他老人家等久了。」

阮修之見到沈逸忻竟有些濕了眼眶,「人老啦,見一回少一啦。」

「師父如松柏長青,必定長命百歲。」

阮修之撫着他的發頂,輕嘆道,「你也多回家去瞧瞧......」

沈逸忻身形微頓,但仍應道,「好,聽師父的。」

趙清一自後院匆匆趕了過來,見了沈逸忻笑都藏不住了,「沈二!」

沈逸忻一臉嚴肅道,「這麼沒大沒小。我是師父的徒弟,你該喊我一聲叔叔。」

趙清一上來就一把掐在他胳膊上,「敢在我面前拿喬?」

沈逸忻疼的皺緊了眉頭,「趙一一,你這麼凶小心嫁不出去。」

「你你你......你......」趙清一氣得拿手指着他,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蘇慕塵上前護著趙清一,「師弟多慮了。」

沈逸忻剛要說什麼,葯童神色慌張的走了過來,「閣主。」說罷,抬眼瞧了瞧沈逸忻,不知如何開口。

蘇慕塵問道,「怎麼了?」

葯童說,「回稟閣主,門外有個自稱是沈師兄兄長的人,說是要見沈師兄。」

蘇慕塵看向沈逸忻,沈逸忻朝他輕輕搖了搖頭,「師兄不必再為我擋着了,我去見他。」

「也好,畢竟你們是一家人,有什麼話好好說。記住,葯閣是你堅不可摧的盾。」

沈逸忻見到沈逸翀的那一刻,忽然就平靜了。或者說,這麼多年,他心裏的那點稜角早就磨平了,如今能心平氣和的去面對,也是好的。

沈逸翀眼裏的悲痛不敢表露半分,強壓着內心的激動,「我不來請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去了!」

沈逸忻恭敬的行了個禮,「兄長。」

沈逸翀上前就拽着他的手腕,有些急躁,「別說些沒用的,現在就跟我回去。」

沈逸忻掙脫了出來,淡淡地說道,「好,我跟你回去。」

「啊?」沈逸翀竟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這就答應了?又生怕他反悔似的,「那趕緊走吧。」

沈逸忻定定看着葯閣,心中思緒萬千,如洶湧波濤,滾滾起伏。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他再逃也不想逃避了。

蘇慕塵站在院子裏,經霜的銀杏葉已經枯黃,在北風裏簌簌飄落,在他腳邊鋪了一層金毯。阮修之曾經這麼形容過,如果說沈逸忻是遺世獨立的超凡脫俗,那蘇慕塵就是煙火人間里那一抹絕世出塵。

過了正月初六,蘇慕塵便隨着趙家一同回了酆都,他不太放心沈逸忻,還是想找個機會去見見。

入了城,穿過主街,就看見河道邊圍滿了人。

「泊然,你去打聽一下,我們先回府了。」

「是,主子。」

泊然一臉凝重的回來了,見到趙清玄就直搖頭。

「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回主子,是薄小公子。說他為了找樣東西,若是找不着,不惜花重金叫人把河水抽幹了也得找著。」

「奉天府也不管管?」

趙清一輕嘆一聲道,「怎麼管?奉天府敢管嗎?」

蘇慕塵走了進來,身後跟了一人。

「韓律?你怎麼來了?沒人瞧見吧。」

韓律一腳踏了進來,拿起桌上的茶壺就灌了好大一口水,「哪能叫人瞧見,世子太小看我了。」

韓律頓了頓,又道,「死掉的那人名叫風錦,是薄小公子養的小倌兒。薄小公子估計是忍不下去了,若是真讓他找出什麼東西來,季家這次估計......難辦了。」

「那薄家就任由他這麼鬧下去?」

「世子有所不知。薄小公子是薄家獨子,薄老爺呢,又是老來得子,本身就寵,再加上這薄小公子也是爭氣,天資聰穎,是個經商的奇才,那真是樣樣都好,薄老爺喜歡的不得了啊,恨不得捧在手心裏。但唯獨一點,不好女色。這薄小公子,他倒也不花心,就喜歡風錦一人,而薄家呢,看在那孩子白白凈凈又懂事的份兒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如此說來,這風錦對薄小公子而言很重要啊!」

「二小姐這話說的,豈止是很重要啊,簡直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

趙清一撇了一眼韓律,笑道,「你說你這個大統領怎麼當上的,說話就跟鬧着玩兒似的。」

「二小姐可就說對了,我若是說話不跟鬧着玩兒似的,還當不成這個大統領。」

「那這些季蔚知道了嗎?」

韓律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澄和沖了進來,大口喘著氣,指著門外道,「主、主子......奉、奉天府和......刑部都......到了.....」

「到門口了?」

澄和順了順氣道,「不、不是,到河、河邊了。」

泊然上來就是一巴掌,「你下次能不能順好了再說話,想嚇死誰啊。」

澄和摸著被拍疼的腦袋,心虛的說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蘇慕塵淡淡道,「樹欲靜而風不止,不知季家這次能否安然度過。」

韓律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鍾季兩家若是為了此事鬧得不高興了,對世子也是有好處的。你想啊,鍾季兩家產生了隔閡,但是季蔚不一樣,雖未編入安平軍,但與安平軍也是千絲萬縷的關係,就憑這層關係,怎麼也得跟世子親近些。再者,沒了鍾家,季家在朝堂之上,說話就沒那麼硬氣了,轉過頭來,除了手握兵權的世子,再無第二人選了。」

蘇慕塵道,「你能這麼想,保不齊別人不會這麼想。」

韓律深吸一口,故作驚恐道,「還有人跟我一樣聰明?」

趙清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原來韓統領是靠臉皮子坐上這個位置的啊。」

「看破不說破,二小姐做什麼戳穿我。」

小廝走過來行了禮,說道,「世子,方才河道里撈出了一把匕首,奉天府尹和刑部的人都在場。」

「什麼樣的匕首?」

「回世子,通體銀白,刀鞘上刻着藤蔓的紋路,刀柄上鑲著一顆紅寶石。」

「哥哥別擔心,這世上一樣的匕首多的是......」

趙清玄深深的看向她,說道,「你知道的,那就是季棠的匕首。刀柄刀鞘刀刃皆是秘銀所制,削鐵如泥。刀鞘上的花紋是藤城專為季家所刻,除了每把匕首上的寶石顏色不一樣,天下找不出第二把,而季棠的就是紅色寶石。」

長應知說,「看來這薄小公子是做了萬全的準備,提前叫了奉天府和刑部的人,當着他們面撈起來,就算想有所袒護也不能了。」

因薄家的勢力,此案直達天聽,季桓被革職查辦,程愈則革職留任[3]。天聖帝命三司會審,並由錦衣衛協理,一道聖旨,壓得季家喘不過氣來。

程愈也留了一處心眼兒,說是季家找的他,隻字未提鍾家,他想着以後鍾家還能再拉他一把也是好的。季家本就理虧,更不敢提鍾家,因此鍾家在這件事上脫了個乾淨。

------題外話------

[1]出自《贈孟浩然》;[2]出自《贈杜介》;[3]撤職后仍留在原任上辦事,使之戴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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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盤:逐鹿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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