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游 第二章 郎意歸家驚劍影

第一卷 少年游 第二章 郎意歸家驚劍影

?長聲道罷,轉出一個人來,正是沈家三大護院之一的卜子明。沈庸瞧見他,心頭一喜,叫道:「卜三叔!」卜子明躬身行禮,喜道:「萬幸萬幸,公子你一走就是月余,萬幸安然無恙。」

沈庸拱手還禮道:「卜三叔,你怎麼會在這裏?」

卜子明笑道:「公子你膽子也忒大了,與老爺口角之後便一走了之,孤身闖蕩,你可知如今天下大亂,中原又不曾像蜀中一樣祥和,莫不是我當年與妙思和尚乃是摯友,一路尋來,還不知你已到了這廣清寺中。」

沈庸心中一凜,道:「原來你和妙思大師認識?」

妙思說道:「當日老衲與施主坐而論道,得知你的身份后,便命人傳信與卜兄弟,阿彌陀佛,萬幸沈施主佛理通透,這一論就是半個月的時光,若是中途下山而去,老衲還真不知道如何向卜兄弟交代。」

沈庸聽了妙思的話,噗嗤地笑出聲來:「出家人不打誑語,大師您瞞得我好苦啊。」

妙思手捻菩提:「罪過!罪過!」

沈庸又轉頭看着卜子明道:「三叔,我就這麼回去,爹還不得大發脾氣啊!」

卜子明道:「公子了解老爺脾氣,這頓大發雷霆是躲不掉了,只是夫人一直牽掛的緊,公子難道就想夫人一直挂念下去嗎?就算公子不為老夫人着想,那大小姐定在下個月的婚期,公子難道忘記了?」說着說着,好像一轉念又想起了什麼,轉頭看着妙思,接着道:「老和尚,我和二哥上山的時候,為何看到山下有一支軍隊伏在山下,我兄弟怕他們對你和公子不利,二哥便留在山下專程監視他們。」

沈庸心道:「原來餘二叔也來了,這如何過意得去啊!」

妙思道:「卜兄弟不知,山下那支人馬,卻不是沖着我們來的。」便將趙匡濟一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卜子明。

卜子明點頭道:「原來如此,既然趙兄弟有降蜀之心,由我家公子引薦,最合適不過。只是,那支人馬似有百餘人之多,咱們幾個人都算上也只有十餘人,如何下山安然而去,才是當務之急。」

趙匡濟道:「諸位不必擔心,我這就去房中將兄弟們喊醒,趁夜殺出重圍,大師肯收留我們一夜,已是萬分感恩,必然不能再給諸位添麻煩了。」說完就要回房喊人,卻被妙思止住。

妙思道:「趙將軍若貿然下山,只怕是徒增傷亡爾,還望三思,善哉善哉。」說罷,頓了頓又道:「萬事萬物皆有因有果,你們既然到了我廣清寺中,即是你我有緣,且回房歇息一夜,明日老衲親自護送諸位下山。」趙匡濟急道:「大師,萬萬不可,您乃少林前輩,自是遊離恩怨之外,千萬不可因為我等俗人而招惹是非,我意已決,大師莫要再勸,告辭。」說罷,與眾人告退,回房間去了。

二更時分,天色幽暗,山中更是寂靜無聲。已經休息了半晌的趙匡濟幾人不似先前那般無力,行至山腳,趙匡濟遠遠就看到了一群人馬手持燈火,將路口圍了個水泄不通,趙匡濟心知已無退路,低吼一聲:「沖!」一行五人向岔路口搶奔而去,正奔之際,忽然飛箭如雨,激射而來,趙匡濟心知不妙,突然間又聽得幾聲慘叫,回頭望時,身後三位兄弟已被羽箭貫穿后心,當場斃命。

趙匡濟眼見這等情勢,顯然桑維翰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若是再貿然衝去,剩餘三人也必然命喪當場,當即高叫:「快快找樹作為遮擋,避一避鋒芒。」說罷,一把拉過身側的二弟,提氣上躍,朝一巨石奔去。

他將二弟置於巨石之後,自己飛躍着向人群衝去,將到人群之邊,劈掌而落,連斃三人,縱身落地,正落在人群中央,霎時間又擊倒五人。可是桑維翰有百餘人之多,如此一掌一掌的要劈到何年何月!眼見人群越來越擠,趙匡濟陷於苦戰難以脫身。

生死之際,趙匡濟忽感四周有風急馳而來,原來是數丈之外有人的掌力先發而至。

天下武功,任你掌力再強,如何收發自如,一掌擊出也是非死即傷,可是偏有一門功夫,可以借力而制人,使人憑空擲出,而不致受傷,不似殺人功夫那般以取人性命為要。

只一瞬間,人群中一大半的人已被掌力震退,敵手消散大半,趙匡濟如釋重負,足尖點地,向那施掌之人奔去。

桑維翰雖不是江湖中人,然如此獨到的推山掌法,自是有所耳聞,正色道:「此處已然離了蓮花山境,大師為何出爾反爾!」

「混賬東西,跟你這種小人有什麼好講的。」卜子明性情如火,最見不得卑劣之人。

「小人!」桑維翰冷哼一聲,「我是小人,可我身居廟堂高位,哪似爾等草莽之人,一群烏合之眾罷了。」

「混賬!」話音剛落,卜子明一躍而起,要找桑維翰比個高低。

「哎,三弟,桑大人身居相位,怎麼能隨隨便便的出手呢。」說話間,只見一綠袍人影自林中躍起。

「餘二叔!」沈庸眼尖,一眼便認出了余浩然。

原來余浩然一直伏在此地,剛才的打鬥皆是收入眼底,只是他不明前因後果,不敢擅自行動,如今看到卜子明和沈庸的身影,方才現身。

桑維翰眼看他們陣仗又添一人,身手也定然不差,便閉口不言,心中泛起了嘀咕:「如此一來,更不好得手了。」

余浩然笑道:「桑大人,妙思大師與我兄弟二人聯手,想必你這百餘人手也沒了勝算,不如賣我余某人個面子,放這位趙兄弟一馬,如何?」

桑維翰心想:「單就妙思和尚一人已是棘手,再加上這兩個幫手,豈非已無勝算,莫不就此作罷,一則避免得罪少林,二來待他們走得遠些再追上去,卻也不遲。」心思打定,便道:「二弟,今日就權且看在少林妙思大師的面子上,放你一馬,不過來日方長,你可要好好保重了。」

趙匡濟哼道:「桑維翰,來日若我趙匡濟留的性命,你就算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的。」轉頭又看了妙思一眼,「大師,今日之事匡濟銘記於心,日後少林上下如有差遣,絕無二話,就此拜別。」

趙匡濟前腳剛走,余卜二人與沈庸也辭別妙思而去。

五人離了蓮花山,先到附近集市上買了馬匹,然後馬不停蹄向西南而去,為躲避桑維翰的追擊,日間吃飯睡覺,晚上行路,一連十日,已進了渭南地界。

又在大路上行了半晌,至晌午時分,幾人到了路旁一家小店中歇歇腳。

沈庸自幼長於大富之家,如此晝伏夜出的趕路,還是頭一回,余浩然看着連日奔波的沈庸已有疲憊之色,安慰道:「公子,這幾天連日奔波辛苦你了。」

沈庸笑道:「這有什麼辛苦的,昔年間,爹為了家族生意往來回鶻、大漠、西域諸國那才是真正的辛苦。」

「原來你家這麼厲害,和這麼多地方都有生意往來啊,聽說西域那邊有許多好玩的,我也想去看看。」說話的是趙匡濟的二弟,姓趙名匡胤字元朗。

幾人嬉笑間,余浩然看了看天色:「好了,時候差不多了,我們也該走了。」說罷解下馬匹韁繩,打馬就往東而去。

趙匡濟見狀,趕忙叫道:「餘二爺,入川方向,不應該是向西南,你怎麼往東走?」

卜子明道:「再向西南便是京兆府,趙兄弟作為晉國都尉將軍,不會不知那裏有重兵把守吧,再說一路之上不見桑維翰身影,多半是去了京兆府等著伏擊我們,我們偏偏繞道東行,讓他撲個空。」

趙匡濟哈哈大笑:「原來如此。」

幾人先後上鞍,縱馬向東。又是半日,幾人來到霸水河畔,遠遠瞧見河畔有人負手而立,看身影那人甚是健壯,只是那人肩頭好像負着何物,看起來他就像長了兩個頭一般。

沈庸好奇,走近觀瞧,原來是一個小女娃坐在裸背大漢肩頭,只是兩人背對着自己,看不到面容。

「來人可是趙都尉?」

聲音一出,不男不女,刺耳難聽,余卜二人久歷江湖,不看面貌,只聽她說話,便知是「玄武七宿」危月燕到了,而那裸背大漢必是室火豬。

沈庸看到他二人神色有異,問道:「二位叔叔,你們認識這兩人?」

余浩然並未答話,只是低聲在趙匡濟耳邊說了幾句話,趙匡濟左手一扯沈庸衣袖,右手拉起趙匡胤,三人走向岸邊的樹林里。

危月燕聽到身後聲響,回過頭來,見到趙匡濟三人的背影往林中隱沒,喝道:「想跑,給我站住!」室火豬得令,倏地拔地而行,健臂伸出,便向趙匡濟抓來。

余浩然佩刀出竅,突然搶出,叫聲:「看刀!」直取室火豬。

危月燕身形佝僂,雖一動不動的坐在室火豬肩頭,卻一直眼看大道,留意他人動向,瞧見余浩然拔刀相向,一把摁住室火豬,從他肩頭飛起,腰間軟劍取在手中,誓要取人性命。

「玄武七宿」本是江湖惡徒,人人得而誅之的武林煞星,卻又偏偏給自己找了個神仙星相的名字。余浩然知道這幾人成名日久,應對起來不敢鬆懈,他深吸一口氣,胸口真氣匯聚,手中佩刀蓄力擊出。兩人一個照面,危月燕腳步輕盈避過余浩然的蓄力一擊。遠處的室火豬也被卜子明攔下,四人前後左右,招招制敵,縱使不懂武功的沈庸,看的也是嘖嘖稱奇。

只十數招間,危月燕已刺出五六十劍,只逼得余浩然連連後退。危月燕所使劍術,招招毒辣,一劍刺出,越行越險。再接幾招,余浩然便覺後勁不及,暗道這劍法柔中有剛,能將自己所發氣力一一卸掉,只一瞬間,危月燕瞧出破綻,左手化掌從空中直劈下來,臨近跟前反掌變抓,五根手指已抓住了刀柄,余浩然運功搶奪,他內力卻比危月燕差了一籌,一奪之下竟然無功,眼見兵器被奪,任憑余浩然招式再巧也是落了下風。危月燕刀劍在手,信心大增。

趙匡濟眼見余浩然沒了兵器,趕緊出手相助,交手不過十招,已有敗相,余浩然從旁觀瞧,雖然室火豬與三弟斗得不相上下,然這危月燕武功太高,需得想個法子,突然大叫一聲:「大哥,快快出手制住這廝。」

危月燕聞言一愣,莫不是「長江三子」的老大陶浪也到了,心道:「糟了,大哥沒說陶浪也在啊,那傢伙一手卷浪刀法,我可不是對手。」當下已無心戀戰,大喊一聲:「老七快走。」室火豬聞言,登時連退數丈來到危月燕身邊,將她扛在肩頭,一晃一飄間,便消失在了眾人視線里。

卜子明駭然道:「想不到這個室火豬,身形肥碩,輕功卻如此了得!」余浩然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速速離開。」說完,幾人翻身上馬,向霸水河而去。

行至岸邊,卻見蘆葦盪里停著一艘客船,原來余浩然早有準備。幾人棄馬登船,朝對岸而去。船至河中,幾人鬆了一口氣,沈庸道:「二叔三叔,剛才那兩個是什麼人?」

卜子明道:「他們便是惡貫滿盈的『玄武七宿』。」

趙匡濟驚道:「難道是專門收人錢財,與人消災的那七個惡徒?」

余浩然點點頭:「趙將軍說的不錯,這七人專做一些骯髒勾當,老大程伯號斗木獬,每每現身都是面具遮臉,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老二傲金牛白孚,生性狂傲,最好殺人,據說是七人裏面武功最高的,老三桂雨萱號女土蝠,一條長鞭縱橫大漠,老四虛日鼠元不才,原是進士出身,陰險狡詐,詭計多端,老五便是剛才那佝僂女子危月燕李蘭曦,傳聞此人與東海血煞頗有淵源,具體的就不得而知,老六壁水獐柴鄂,原是前唐皇室譙國公柴紹之後,一身輕功舉世無雙,老七就是那裸背大漢,室火豬阿丑,如今看來,必是桑維翰花了重金,買了他七人相助。」

趙匡濟正欲開口,卻聽沈庸忽道:「不好,有人來了。」眾人見遠處正有一艘小船快速朝自己這邊而來,船頭立着的正是危月燕與室火豬。

余浩然知自己恫嚇之計已被識破,虛張聲勢已然無用,看來這霸水河上定要搏命一拼,方有一線生機,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兄弟三人號稱「長江三子」,自是水性極高,既然陸上功夫鬥不過,那就比比水下功夫,主意打定,朝着卜子明使了個眼色,卜子明嘿嘿一笑,瞭然於胸。

「撲通」一聲,二人低頭鑽入了河中,急往敵對那艘小船游去,危月燕眼見兩人已到自己船下,可是「玄武七宿」久居北方,不熟水性,哪敢貿然下水。

正猶豫間,只聽得船底「咔啦」一聲,划槳的船夫突然驚叫了起來,危月燕、室火豬正欲觀瞧,確是腳下一軟,船底已被余卜二人鑿穿,河水倒灌,已經將船上的人腳掌沒了,危月燕不由得大驚,喚了一聲:「阿丑!」只見室火豬拾了一片木板,立足於上,危月燕又落於他的肩頭。

小舟上倉促變故,饒是危月燕武功再強,也鬧個手忙腳亂。余浩然一擊見效,又見二人立於木板之上,當下身子打了個激靈,又鑽入水裏,水底浮力雖強,余浩然卻能藉助水勢推出一掌,把那塊木板打的粉碎。落腳點猛然造擊,室火豬腳下沒了地方,只聽得失聲大叫,便和危月燕朝水底墜去。卜子明生怕他二人僥倖,趕緊游過去朝着二人頭頂蹬了個實在,再露出頭來時,水面上只有那船夫還在飄蕩。

余卜二人藉著水勢滅了強敵,對於剛才一戰,至今心有餘悸,趕緊回到船上,與眾人朝對岸而去。

上了岸,幾人又在附近集市上買了馬匹,縱馬南下,兩日的光景,已到了夔州,如今進了蜀國境內,自然天大的事也不必怕了。在夔州歇了一夜,便向西往成都去了。

一別家鄉,半年時光,沈庸再看到岷江江水浩浩蕩蕩,穿過成都府,奔流而去,一時間感慨萬千。幾人沿江畔前行,趙匡濟看着成排的楊柳樹,稀稀拉拉的散落着黃葉,又想着不知死活的父親與三弟,一時也是傷愁了起來。

在成都府城西,有一座安興宮,繞岷江而坐,建於前朝玄宗年間,原是玄宗皇帝幸蜀駐蹕之地,經歷百年滄桑,大唐已不復存在,就連這明皇的行宮如今也被蜀帝孟昶用作宮邸。

在那安興宮旁轉彎處,只見一條青石板大道筆直鋪設,延至盡頭,有一座氣魄不落於安興宮的端莊大氣的大莊院,那高大的磚築院牆,牆檐下砌築斗拱,顯得古樸厚重,放眼可見高懸一牌匾,黑質金漆,映襯得相得益彰。上書「沈府」,筆觸蒼勁有力,盡顯恢宏氣勢。在這朝不保夕的亂世之中,能有這一處高大莊院,實稱得上是當朝大戶。

還沒到了家門口,沈庸便瞧見門口站着幾個人,激動的大叫道:「娘!姐姐!我回來了!」

站在中間的那位婦人,看上去不過四十上下,容貌甚美,只是眉心處有幾道淺淺的皺紋,顯得體態略帶嬌弱。她見沈庸已騎馬來到跟前,趕緊上前伸臂攬住了他,將他從馬上扶了下來,道:「庸兒,你可回來了,想死娘了,這些日子可吃了不少苦,你看都消瘦了許多!」說着說着,竟嗚咽起來。

婦人身旁一年輕女子趕緊勸道:「娘,弟弟都安然無恙的回來了,您就別傷心了。」

沈庸看着她們身後,「咦」了一聲:「姐姐,爹呢?」

女子道:「虧你還敢問,爹……」話沒說一半,只聽大門內傳來一陣聲音:「敏兒莫要多嘴,老爺發話了,是不想見這臭小子了。」跟着大門洞開,正是陶浪。

「陶大叔!」

陶浪一抬手,正色道:「哎,你小子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當日若不是你騙了我,又怎能逃出去,害得我一天擔驚受怕。」

沈庸知他雖然臉色嚴肅,心裏卻時時掛着自己,卻也不惱,嘿嘿笑着,掩飾尷尬。

陶浪也不搭理他,只是朝着趙匡濟走去,趙匡濟眼見來人,立時翻身下馬行禮。陶浪道:「趙將軍不必多禮,二弟早就有信傳來,陛下今兒一大早便來了府中,此時與老爺已在殿中恭候多時了,請了!」

「呀!皇兄也來了。」沈庸呵呵一笑,一溜煙的跑進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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