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梨園舊夢（六）

?花燭和解天清狐疑地看著對方。他們剛想下井看看時，芍藥抱著柳老闆從井裡出來。

柳老闆有些發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芍藥卻是淚流滿面。

「為什麼……為什麼……」芍藥跪在地上捂著臉，眼淚從他的指尖流淌下，落在雪地上。

「芍藥……」

「為什麼這次你願意跟我一起死？為什麼當時你扔下我就走了？為什麼？」

柳老闆半跪在芍藥面前，臉上帶著歉意：「我最近總是在做同一個夢，夢見我跟愛人一起殉情，我卻膽小懦弱看見愛人跳進后選擇了放棄，苟且偷生。可那段日子無比可悲，每一天都懊悔不已。後來，我醒了過來，我想著，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在獨自苟活。」

「可我不願意讓你死。」芍藥抹去了眼淚，冰涼的手捧住了他的臉，「柳儒生……不對，王德之，你要好好活下去，你給我的答案，我會永遠記住的。」

重新回想起自己原本身份的王德之身體顫抖了一下，語氣也有了很大的改變：「芍藥……」

芍藥的笑容悲涼又滿足：「我一直想著，如果重新來過一次，你是不是還會拋下我。我在我自己的回憶中唱了很久很久的戲，現在，該散場了。」他閉上了眼睛。

而花燭的餘光看見了陸擎，他立刻從解天清的手上跳了下來，變回了人形，招出了佩劍淼，擋在王德之與芍藥的身前。

解天清也立刻護到了花燭的身旁。

「陸擎！束手就擒吧！你擾亂三界罪大惡極，這次我一定要把你抓回去治罪！」花燭說的鏗鏘有力，可他心裡卻在打鼓。

陸擎笑了一下：「當年的小貓都會呲牙了，天界還真是厲害。可抓我，就憑你們嗎？」

「我們就夠了！」

花燭說這話后，解天清看了花燭一眼，忽然有點想笑。

陸擎不屑一顧地輕笑和傲慢的眼神讓花燭瞬間就炸了毛，可他還沒沖昏頭腦到自己衝上去跟他硬鋼。

陸擎似乎也並沒有對他們動手的打算，他閉上眼睛抬起雙手，整個結界忽然開始扭曲，連帶著雪都被陸擎收回掌心。

花燭不知道陸擎在做什麼，可很明顯不在管管肯定是不行的。

他與解天清交換了一下眼神后，他們一個箭步沖了上去與陸擎打了起來。

陸擎對付他們倒是顯得遊刃有餘，躲閃著他們的攻擊，迅速地跳到了芍藥的身邊。

而芍藥的魂魄瞬間變成了一朵透明芍藥花，飄到了陸擎的手心。

「芍藥！」王德之呼喊了一聲，想抓住芍藥的魂魄，卻被陸擎一手揮倒在地。

陸擎看了一眼手心中的魂魄，似乎是很滿意。

「靠！」花燭也不管那麼多了，在空中念著口訣把淼變成了無數把朝陸擎擊去。

陸擎抬手就擋住了所有的攻擊，嘴角的笑更深了幾分：「小貓就是小貓，你爹的本事一點也沒學會。」說完，他的手指揮了一下，那些劍倒轉槍頭朝著花燭攻擊歸來。

解天清立刻上前把花燭抱開后跳了幾步，可手臂還是被劍劃開了一道口子。

陸擎倒也沒繼續攻擊下去的意思，大約是覺得他們不值得他費太多力氣，收起芍藥的魂魄后，就消失在了他們面前。

花燭連忙想上前追趕，可他身後的解天清卻忽然發出了一聲嗚鳴。

他回頭，看見解天清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皺著眉頭跪倒在地上。

「天清？天清你怎麼了？」花燭只好放棄追陸擎的計劃，回去看解天清的狀況。

「頭疼……」解天清咬牙地說出這兩個字。

「頭疼？」花燭也不知道解天清好端端的為什麼會頭疼，只能用法術先緩解解天清的狀況。

而在一旁的王德之則顯得更加不知所措。

半響后，解天清的頭疼總算是緩解了，他喘了口氣勉強站了起來：「沒事了，別耗費法力。」他抓住了花燭的手。

花燭皺著眉頭：「真的沒事？」他看他臉色蒼白，一點也不像沒事的樣子。

「嗯，好多了。」解天清確實好了一些，只是腦海中有一些非常模糊的片段隱約閃過。

「你別騙我，有事一定要告訴我。」花燭很緊張，目光緊緊盯著解天清不放。

解天清勾起嘴角，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摸了摸花燭的頭：「嗯。」

「你的手也受傷了……該死的！都是陸擎害的！我絕對不會放過他！」花燭憤憤不平道。

解天清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很快的，他手臂上的傷口也不見了：「你看，好了。別擔心。」

花燭抬手摸了一下袖子的破口：「還是會疼吧？」

「現在不疼了。」

「芍藥……芍藥呢？」王德之恍恍惚惚地站起了身，在變回原樣的後院中環顧了一圈。

花燭和解天清看向了王德之。

解天清走上前：「他走了。」而他也只能這麼說，畢竟王德之只是一個凡人。

「走了？」王德之紅著眼眶看著解天清。

「還記得他離開前說了什麼嗎？」

王德之想了一下道：「他讓我，好好活著。」

「對，希望你別再讓他失望了。」

「……我不會的。」王德之閉了眼睛，兩行清淚從他的眼角流了下來。

原本已經停了的雪又開始緩慢地飄落下來，而這次卻只剩下他一個人在雪中落淚。

他們離開路過了前院。他們都不約而同地看了眼已經破舊的戲台。

這戲台上再也不會有人唱戲飾演悲歡離合，也不會再有人對他唱盡情深意切。

一切似乎都只是做了一場夢，可在夢中，他卻覺得這裡才是夢，那裡才是現實。

夢與現實原來也只不過是一念之間。

他們送王德之回家，一路上他們三個都沉默不語，各自懷揣著心思。

王德之看著一直看著車窗外，忽然喊了一聲：「不好意思，麻煩能不能在這裡停一下？」

解天清有些疑惑可還是停下了車，王德之從車上下去，過了許久后才端著一盆花又重新坐了上來。

花燭看著花盆中還沒開花的綠葉問道：「這是什麼？」

王德之低頭看著他手中的花盆：「是芍藥花。」

花燭默默地看了一下后，轉過頭。

到了王德之的家，他帶著花盆一起下了車，在車外對他們微微點了下頭：「謝謝你們。費用我會打到卡上的。」

解天清也點了下頭：「嗯。再見。」說完，他關上了車窗揚長而去。

王德之下車后，花燭才問道：「你剛剛一直沒說話，在想什麼？」

「在想我失去的記憶與陸擎之間是不是存在這什麼關聯。」

花燭嘆了口氣：「這個恐怕也只有等你恢復記憶之後才能知道了。」

解天清倒是並沒有那麼放在心上：「你呢？一直不說話在想什麼？想吃魚了？」

花燭雙手環抱在胸前，憤憤不平道：「怎麼可能！我是在想，我們加起來都打不過陸擎，這接下來要怎樣才能抓住他。」

解天清沉默了一下。之前一直都沒有跟陸擎交手過，可這次交手后他才知道，陸擎遠比他想象中更加厲害。

「對了，陸擎說你爹……這事你好像都沒提過。」

花燭還沉浸在打不過陸擎的悲憤中，隨意應了一句：「哦，我爹啊，你說的是哪個？」

「……你有幾個爹啊？」

「兩個。」花燭伸出了手指。

「……」

「嗯……說起來有些複雜，以後等他們回來在介紹你們認識。」花燭自己也說不清楚。可等他們回來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解天清笑了一下：「見家長嗎？」

「嗯？」花燭不明白地看著他。

「沒什麼。」

他們回到家后，花燭站在客廳默念了一段咒語。很快的，司命星君出現在了客廳中，把換了身衣服從卧室出來的解天清給嚇了一跳。

「怎麼了小花燭，我這忙著呢。」司命星君的手上至少有四五本書。

花燭的臉瞬間癟了下去，一臉委屈：「我碰見陸擎了！我打不過他！天清也打不過他！這讓我怎麼辦？」

「這抓陸擎本來就不是幾天就能搞定的事，不然也不會派你下界了。這一是讓你盯著陸擎，趁機抓他，二是為了提高你的修為。」

「說的好聽……」花燭小聲嘟囔。

「行了行了，小花燭乖，別撒嬌，我這都忙不過來了。」司命星君準備離開。

「等等，司命大人，你看看天清，之前跟你說過的，他明明應該可以成仙了，可卻還是凡人，而且好像還失去了一段記憶。」花燭伸手把解天清拉到身前。

司命星君上下打量了一下解天清笑了一下：「花燭，這天機不可泄露，我也不便說太多，你們以後就會知道了。」話音剛落，他就消失了。

「啊……」花燭還想說什麼，可是司命已經不見了，「又跑了！難怪爹老說天界的神仙不負責任！」

解天清抬手摸了摸花燭的頭：「算了，他說的也沒錯。來吧，我頓只魚給你補補。」

花燭跟著解天清進了廚房幫忙，邊走還邊抱怨：「吃魚如果能漲修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