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開科取士2

201開科取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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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身殿內外靜悄悄的,只聞刻漏的漏壺聲均勻地響着。

頑兵老老實實地端坐着,只偶爾拿起案上的書看上幾眼。離他三尺以外,有一個留長髯的老畫師在為頑兵畫像。這已是第七次換畫像師了。

因為緊張,畫師的手抖得厲害,不時地抬起袖子擦汗。他能不害怕嗎,在他之前,因為畫像惹怒了皇上,獲罪下獄的已經好幾個了。他筆下的畫像已基本成形,倒酷似頑兵,一對招風耳,飯勺子般的下巴。

畫師想盡辦法把飯勺子般的下巴改得尺寸小些,卻越改越不像,只得重新把下巴加長,卻又怕頑兵嫌丑,真是左右為難。

胡仁忠站在他身後,一邊看一邊皺眉頭。

畫師討好地向胡仁忠笑笑,問:「像嗎?」

胡仁忠模稜兩可地說:「畫完了才看得清楚。」他心裏暗自為畫師叫苦,又是一個倒霉蛋。

畫像已完成,畫師跪在地上,雙手舉畫過頂呈上。胡仁忠把畫接過來,恭恭敬敬地放在正在揉腰的頑兵面前。

頑兵的臉登時拉了下來,但他忍着暫時沒有發作,扭頭問胡仁忠:「這是朕嗎?」他沒有直言畫丑了他,在像與不像上做文章,胡仁忠一聽便懂了。

胡仁忠察言觀色地品評,雖有幾分像,總的說來失真了,把皇上畫丑了,一點威儀沒有。這一說,畫師登時面如土色。

頑兵三把兩把扯爛了畫像,擲於畫師頭上,說他是有人指使專門來醜化皇上的,說他是多爾滾、朱以海的死黨,或是豪格的餘孽。

畫師嚇得篩糠,一迭聲大叫:「冤枉啊!小民是一番好意呀,皇上不滿意,小的可再畫十張,八張,不會嫌煩的。」

頑兵說:「你不煩,朕煩了。來人啊,把他關大牢裏去!」

上來兩個武士,一人扯住一隻胳膊,拖死狗一樣把大嚎大叫的畫師拖下去了。

頑兵還不算完,追究是誰推薦的。

胡仁忠說:「是許向前。他也是一番美意。」

頑兵說:「都沒安好心。」

胡仁忠勸慰頑兵,聖上別急,也不必生氣,最好的畫師已經找到了。

頑兵驚喜地問:「李玉嗎?他在哪裏?快叫他來。他一定能畫得好,納蘭的像畫得比真人都好看,那才叫栩栩如生。」

胡仁忠說他這人生性清高,不畏權貴,希望皇上對他以禮相待。

頑兵倒很有幾分禮賢下士的味道,有能耐的人,不怕他清高,也不怕他尖酸刻薄。劉守仁清高不清高?刻薄不刻薄?我頑兵不是從來都不對他說一句重話嗎?

「這樣就好了。」胡仁忠說他已派人跟蹤他好幾天,才摸准了他的下榻處。皇上如能親筆手書一信,那就是天大的榮耀,他會欣然前來。

「這是極容易的事,朕馬上寫。」頑兵早打算好了,如果畫好了,讓他為頑兵附身這個王兵本體的父母親、祖父母、曾祖父母都畫一張,好供奉在太廟裏。

李玉和楚美玲在鼓樓後面靠近兵馬司的客棧租了毗連的兩間房子,鄉試前他們就在這蝸居中準備文章,其實他們除了作畫、吟詩和品茶彈琴,幾乎沒認真備過功課,自信是他們的共性。

屋子雖簡陋,卻掛了很多出於李玉之手的山水畫。

這天楚美玲正在寫文章,一手工整的蠅頭小楷。

李玉過來看看,說就憑她這一手絹秀的繩頭小楷,高中准沒問題。告訴她這一場的主考、副考果然是劉守仁、葉劍。

楚美玲說:「漢武皇帝如果善於用人,本應在劉守仁、葉劍、王安幾人中圈選。」

李玉說,當年會稽山下的吟詠盛會上,他們對你楚美玲的詩文大加稱道,可惜當時你人沒去,從那以後才有楚蘇之稱。所以我斷定,你的文章一定受他們青睞。

楚美玲倒不是迷戀仕途,她是要為女人爭一口氣。一旦她中了兩榜,她就申明自己是女的,讓那些鬚眉男子蒙羞。

「那你可是犯了欺君之罪。」李玉拿起她的文章看着,稱道文章既有風骨又有沁人心肺的清新之氣,一掃腐屍味。

楚美玲說:「多可憐啊,沒有別人誇我,只好你來包辦。」

李玉說他這幾天眼皮總是跳,他擔心胡仁忠會找上門來。自從那天在貢院門前與胡仁忠猝然相遇后,他就擔心被胡仁忠糾纏不休。楚美玲更反對他去為頑兵畫像。

楚美玲說:「你千萬別去。那是殺頭的差使。」

「可不是。」李立說前天他到棲霞畫派鼻祖魏雲鶴老先生家中去,老先生正收拾行李準備逃亡。

「怎麼了?」楚美玲問,「犯了什麼罪?」

「哪有什麼罪!嚇的。」李玉說,京城先後被叫到宮裏去的畫師有六個了,兩個挨了板子,四個下了大牢,罪名都是醜化當今皇帝。

楚美玲很不解一個睿智英武的皇帝,怎麼也這樣糊塗呢?丑就丑嘛,醜人即使被人畫成了美男子,也是畫餅充饑而已。

李玉說這是人的本性啊,人都願聽美言,忠言逆耳,過於逼真的畫像也刺人眼目。

楚美玲說:「這一切都因為他太丑了,是嗎?」

李玉哈哈大笑:「一語破的。」

客棧的店家又驚又喜地跑來:「李先生,楚先生,恭喜了,朝廷三品大員來看你們來了,還提了很多禮物,我們小店也蓬篳生輝呀!」

楚美玲看了李玉一眼,知是胡仁忠上門來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她決定躲開為好。

胡仁忠笑吟吟地進來,對李玉拱拱手,說:「李兄深居簡出,真難找啊。」

李玉開了一句玩笑,調動三千御林軍,挨家挨戶一搜,不就落網了嗎?這有何難。

「你真會開玩笑。」胡仁忠一指下人放在屋中央的幾擔禮品,說:「先生別看不起這些東西,這都是貢品,皇上才吃得到,我們都沒這個口福。」

李玉說:「快請坐,無功受祿,不好意思呀。」

胡仁忠坐下,李玉為他斟了茶。他斜了一眼鋪在案上的文章,說:「仁兄真的在備考啊!有終南捷徑不走,卻要吃這份辛苦,何苦呢!」

李玉說他想試試運氣。他當然明白,科考不一定有學問者勝,有學問的又不一定會做官。

胡仁忠端著茶杯,走到壁前去看畫,忽然指著一張撫琴的畫,稱讚那張《高山流水》最有神韻。不過,畫的不是俞伯牙、鍾子期,他猜好像是李玉己。而那一位仕女,是不是才女楚美玲啊?胡仁忠一眼就認出了。

李玉卻不承認,說是隨便畫的,哪有定指?

胡仁忠說:「不知楚美玲現在何處,她與你形影不離,又不結為伉儷,江南文人中已傳為佳話了。」

李王說已經幾年沒見到她了,不知她現居何處。

胡仁忠拿出一個黃綾裱的摺子,放到桌上說:「請過目,這是聖上的信。」

李玉說客居於此,他這兒沒有香,沒法焚香接旨呀。又是玩笑的口吻。

「這非聖旨。」胡仁忠說,聖上是出於仰慕和器重,是以朋友私交身份寫的信,皇上說,絕非聖旨。因為他知道,像李玉這樣的清高之士,不是聖旨所能召之即來的。

李玉對這話很有好感:「皇上真是這樣說的嗎?」

胡仁忠說:「我有幾個腦袋敢假傳聖旨。」

李玉說:「我還沒恭喜你呢!你現在已是中書省的參知政事了,除了許向前、游效忠、劉潤東、王廣洋、張憲,就是你權大位高了。你還記得周先生以前怎麼說你嗎?

胡仁忠問是不是那個腮幫子有一撮長毛的周先生?他可不記得周先生怎麼說他了。

李玉告訴胡仁忠,周先生說,胡仁忠其實不庸不平常,日後非大奸即大雄。

「有這話嗎?」胡仁忠撫掌大笑。

李玉說:「現在你官夠大了,只是不知你是大奸還是大雄。」

胡仁忠稱自己是最本分的人,非禮勿視,非禮勿言。

這樣不咸不淡地扯了一陣,胡仁忠才又書歸正傳,又說起請他進宮畫像的差事。

李玉卻有意打斷他:「來,喝茶,小客棧的茶可不怎麼樣。」

「來。」胡仁忠從禮包里拿出幾盒茶來,說是真正的西湖龍井,一年貢給聖上才二十盒,他給李玉拿來了兩盒。

嗬,多大的面子、多大的榮耀啊。

李玉對胡仁忠說:「你這不是害我嗎?咱們又是同鄉,又是同窗,你不夠仗義吧?」

胡仁忠說他不識好歹。得近龍顏,且是皇上御筆親書來請他,多大的恩寵啊!別人求之不得,他卻說是害他!

李玉不想因為給皇上畫一張像而陞官發財,更不想因為一張畫坐牢,殺頭。

胡仁忠說,那些蠢頭蠢腦的畫師所以坐牢,是因為他們畫技太差,更重要的是腦袋不靈活。他稱讚李玉擅長人物畫,又頭腦靈活,不但不會有坐牢殺頭之厄運,還會得寵。他說自己這是給足下送來平步青雲的天梯,可不是害他呀。

李玉說:「這麼說我躲不過去了?」

「我看是。又不是災,躲什麼呀。」胡仁忠這麼說了后,李玉說:「好吧,明天你來接我,進宮去一試,我倒也想見識見識這個來自民間的皇上是怎麼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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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時空的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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