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解連環 第一百七十六章 虎鬚山

時值夜半，月色朦朧。

徐善靜靜站在憑欄前，俯瞰下去，默不作聲。

就著淡淡月色，入目所見，是一座巨大的橢圓形深谷，前方看不到頭。不過從進來時候的路線估計，這座深谷最少有五六百里大小。

近前，是一座葫蘆型的空曠場地，數道明顯是人工開鑿的通道歪歪扭扭的以此為中心，向著周周圍擴散，時不時的有亮光自通道中亮起。

從徐善的角度向下看去，整個山谷，彷彿是一個齜著嘴，通道為須的虎頭。

徐善伸手自袖口中拿出一塊指甲大小的赤紅礦石，眼睛盯着礦石，思緒卻飄到了幾天前。

當時他和風鈴從老蟬寺一覺醒來，想起昨夜各自的種種奇怪表現，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在仔細檢查數遍沒有發現任何不妥之處后，二人恨不得給身上插上翅膀，馬不停蹄的趕往惡來城。

只是在剛看到惡來城的巨大輪廓之時，卻發現很多人都被堵在前哨那裏，根本就接近不了城池。一番打聽之後，才知道惡來城原本只收取三塊靈石的入城費，這幾天竟然漲到了一百塊。

如此大的費用，除非徐善現在就到惡來城將最近所獲出售給黑市，否則哪怕是再加上風鈴，兩人也完全負擔不起。

如此等了兩天，入城費不僅沒有減少，而且每天竟然還往上漲。更有傳言說惡來城之所以入城費暴漲，是因為這段時間會有大量低階妖族來襲，似乎形成了規模不小獸潮的樣子。

流言蜚語，言之鑿鑿，等傳到徐善耳中，已然變成了會有堪比金丹境的數名妖王，帶領百萬小妖攻打披雲宗之類云云。

聞聽此言，徐善再想起仙艇墜落以及之後的一系列遭遇，心中即使仍有懷疑，也不禁有那麼一丟丟相信。之後經過一系列打聽、探究，再加上風鈴信誓旦旦的包票，最終和一個名叫金石開的掮客達成交易，以付給他三十塊靈石的報酬，由他引導，走暗道進入惡來城。

與徐善兩人一同的，還有幾十號人。再進入暗道之前，徐善他們幾十人背着金石開暗地裏商量好，若是此行有什麼變故，自己這一行人必定同仇敵愾，憑藉他們各自的能耐，只要不遇到築基期，哪怕有什麼意外，也足以應對。

只是等他們走出所謂的密道，眼前豁然開朗之時，一個面色淡然的和尚，一個花枝招展的美貌女子，一前一後的堵住了他們。

和尚和和貌美女子氣息鋪展，皆是築基期，而且似乎比一般的築基期還要強上不少的樣子。

之後所有人，都被有條不紊的一一安排好，分配到不同的通道洞穴之中，去開採手上這個所謂的火雀銅去了。

徐善想到這裏，又仔細看了一眼手上的火雀銅，質地如玉，卻堅硬異常，哪怕是自己全力施展，也無法在上面留下一絲痕迹，只能靠名為寒薪的特殊材質打造的工具才能開採。

徐善搓着火雀銅，抬眼遠望，除了自己所處地段附近比較安靜之外，遠處目光所及，燈光閃爍，酒肆、青樓、醫館林立。

此地名為虎鬚山，雖然說是一處深谷盆地，但面積着實不小，最起碼生活有七八萬人的樣子。

依據徐善這幾日的觀察，他發現此地儼然可以說是一個大型部落，裏面除了他們，大部分都是拖家帶口，似乎祖祖輩輩便生活在此。而其中最多的人，是來自一處名為烏戎草原的地方，其人大多高大魁梧，粗獷有力。

其中一部分人每天的工作，是以開採火雀銅為主。當然效率遠遠比不上自己這些力士。

實際上，自己的乙等力士身份，在虎鬚山遠比在外面要好的多。除了開採礦石比較辛苦，除此之外，完全沒有任何責任，所能賺取的靈石，也比在外面打打殺殺要好的多，而且安穩。

若是需要修鍊資源、功法秘籍或是其他稀奇古怪的東西，谷中也有飲馬樓。

更有一些烏戎人，被挑選出來，專門伺候自己這些力士。

這些都是徐善這幾日不再拜訪其他人的原因。因為他發現一同前來的幾十號人，大部分幾乎都願意呆在這裏。

從某一方面來說，虎鬚山，已經自成一體，近乎世外桃源了。

「這一切，看似雜亂無章，但明裏暗裏，所有的目的乃至源頭，都是為了更好的開採火雀銅而設。」

「眼下虎鬚山人丁稍微少了點，若是有法解決這個問題，等人丁興旺而溢，便可源源不斷且沒有任何成本的開採火雀銅。」

「這應該便是魏師以往所說的立國之術吧。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徐善喃喃自語，目光不禁落在最高的兩處地方。

其中一處雕樑畫棟，極盡奢華，正是那築基女子所居之處。

而另外一處，則是突出岩石上的一座簡陋草屋，那和尚的住所。

兩處一左一右，將整個虎鬚山囊括在內。

「若是我的話，如何解決人丁稀少的問題？」

徐善露出沉思之色，自問自答道：「搶，買，騙，誘。只是此地偏僻，又如何找這麼多人？」

片刻之後，徐善搖了搖頭：「我考慮這些作甚，眼下還是正事要緊。」

想到這，徐善掃視一番，但見走廊上空無一人，周邊似乎也沒任何人注意到自己，當即腳尖一點，身形翻過欄桿，在半空幾個借力，靜悄悄的落到地面，確定好方向，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這邊徐善消失不過三息，走廊拐角處，風鈴的身形從陰影處慢慢顯現，居高臨下的看着徐善漸漸變小的身形。

「這壞坯從到虎鬚山以來，就沒和本姑娘說過一句話，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天天晚上都出去是幹嘛去了。」

一跺腳，也跟了上去。

徐善伏高躥低，身形極快，不過一頓飯功夫，就已經來到燈火通明處。此刻雖然臨近夜半，但街上行人依舊不少。

徐善從一個巷口中走出，手上不知何時搖著一個紙扇，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附近的青樓之中。

躲在暗處的風鈴看到這裏，不禁冷哼一聲，絲絲醋味泛起。

過了一會，一隻麻雀無聲無息飛來，落到風鈴肩膀上，耳邊響起百合的聲音：「徐善進入青樓之後，很快便從另外一側出來，我們趕緊跟上。」

風鈴聞言，嘴角微翹，腳步輕盈的跟了上去。

一頓飯功夫之後，風鈴跟隨着徐善閃身進了一個小樹林。

林中微風輕拂，紅綢飄舞。風鈴湊近一看，就發現這些大小不一的紅綢之上，寫着不同的祝福話語，再一看旁邊，有一塊石碑，寫着『祈福林』幾個大字，想來是當地居民祈福許願所在。

風鈴和百合在林中探查半晌，卻再也發現不了徐善的一絲蹤跡。

就在兩人納悶的時候，不遠處沉重的腳步聲響起。風鈴眼珠一轉，閃身躲到一顆大樹背後，收氣斂息。

不一會，一道人影出現在林中，沒走幾步，噗通一聲坐到地上，大口喘氣。

風鈴定睛一瞧，就見來人是一個背着一個碩大包裹，身材孱弱，模樣清秀的書生。

書生坐了一會，起身從包裹中翻找片刻，拿出一個羊皮水袋，大口喝了幾下，又小心翼翼的將水袋塞回包裹。

休息片刻，書生站起身來，搓手踱步，面色偶現焦急，時不時的朝着來路看去。

風鈴好奇心大起，完全將徐善行蹤拋之腦後。

約摸半柱香過後，就在書生越來越焦躁的時候，急切的腳步聲傳來，一道弱柳身影出現在道路上。

書生見狀大喜，趕忙迎了上去，兩人甫一見面，便緊緊相擁，好似生怕對方不見了是的。

「柳郎，我真怕此處的不是你，而是父親的派來的人在這裏等我。」

一道黃鶯般清脆的女子聲音傳來。

書生聞言，立馬指天賭地：「我柳生既然答應雙雙你一起私奔，就絕不會違背誓言，若是不來，管叫我天誅地...」

書生話還沒說完，就被雙雙用手堵住嘴唇。

「柳郎真心，我自然知曉。」

說罷，兩人又貼在一塊。

「包裹我已收拾好，我們儘快啟程，只要今夜離開這裏，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你織我耕，養活我們自己，之後再憑藉我的才華，絕對能得大人物的賞識。到時錦衣歸來，何其美哉。」

雙雙聞言滿心歡喜，道：「我今夜跟你又不是貪圖你什麼，只求我們永遠在一起就好。」

書生聞言，眉頭微皺，面露不虞，卻沒有說什麼，牽着雙雙的手，背起包裹，就要離開此地。

就在此時，後方數把火光亮起，幾個彪形大漢迅速奔來，在兩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將二人團團圍住。

為首一個頭髮灰白的大漢走上前來，對着女子彎腰拱手，恭敬的道：「雙雙小姐，老爺已經知曉，隨我回去吧。」

書生瑟瑟發抖的看着四周的火光，嚇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雙雙橫在書生身前，面色委屈卻堅定的說道：「鷹叔，你是看着我長大的，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那烏家公子，我今生喜歡的，只有柳郎！」

鷹叔搖了搖頭，道：「小姐你都沒見過那烏家公子，又怎知他不好。別胡鬧了，快隨我回去吧，老爺以及夫人已經擔心的一宿沒睡了。」

說着，幾名手下上前，不顧兩人如何掙扎，強行將兩人分開。

做完這些，鷹叔面色一冷，走到一個手下前面，同時擋住雙雙的視線，看向書生道：「柳公子也請回吧。」

說完，背在身後的手掌輕輕做了一個殺的姿勢。那名手下眼中凶光一閃，看向柳公子，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