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此前阿爹速戰速決剿滅平王,快到叫南詔始料未及,儼然失去了大規模進犯大周的機會,但既然細居派了刺客對陸時卿趁火打劫,就說明他仍有意插手這一場亂子。她因此不能掉以輕心。

她整理了幾日來的信件,得到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鄭濯在他們一行悄無聲息避入回鶻后,假意往滇南方向追擊了幾日,給了其餘追兵一個錯誤的思路,成功轉移了他們的視線,將「藏人」的禍水引向了南詔,令戰亂的回鶻排除了嫌疑。

壞消息是,細居果真如她所擔心的那樣,派人在大周散佈了流言,稱鄭濯與陸時卿如何沆瀣一氣,如何矇騙朝臣與聖人。

流言傳到京城,朝堂之上,經由鄭濯一派官員控制,風頭很快平息了下去。但已然鶴唳風聲的老皇帝卻癲狂起來,下旨勒令鄭濯停止追擊,火速回京。

被寵信多年的臣子徹底背叛,老皇帝大受刺激,元賜嫻猜他大約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這時候別管誰冤誰不冤,但凡有一點可能威脅到他的,他都得殺乾淨。所謂召鄭濯回京,就是準備派人在他歸程中對他下手,同時很可能也控制了他身在後宮的母親,薛才人。

畢竟對徽寧帝來說,妻妾,孩子,在皇權面前什麼都不是。

但元賜嫻相信鄭濯料得到老皇帝的居心,為免之前的籌謀與犧牲功虧一簣,必將下狠手,在局勢不可挽回前,派人先一步除掉老爹,助母親脫險。

徽寧帝一死,朝臣們再有疑慮,面對朝中一個個不堪重任的皇子,多數也該選擇拱他上位。唯一的缺憾就是少了封順理成章的遺詔,將來可能落人口實。

果不其然,兩日後,元賜嫻得到消息,徽寧帝崩於紫宸殿,因甍逝突然,未及立下遺詔。鄭濯尚在回京路上,皇室之中無人主持大局,一下亂成了一團,最後還是皇后穩住了局面,開始準備老皇帝的喪事,並召集朝臣商討由哪位皇子繼承大統。

大周的情況太特別了。一無遺詔,二無太子,三則朝中無一皇子是確確實實的嫡親血脈,當夜便產生了兩種分歧:多數朝臣支持鄭濯,但也有一批人選擇了皇后膝下的十三皇子鄭泓。

元賜嫻看到這裏略一蹙眉。

被細居安排的流言一逼,時間到底緊張了些,鄭濯沒來得及返朝,而朝臣們也未全然歸心,面對老皇帝的駕崩,有人悄悄起了心思,想扶植一個傀儡幼帝,好藉機擴張勢力。

而要緊的是,主持這樁事的是梁皇后。

皇后雖平素看來挺與世無爭,但既立於後宮,便沒有哪個女人真正大公無私,真正單純懵懂。鄭濯以孝聞名,他登基后,雖不至於馬上壞了規矩,而將老老實實尊梁後為太后,但時間久了,誰知道他會不會叫薛才人上位?

皇后必然有這樣的顧慮,也必然更希望養在自己膝下的鄭泓能夠登基。不說太后臨朝吧,至少她下半輩子也能有所攀附。

元賜嫻的心裏打起鼓來。不知何故,她覺得很不安。

她立刻找到了因傷病歇養在城中的父親,與他商議此事。但元易直卻持不同意見:「六殿下的路子已經鋪了許多年,在朝中也是有根基的,十三殿下卻一無所有,光憑幾個居心叵測的朝臣與皇后,絕不可能敲定此事。六殿下手底下的朝臣無論如何也會壓下這場爭議。」

元賜嫻知道,父親的分析是理智的。

但或許是夢境裏,最終登基的人是十三皇子,當他與鄭濯被擺在一起,她難免感到憂心忡忡。不是她不喜歡鄭泓,而是那麼小的孩子,上位了也多是被當成傀儡的份,實在很難擔起中興大周的責。更何況今生不像上輩子,以陸時卿現下的情況,很難再重回朝廷輔佐他了。

元賜嫻越想越不安,提出:「阿爹,細居放出流言,逼得六殿下不得不提早對聖人下手,一定有更深層的意圖。我現在暫時想不通,但他一日不死,咱們就多一日陷入被動的可能。我的意思是,咱們能否拿手中的殺手鐧先發制人?」

她說的殺手鐧是指南詔老王。

當初元易直助老王假死,之後偷運「屍體」出城,將他安置在了滇南。

元易直劍眉深蹙:「南詔老王經歷一回假死,大受創傷,身體復原極慢,到眼下怕也只勉強休養得差不多。子澍原本的計劃是,我大周生亂,細居總有坐不住的時候,待他離開皇城,躬身北上,就安排老王攻回南詔。而這邊,則由六殿下牽制住細居。」

南詔的情況也真是史無前例。一個沒死的先王為了奪回帝位,竟要靠殺回去。

元賜嫻問:「倘使細居不離開皇城,老王有機會嗎?」

元易直確切搖頭:「這幾月來,細居拚命剷除異己,老王若是孑然一身回去,恐怕只有被兒子真殺一次的份。」

她蹙了蹙眉:「那就逼細居離開皇城,拿他最想要的,逼他離開皇城。」

元易直對上她的目光:「賜嫻,你想……」

她點頭:「我想南下去誘他。他有多想除掉時卿,就有多想抓住我。這一點,您不行,阿兄也不行,只有我可以。」

「胡鬧!」元易直呵斥道,「別說阿爹不認為六殿下眼下有難,便是他當真陷入水火,也不該由你一個女孩家挺身而出!」

她懇求道:「阿爹,如果六殿下沒能順利登基,咱們付出的一切心血,背上的所有罵名,就都白費了。我不想辜負時卿。元姝元臻都沒斷奶,我不會叫自己出事的,我有把握全身而退!」

眼看父女倆爭得不可開交,一旁拾翠乾脆利落地站了出來:「夫人,婢子去吧。」

元賜嫻倏爾偏頭看她。

「既然只是誘餌,何必非得真刀真槍?」她目光灼灼道,「不論是您去,還是婢子去,南詔都有可能生疑,如此,不如由婢子替您。婢子對您的一切悉數了解,不會被輕易戳穿。」

見元賜嫻似乎意欲拒絕,另一邊曹暗也上前一步:「夫人,拾翠說得對,小人跟她一起,一路也好有個照應,左右只須給老王爭取多一些時間就是了,也不費力。」他說罷笑笑,「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嘛,小人與拾翠雖不比您聰慧,好歹也不賴。您方才說了有把握全身而退,咱們也有,是吧拾翠?」

拾翠拚命點頭。

元賜嫻搖頭,冷聲道:「我不同意。你們誰也別想替我。這事當我沒說,我會再想別的法子誘細居出來。」

她說完便冷了張臉踏出房門,入夜後挑燈伏案,一面分析大周形勢,一面找尋引誘細居的辦法,直至後半晌實在撐不住眼皮,趴在桌沿睡了過去。

馮氏起夜,來看了她一次,見她也沒披個衣裳,忙叫人將她抱回床榻,退出來后,看見元易直就杵在門邊,低聲問她:「終於肯睡了?」

指的是元賜嫻。

馮氏點點頭,隨他往外走,嘆了口氣道:「拾翠啟程了嗎?」

元易直「嗯」了一聲:「曹暗跟她一起,連夜動身的。我在南邊留了人手,會助他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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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主請自重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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