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我本將心托明月

午時，談歆做好了飯菜，叫來小二幫忙，兩人一起送上了二樓。

二人還未走到門口，談歡就聞到了肉絲麵的香氣，摸著憋下去的肚子，放下手中醫術，蹦蹦跳跳往外跑。才跑到門口，門就從外面打開了。

談歆一低頭，看見兩眼放光的談歡，柔聲道：「去叫荀生起床。」

「喔。」談歡歪著頭看了一眼小二，看他手中食案裝了兩盤青菜，一盤清蒸鱸魚，又舔了舔唇角，轉身跑到荀生跟前，搖搖他的胳膊：「荀生，起來吃飯了。」

談歡等了片刻，荀生依舊睡的沉沉，轉頭看向正端菜上桌的談歆：「爹，他睡的太香了！」

「再叫，若是睡的太多，晚上他會睡不著的。」

聽見談歆這麼說，談歡聲音比方才大了幾分：「荀生，快些吃飯了。」

荀生慢慢睜開了眼，看到這地方太過陌生，一時想不起這是什麼地方。

「荀生？」談歡見他神色呆傻，便指著自己的臉問：「我是誰？」

「姐姐。」他慢慢吞吞地道。

談歡拍了拍胸口，大吐一口氣：「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失憶了。」

荀生看了看談歡，又看了看談歆：「我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有呀！」談歡見他半晌不動，就將他從床榻拉了起來：「要是不吃不喝，才給我們添麻煩呢。」

荀生被談歡連拖帶拽坐在方桌旁，一眼看到了肉絲麵，眼淚又開始往外流。

談歆見之，不禁有些頭疼，這孩子罵也罵不得，打也打不得，偏偏又有心疾。哪句話說的不對，都有可能叫他再傷心一次，她將筷子遞給他：「吃完飯，歡歡帶你出去玩。」

荀生乖乖拿起筷子，邊吃邊哭。

談歆從未見過如此棘手的病者，一時想不出應對之策，只好嘆了口氣，故作憂傷道：「一定是我做的太難吃，你才哭的這麼傷心。」

「才不是……」荀生哭道：「娘親……娘親最喜歡給我下肉絲麵。」

原來是想娘親了。

談歆張口想要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生死離別，在她這個大人看來，都無法做到真正釋懷，更遑論是幾歲的孩子……

這時候，門忽然從外面打開。

祁恆從外面緩緩走了進來，站在談歆身旁，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荀生：「陸安，帶他出去。」

「是。」陸安將荀生抱了起來，正欲將人抱出去。談歆卻站起身，將陸安攔下來，陸安道：「談先生，主命不可違，請你讓開。」

「他是我的病人，哪裡也不能去。」談歆正聲道：「就算你有皇命在身，我也不會讓步。」

「皇上可沒有時間管這些小事。」祁恆道。

談歆臉色十分不好：「可是我有。」

聽出談歆的語氣中的幾分怒意，祁恆的視線從談歡身上移開，看向了談歆，淡淡道：「談先生，陸安只是帶他出去走走。等我們吃完飯，就會再帶他回來，這樣也不可以嗎？」

「僅僅……只是這樣？」談歆愣住了。

「不然還能如何？」祁恆反問。

談歆輕輕咳了咳，以掩飾自己的不自在，而後坐下道：「即是如此，那便在附近走走就好。」

「這你無需多問，陸安自有分寸。」

「是，我心中有分寸。」陸安接道。

這主僕一唱一和，似是來之前就已有了安排。見狀，談歆也不再堅持，只安心吃飯。

待陸安帶著荀生離開后，祁恆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吃起了面。

「爹，剛剛你怎麼突然好凶。」一直埋頭苦吃的小人兒，突然開口說了話。

「食不言。」談歆道。

「談先生是不想說吧？」祁恆笑容滿面。

「祁先生又不是我，不要妄自揣測。」

「哎……」祁恆故意長長一嘆。

談歡好奇地問：「哥哥，你為什麼嘆氣呀？」

祁恆鬱悶道：「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

談歡聽得迷迷糊糊的：「什麼明月，什麼溝渠？」

這次在祁恆還未開口時，談歆就出聲解釋道：「方才祁先生神色嚴肅，我以為他要對荀生怎麼樣，所以才會語氣不好！」

祁恆笑意更多：「我與荀生並不相識，自然不會和顏悅色，這難道有問題么？」

「這……」談歆自知理虧，故而悶聲不吭。誰知祁恆得理不饒人，一再揶揄她。她想出言反駁，卻半天找不到合適地說辭，只好又悶頭吃飯。

「哥哥，你剛剛那麼凶，把我也嚇住了。」談歡往談歆身旁坐了坐：「所以爹不是有意凶你的，你不要生氣哦。」

聽完此話，談歆心中甚感欣慰。真是沒有白養這孩子，果然懂她！她將剔除魚刺的肉放在談歡的碗里：「快吃。」

「如果讓我不生氣，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祁恆似是認真想了一番，嘴角攜了幾分笑，摸摸談歡的頭，語氣極盡溫柔：「只要你喂我些你最喜歡吃的東西。」

「這簡單。」談歡將談歆遞來的魚肉盛起來，放到祁恆嘴邊：「哥哥張嘴。」

同一時間，兩人俱是一愣。

很快，祁恆張口，將其吃下。

談歆輕輕撇過頭，那是她剔的魚刺，用的還是她的筷子……這祁恆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爺，為討歡歡高興，竟是一點也不在意。

「好吃么？」談歡滿臉期待地問。

「好吃。」祁恆餘光看向談歆，見她面色潮紅，知她所謂何故，也不知是為何，又道：「十分好吃。」

談歆：「……」

對於敬王，她已經不知該怎麼形容了。

由於荀生不在，沒有哭鬧聲，這頓飯三人用的還算愉快。

只是談歆心中有個疑問，明明在面出鍋前，她把肥肉都挑到祁恆與陸安的碗中，為何在吃面時，祁恆臉色始終不變，甚至還將陸安的那碗面也一起吃了下去。

不是說不喜歡肥肉么……

三人吃完未過多久，陸安就帶著荀生回來了。

也不知陸安是怎樣與荀生相處的，這會兒他已經不哭了，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談歡將油炸丸子端到他跟前，捏了一個放到他嘴邊：「嘗嘗？」

荀生乖乖張口，細嚼慢咽地吃完后，竟還稱讚道：「好吃。」

談歡喜笑顏開，拍拍荀生的頭：「只要你不哭，等下就帶你出去再買些吃。」

說罷，還將腰間荷包拿起來晃了晃，銅錢碰撞的聲音叮叮噹噹，她笑嘻嘻的跟荀生道：「聽見了么，我有好多錢呢。」

「聽見了。」荀生咬咬唇：「姐姐，等會兒出去，能叫上陸安叔叔么？」

陸安叔叔是祁恆的人，談歡回頭看向祁恆：「哥哥，可以么？」

祁恆微微頷首：「可以。」

儘管這個時候，談歆並不想打擾兩個小孩子，但是她擔心荀生沒有吃東西，正欲開口問之，祁恆卻忽然在他耳旁輕聲道：「想知道陸安如何跟荀生相處，就現在跟我出門。」

「為什麼是現在？」

「因為你根本不知如何如何跟心鬱氣結的人相處，只怕你一開口，荀生又會哭哭啼啼，打回原形。」

祁恆難得為他人的事多費唇舌，這讓談歆不由多看了他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