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鴨的喜劇
對於古城這條冥店集中街來說，時間已經來到下午5點左右，許多店鋪已經再次關門打烊，或許是因為深秋時節，天黑得越來越早，也越來越涼。
中午時分天氣比較炎熱，秋老虎的餘威仍在，大壯貪熱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外套也沒有帶一件。此時縮在黑色牆角瑟瑟發抖，一下午的時間，睡了醒，醒了睡，迷迷糊糊。
堅守著「守株待兔」的信仰，不能因為吃飯這種小事而錯過，一定要第一時間把一煩等回來。
從工作角度來看，畢竟他當秘書的時間還很短，許多事情和流程還不太熟悉，可那也不能因為是朋友就可以偷奸耍滑。電影《中國合伙人》裡面就是幾個朋友成了合伙人之後差點連朋友也沒的做，更何況他倆還只是老闆與秘書的結合。
總之，莫一煩是從這兒消失的，那麼也必將從這裡回來。
只是大壯現在顫抖的模樣比起旁邊蹲著的兩隻石獅子，看上去是那麼地凄慘，就像童話故事裡賣火柴的小女孩。
「有誰來買我的火柴？有誰看到我的老闆？咦，怎麼會有隻鵝從盤子里跳下來，背上插著刀和叉，搖搖擺擺地向我走來？」
睡夢中，大壯嘴角流著口水，又輕輕舔了下嘴唇，臉上完全是一副痴迷的表情。
忽然一陣奇異的香味猛地鑽進了鼻子，衝擊到腦子，刺激著眼皮子。
「啊！不是大鵝，是烤鴨呀~」
大壯睜開眼睛看到一隻金黃色透著幽香的烤鴨屁股正對著自己，也不管是誰放在他面前顯擺，因為此時此刻恰如其分地出現絕對是拿給他吃的意思，他懂得。
「慢點！餓壞了吧？」一個熟悉的聲音在烤鴨腦袋的位置響起，讓人心安。
「唔……介系我七過呢最好七的烤鴨……」大壯頭也不抬地一陣猛啃。
來人眉頭微微舒展，靠著一隻石獅子靜靜地坐了下來，望著漸漸暗淡的天色，聽著耳邊山呼海嘯的吞咽聲，心中不禁感嘆：還是彩色的世界好啊！
「一煩，忘記問了，你吃了嗎？」大壯抽空抬起頭看了來人一眼，順便換了口氣，隨即又猛啃了起來，根本沒等莫一煩回答。
「呃，我……」
莫一煩只得苦笑了一下，他當然是吃過了。
從藍色永罕街出來時，也不知是用力過猛，還是定位失敗，竟然把他傳到了西區的家裡面。一出來肚子就餓得不行，趕緊找地方吃飯，一葷一素一冷盤一湯。不算好，但比較豐盛。關鍵是沏了一壺濃濃的普洱，去了去味兒！
茶餘飯後的莫一煩叼著牙籤，剔了剔牙，忽然覺得一時之間吃得高興，好像哪裡差點意思。
一拍腦袋，立馬火急火燎地趕到東區永罕街入口那裡，發現好友大壯果然還在，睡得可真沉，電話響了十幾遍都叫不醒。
幸虧這條街的外面還有一家店鋪賣吃的，這店老闆不知道是膽子大還是心大，開店也不好好選選位置，在冥店一條街門口做活人的生意，難道不怕死人有意見么。
見到莫一煩來買烤鴨，可把店老闆高興壞了。自從這條街要拆遷的消息傳出去之後，他的生意是越來越差。活人是越來越少，生意難做啊！正考慮著將店盤出去，今天再做最後一天，算是給自己一個完美ending。
結果真的賣出去了一隻烤鴨，也是今天唯一的生意。權且當做一種回憶吧，痛並快樂著。
大壯將烤鴨吃完之後，抹了抹嘴上的油漬，擦在石獅子身上。然後正眼看著莫一煩，小胖拳頭捏得緊緊的，咬牙切齒，猶豫再三，內心猶如萬馬奔騰過後的草原，一片狼藉。
最後小胖拳只是輕輕地敲了下莫一煩。
「你跑哪去了，你知道我為了等你回來，哪都不敢去嗎？簡直要嚇死我了！下次一定要帶我一起去，雖然不能為你挨刀擋子彈，但擋風遮雨，好像也做不到啊！」大壯吧唧了一下嘴巴，「起碼至少，我可以為你搖旗吶喊，替你收屍啊！你說是不是？你現在好歹也是貧民窟的百萬富翁了，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價嗎？」
莫一煩站起身來，像一頭巍峨的大熊，輕輕拍了拍倔強懊惱帶點壞情緒的小熊，轉身往街口走去。
「走吧，回家！」
「好嘞~我去開車！」大壯立即屁顛屁顛地拿起鑰匙往前追。
街口左邊賣烤鴨的老闆剛剛關了店門，貼上一個鋪面轉讓的廣告，心滿意足地走了過來。
看到莫一煩，笑著打了個招呼：「老闆，我給你私人訂製的烤鴨，味道怎麼樣，你還滿意嗎？」
這感覺就像《西遊記》里那隻老黿問唐僧：老師父，我向年曾央到西方見我佛如來，與我問聲歸著之事，還有多少年壽，果曾問否？
莫一煩指了指走在前面的大壯，臉上略帶一抹尷尬。
「呃~我是買給朋友吃的，味道特別好，不信你問他！」
他當時買的時候，店老闆特意詢問並按照他的口味塗抹醬料，現烤現賣，絕對做到私人訂製。所以這家店每天的成交量一直都不高，生意自然也不太景氣。
店老闆心滿意足的表情漸漸消失，轉為冷淡的模樣，看向大壯。
「唔~我剛剛吃得比較急。不過味道確實可以，只是可能稍微有點甜。你知道，我們胖子雖然大都喜歡吃甜食，但我比較例外。因為我血糖高，很少吃甜的東西！」
店老闆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私人訂製的烤鴨，被顧客送了人，吃的人似乎還有些微詞。
這意味著他今天甚至可能是今生的最後一次生意，其實是失敗的。這讓一直追求完美定製的他實在難以接受，以往的生意從來沒有聽到過投訴或者差評，都是好評如潮。
如今這兩個人竟然當面毀了他的人生信條。
「兩位老闆，你們可能不知道我為什麼選擇在這裡開店做活人的生意，因為我有一個已經堅持了二十年的人生信條：烤鴨烤的不是鴨，而是一種匠人精神——專註與堅持。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做烤鴨，卻被你們輕易地毀掉了！」
大壯有些莫名，看了眼莫一煩，眼神里透露著一絲疑惑：我是不是不該吃你買的烤鴨？
而店老闆越說越氣憤，直接揪住大壯的衣領，口水都快噴到他的臉上：「你是不是覺得我有病？沒錯，我就是有病！精神殘疾三級，而且監護人也死了！」
大壯想要一把推開他，卻發現對方力量極大，特別是在情緒激烈的情況下，簡直力大如牛，加之對方的身高又比自己高了一個頭，完全推不開。
只能大聲罵道：「你個瘋子，吃你一隻烤鴨，你還想打人咋地？我管你監護人死不死？」
店老闆嘿嘿一笑，聲音嘶啞像只鴨子，還是土生土長的麻鴨，肉質特別勁道。只是這一笑，使得大壯全身的寒毛倏地一下豎了起來。
接著，店老闆開始放聲大笑，笑聲就像忘記關閥門的水龍頭一直往外出，就連五官都跟著抽搐起來，漸漸擠到一起。
「哈哈……沒有監護人，我就算殺了你，也不會有事！哈哈……你現在怕了嗎……哈哈……」
大壯實在受不了這人的瘋癲，一記撩陰腿甩了出去，直接命中目標，可感覺卻像是踢到了毛茸茸的鴨子身上。
對方若無其事，似乎並不疼痛。反而繼續大笑著，手中的力氣又家中了幾分。
勒得大壯滿臉通紅，額間爬上許多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