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逆光生長
烤鴨店老闆笑著過來打招呼時，莫一煩也是禮貌回應著，問起烤鴨的味道時才漸漸發覺對方臉上的顏色慢慢不對起來，現在竟然直接動手，他也想過立即阻止對方，只是心裡忽然覺得有些異樣。
店老闆的行為漸漸失控，整個人透出一絲詭異，像是被某種東西附著了，所以莫一煩決定繼續看下去，要不是大壯被掐得厲害不得不救。他還打算再看一會。
此刻，莫一煩已經站了出來，將手放到發力掐人的店老闆臂膀上，輕輕拍了拍：「這位老闆，別這麼小氣啊！一隻烤鴨的事情而已，大家好好談談，不必動手！你看我的朋友被你掐成什麼樣，萬一不小心掐死了，你真的能無罪么？」
「哼，我有精神病，我怕什麼？」店老闆嘴角一撇，冷笑著。
「是么？要是我能治好你的精神病，證明你是正常人，蓄意殺人的話刑罰很重的，你還想掐死他嗎？乖，先放手好嗎？」
莫一煩拉住店老闆的手，輕輕一扯，便將對方扯到了一邊，隨即將其一把按在地上坐著，自己也跟著坐了下來。大壯則費力地喘氣，平復著呼吸。
「你說你好好的店不開，還想著要殺人，看你也不老，怎麼就不能地好好活下去呢？對吧，小鬼？」莫一煩將手搭在店老闆的肩膀上，手指輕輕地撥弄，像在驅趕他肩上的草根，又沖其頭頂吹了一口氣。
於是，店老闆眼皮一翻便倒在地上，嚇得大壯立即跳將起來，壓低聲叫嚷著：「一煩，你殺人了？趕緊跑啊！」
莫一煩右手曲成一團，呈聚攏狀，像捏著某物一般，奇怪的動作引得大壯額間冒汗，趕緊過來扶住莫一煩，準備將其攙起來帶走。
「你不會被傳染鴨癲瘋了吧，可你的手怎麼跟雞爪一樣佝僂著呢？一煩，我還是先送你去醫院看看吧！」
看著語無倫次的大壯，從中感受到一絲暖意，莫一煩輕輕笑道：「沒事，剛抓了個小東西。等改天準備些牛眼淚，給你開開眼！」
「是什麼？」
「一隻淘氣的小鬼！說你呢，小鬼，誰派你來的？趴在店老闆背上折騰人，好玩嗎？」
莫一煩提了提手中正在費力掙扎的小鬼，看模樣最多六七歲，正是上小學的年紀，怎麼就做了鬼，做了鬼還被大鬼騙來找自己的麻煩。
「哼~快點放開我！不然我爸爸不會放過你的！你聽到沒有，別以為能看到我，能抓我，就能從我嘴裡撬出秘密！」身穿黃色校服的小男孩像只小雞一樣，掙扎了幾下就老實了，非常地識時務。
莫一煩依然笑眯眯地看著他，此刻天色漸暗，路燈慢慢亮了起來，永罕街的店鋪已經全部打烊，幾乎沒有人往這個方向走過來。
站在路燈下的幾人，影子漸漸清晰，有三個，兩大一小。大壯這次不用抹牛眼淚也能看到一煩手裡老老實實待著的影子。
人們常說鬼是沒有影子的，其實也要看情況。顯形的鬼沒有影子，無形的鬼只是個影子。
大壯戰戰兢兢地悄悄遠離那個小影子，剛剛幾乎黏在一起，想想都后怕不已。
「一煩，你要把這小鬼怎麼樣？能放了或者殺了么，老這麼提著挺瘮人的！」
「他剛剛說，殺了他，他爸爸會來找我們麻煩。我在想要不要等他爸爸到了，再解決他！你也知道我的脾氣，實在太好，主動殺生的事情，一般下不了手啊！要不你幫幫我？」
「算了，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胖子！還是不搶你的生意吧，你現在也是有本領在身的人了，就別拿一個凡人開玩笑了！好嗎？」
莫一煩又提了提小鬼，像在掂量寵物的重量，小鬼蠻輕的。
「小鬼，你叫什麼名字啊，你爸爸什麼時候來啊？另外，你是怎麼死的？」
「哼~你根本不配知道我的名字。至於我爸爸，說出來嚇死你，東區鬼佬！你一個剛上道的菜鳥，在哪學的藝？敢動我，你就等著去投胎吧！」
「嘿~氣焰還挺囂張。別以為我怕了你！順便問一句，你爸爸有多少兒子？」莫一煩摸了摸下巴，這個問題似乎非常關鍵。
「哼~怕了吧！雖然我爸爸有許多兒子，但最疼的是我。否則怎麼會讓我來這條街，還遇到了你……」
「哈~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走吧，送你上路~」
莫一煩右手中的印記金光一閃，判官筆被握在手裡，小鬼看到后，驚呼道：「果然是你！我爸爸一直在找你，他想和你談談~你千萬別殺我，拿我當談判的籌碼，穩賺不賠啊~」
「是么，我為什麼要去見你爸爸，為什麼不是他來見我，我閑得慌么？」
「這種時候就不要計較面子問題了好嗎，事關整個人間的大事，你就不能大氣磅礴一點嗎？」小鬼有些氣憤，都有了判官筆的人了，就連一點身份、責任、能力的意識都沒有。
「莫先生，現在整個古城都知道你是判官筆的傳人，想殺你的鬼多的是。但我爸爸不一樣，他性子倔，特別剛！他會好好保護你的~快跟我走吧！」
莫一煩完全無動於衷，小鬼雖小，說話的邏輯性也不差，但真實性就有待商榷了，連鬼話都能輕易相信的話，那他這二十多年的白飯真的是白吃了。
馬路對面昏暗的燈光下，零星的飛蛾還在倔強地飛向路燈，追尋人生的終極意義。旁邊矮處有一顆歪脖子楊樹，微風輕輕吹拂，枯葉啪啦啪啦掉了一地，遠遠聽上去像是有人在拍手叫好。
這聲響驚得莫一煩等人望了過去，發現只是一棵樹而已。再定睛一看，那樹梢上似乎還蹲著一個東西，黑黑的一團影子。
接著，影子動了一下，像是正在行竊的小偷忽然被發現時的驚慌，左右尋找遮蔽的物體，可剛剛那陣莫名的風將能使用的樹葉全部吹落在地。
黑影只好跳了下來，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走在平坦的馬路上，黑影在對面路燈的照射下，影子被拉得越來越長，竟有一種逆光生長的錯覺。
影子最後慢慢長成一個人形，就連大壯都清楚地看見來人的模樣，正因為清楚，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拚命揉搓，發現確實是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