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開科取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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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健筆科場手,白髮青衫宦路人,利祿之夢也許躺到棺材裏也不會醒。腮幫子有一撮毛的周先生預言日後的胡仁忠,非大奸即大雄,今日可露端倪?)

張憲和熊宣使同時被漢武皇帝召見是不尋常的事情。熊宣使是欽天監上的官,初時官居僉太史監事,應屬於劉守仁手下,后改制時為少監,是正四品,他掌管的是日月、星辰、風雲、氣候的變化,須及時奏報,定其吉凶之占,甚至宮中漏刻報更,以鐘鼓警晨昏之事,也是他司職所在,一般是不會隨侍皇上左右的。

張憲在東安門碰上了應召從淮河工地上趕來的工部員外郎楊來碩,三人便一同趕往謹身殿。

張憲和員外郎楊來碩還有熊宣使三人來到階前。胡仁忠奏報,楊憲、熊宣使和張來碩來了。

頑兵向下看了一眼,問:「楊來碩來幹什麼?」

張來碩見問,向上奏道:「陛下不是召臣來問河工之事嗎?現淮河河堤已修完一半,正是農忙之時,尚要緩些時日。」

頑兵擺擺手,說:「你的事先等等。」楊來碩只得退到一邊去。

頑兵轉對張憲說:「你有個弟弟叫什麼?」

「臣弟張希聖,」張憲說,「在翰林院做編修。」

頑兵唔了一聲,又把他扔到一邊。問熊宣使:「你在欽天監供職,要小心才是。」熊宣使馬上說了些敢不竭誠盡心的話。

頑兵說起不着邊際的話,說因為欽天監是術業專攻的,監官一般不得改授他官,子孫也不得轉徙他業,但也有好處,歲滿不考核,屬於非調官之列。頑兵問起熊宣使有幾個兒子,是否自幼訓練有素。

熊宣使回答不敢疏忽,兩個兒子雖未弱冠,已開始習天文、刻漏和大統曆法。

頑兵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上,他隨聲附和地哼了幾聲后忽然問:「宮中在選宮女,再從宮女中選妃,你知道嗎?」

熊宣使一怔,說:「有耳聞。選妃不是欽天監的事,所以臣不得參與。」

頑兵說:「豈有讓欽天監參與選妃之理。據有的御史說,有些官員逃避選妃,做手腳,你聽說了嗎?」

熊宣使更是如墮五里霧中了,他急忙搖頭說:「臣不知。」

頑兵說:「聽說你有個妹妹很賢淑,為什麼不在所選之列呀?」

熊宣使這一下聽明白了,臉刷一下白了,嚇得跪下說:「啟稟皇上,臣是有個妹妹,可是,可是,她已經與翰林院編修楊希聖訂親了。」

「是嗎?」頑兵目視張憲,「這可真巧了。」

直到這時,張憲才算明白,為何召他與熊宣使一起來晉見了,這才發覺大事不好。

張憲忙答道,是三年前就下定了,只是還沒有迎娶。

頑兵說:「誰知道你們不是做好了扣,抗拒選宮女呢!」

這一說,張憲也嚇得跪下了:「臣不敢。」

這時不知天高地厚的楊來碩上前奏曰:「皇上,連臣也知道熊宣使妹妹許配張希聖之事,這事是不好退婚的,請聖上三思。」

頑兵一聽大怒,一拍桌子大叫:「武士!」

立刻上來兩個武士,頑兵說:「朕又沒講讓他們退婚,這個楊來碩竟敢教訓起朕來了,給我打。」

兩個武士當廷大使拳腳,打得楊來碩滿地滾,滿口是血,牙也打掉了。

張憲與熊宣使交換個眼色,說:「聖上,楊來碩犯上,該打,念這事與他無干;臣回去便退婚,將熊宣使妹妹送進宮中。」

熊宣使立即附和說:「這也是臣之意。」

頑兵說:「這叫什麼話!難道朕是想霸佔臣妻嗎?不要了,還叫張希聖娶你妹妹就是了。想欺騙朕是不能容忍的。」

幾個人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頑兵早已拂袖而去。

走出謹身殿時,張憲摸摸胸口,心還在狂跳不止。雖然頑兵賭氣說不要熊宣使的妹妹進宮應選了,卻也埋下了禍根。假如事先知道頑兵的本意,他就不會說已許配人家的話,頑兵也未必打聽不到,頑兵要的是大家裝聾作啞,他也不背上主奪臣妻的罵名。

這一來,全砸鍋了……

大漢王朝漢武皇帝的首次鄉試將在古老的、出過幾百名舉人的江南貢院揭幕了。以劉守仁和葉劍的身份,怕也是幾朝幾代以來最為顯赫的主考官了。

這幾天他二人早起宴眠,天天在貢院轉,生怕大考之前有什麼疏漏。

這天胡仁忠陪着劉守仁、葉劍在貢院檢查號舍。胡仁忠說:「二位大人先去檢查號舍,我在門口等等皇上,皇上說要來親自檢查的。」

劉守仁、葉劍向貢院深處走去。

門前應考的人很多,都在看揭示板上的佈告。

胡仁忠突然看見了依然瀟灑如故的李玉,他如獲至寶,大步奔過去大叫:「李先生!」

李玉回過頭來,說:「是你呀!」看了看他的補服,說:「了不得了,士隔三日不見,須刮目相看,先生已是三品大員了。」

胡仁忠說:「為皇上當差罷了。李先生這一向在哪裏高就啊?」

「混飯吃罷了。」李玉說,「四海飄零。」

胡仁忠說:「畫還常畫嗎?」

李玉說,靠賣畫連肚子也混不飽,不過是一種消遣而已。

胡仁忠說:「你到了南京也不來找我,你是來做什麼呀?」

「沒見我來看場子嗎?」李玉說他是來應鄉試的,萬一中個舉人,混個前程也未可知。

胡仁忠有點不信的說道:就憑你的才幹,在萬人之上,還用考嗎?只要你肯屈就,我胡仁忠願向皇上舉薦你。

「考上考不上好歹是個人的本事,」李玉說,「靠人情終究會被人指指點點。」

「你還這麼清高。」胡仁忠很高興,這一向我到處打聽你李玉的行蹤,一直沒找到,想不到你送上門來了。

「你找我什麼事呀?」李玉說。

「還是我從前說過的事。」胡仁忠很早以前就想讓他給當今皇上畫一張像,那時倒也不急,頑兵尚未稱帝,現在皇上登極了,非有畫像不可了。

李玉說:「你別害我,我不去畫。」

「這是抬舉你呀。」胡仁忠讓他別清高過分了,別人想見皇上一面都有如上青天,不要說一坐幾個時辰讓你畫了,當今皇上知道你給多爾滾畫過,如不應召,豈不是要怪罪你李玉有反骨?

李玉說:我早就知道頑兵畫像的事,我所以不想應召,也是事出有因。我有幾個畫畫的朋友都進宮給皇上畫過御影,有的挨了板子,有的下了大牢,都是吃力不討好,我可不去觸這個霉頭。

胡仁忠說:「那都是庸才。你沒事,你畫人物細膩,又給納蘭畫過,皇上看過你給達蘭畫的像,非常滿意。」

「那是因為納蘭長得美,怎麼畫怎麼好看。」李玉說,「我得去看場子了,回頭再見。」

胡仁忠留不住他,便指著李玉的背影吩咐一個侍從,待他看完了場子,要盯住他,寸步不離,記住他住在什麼地方。

侍從答應着,跟隨李玉而去。

此時劉守仁和葉劍在檢查號舍,他掀開一塊桌板,說:「這上面好像有字。」回身令隨從將板子重新刷上漆,要深色,以免有字。

隨從答應了。

劉基長長嘆息一聲,很覺沮喪,皇上把孟夫子從享殿裏請出去了,這次咱們出的《孟子》裏的題目也一律勾掉了,唐尚書也為孟子殉節了。這是讀書人的恥辱。

葉劍說他以前給皇子們講《孟子》,皇上不高興但並沒有反對,昨天皇上通過太子正式告訴他,今後停掉《孟子》的課。刪節本也不準講了。

劉守仁說:「以前你講孟子的魚和熊掌無關緊要,況且那時他尚未稱帝。《孟子》裏的『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思想,這是皇權所不能容忍的。」

葉劍說他原不知病根在這裏,難怪他們的科舉題里《君之視臣如手足》,被皇上刪去了呢。

二人不禁長嘆。

又走了幾步,劉守仁冷丁想起一件事,站住。

劉守仁說:「昨天,胡仁忠來告訴我,皇上已令浙江巡撫、布政使和婺州(後世的金華)知府限期破案,你知道是個什麼蹊蹺案子嗎?」

葉劍搖搖頭:「我不是御史中丞,不關心案子。」

劉守仁說這個案子他准關心。光天化日之下,蘇顯兒墓前的御筆碑石丟了。

葉劍吃了一驚,誰會偷碑呢?一塊石頭也值不了多少錢。

劉守仁冷笑,「對別人都無所謂,但那碑是皇上的一塊心病,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

葉劍恍然大悟,頑兵等於在碑上刻了一篇罪己詔,那時沒稱帝,倒也無所謂,現在是不是覺得授人以柄了?他問劉守仁,是不是懷疑皇上指使人弄走了它?

「這是你說出來的,怎麼推到我身上?」劉守仁狡獪地說。

「那也是你誘供誘出來的。」葉劍哈哈大笑。

劉守仁聯想起趙忠平白無故瘋了、傻了,這裏肯定大有學問。瘋了也好,他可以苟活於世了,不失為聰明之舉。他想起趙忠跪在他面前求活命之路,劉守仁曾暗示過他,趙忠是個一點就透的人,真的按他的暗示做了,總算保全了性命,卻有點叫人於心不忍,一個功臣竟落到這般下場。

葉劍擔心危險已開始像影子一樣伴隨劉守仁,他知道得太多了,不如學學自己真正的糊塗。

劉守仁認為開國后皇上為恢復國力所做的一切,都十分英明。他斷言,漢武皇帝將是與唐太宗明太祖齊名的帝王,他太精明了,沒有能瞞得過他的事,在他跟前就己經十分危險。

「你想急流勇退嗎?」葉劍從他的口氣中聽出了弦外之音。

「我才是個小小的太史令,御史中丞,沒事的。」劉守仁說他如果是左、右丞相,他早完蛋了。他讓葉劍記住他的話,誰坐在丞相的位置上都很可怕,許向前不會有好下場,繼任者也一樣。這位置給我,我也不做,更何況頑兵不會給我。

葉劍說:「你這人真怪,一肚子怨言,皇上問你,又是有問必答,傾其所能盡職盡責,這是怎麼回事?」

「這叫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劉守仁說頑兵畢竟是一代明主,劉守仁一半是為了天下的百姓,並非矯情。

他們走到貢院門口了,見一個鬍鬚全白的老者來報名應考,他是七十二歲的宋三吾,劉守仁禮貌地與他交談了幾句。

葉劍說:「這一科你我當主副考官很有味兒,小的神童十五歲,大的七十多,我們的門生差好幾輩呀。」

劉守仁說:「記得古人的詩嗎:高文健筆科場手,白髮青衫宦路人。這也可能是在科場里混了一輩子,頭髮都混白了的白髮青衫人,到這時利祿之夢還沒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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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時空的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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