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青海建省

娃娃當家，餓死全家。

——白族諺語

蔣界石雖然奪取了政權,但是，中國仍然處在軍閥混戰、割據統治的時期。特別是在西北一帶，除了馮祥率領的國民軍大體上統治著綏遠（今天內蒙古南部）、寧夏和甘肅各省之外，各地還存在著互不統屬的地方割據勢力，道路交通不便，民族成分複雜，老百姓之間存在著深刻的矛盾，再加上地方軍閥挑撥和利用，甚至經常互相傾軋和仇殺。

地處西北中心地帶的甘肅也不例外。老百姓在大小軍閥割據統治和壓榨摧殘下，深深地陷入到水深火熱之中。

辛亥革命以後，甘肅逐漸形成了諸多小軍閥割據的局面。

馬麒、馬賓、馬璘和馬勷等4個回回人分別擔任寧海鎮守使、寧夏鎮守使、甘州鎮守使和涼州鎮守使。

吳桐仁、裴建准、孔繁錦和張兆鉀等4個漢人分別擔任肅州鎮守使、河州鎮守使、隴南鎮守使和隴東鎮守使。

他們互不隸屬，各自實行地方專政。一個完整的甘肅省被分割成了八大塊。

易卜拉欣一家人在西寧的日子過得舒心而愉快。空閑的時候，他會帶著一家老小坐上六根棍馬車到郊外去野遊。

久而久之，易卜拉欣考慮到父母的年齡大了，需要兒子守在身邊照顧，於是給大弟牛占祥寫了一封信，讓他轉告馬麟，自己打算離開西寧回到河州老家去。

牛占祥很快給他寫來了回信，告訴他一個好消息：「青海近期可能要脫離甘肅獨立建省了。將來的省會很可能就設在西寧。馬大人讓你再堅持一段日子。」

歷史上，青海在大多數的時間裡歸屬羌人和吐蕃人，即使歸屬中原的王朝，也只是東南一隅的河湟谷地，而且是邊疆地區，屬於陝甘總督管轄或者甘肅省管轄，其餘廣大的地區處於游牧民族半自治的狀態。

1907年，兩廣總督岑春煊最早提出青海建省的提議。辛亥革命發生以後，青海的地方建制仍然繼承大清的建制。甘肅省的西寧道和西寧府、青海辦事大臣三權並立，各自發布政令。

1912年9月，中央政權任命馬麟的哥哥、甘肅實力派人物馬麒就任西寧鎮總兵一職。

西藏地方一些分裂勢力在英國的挑唆下企圖控制唐古拉山脈以南的藏區，與馬麒發生了衝突。

馬麒提出把甘邊寧海鎮守使轄區仿照熱河、察哈爾劃為青海特別行政區。蒙古29旗均賜封有郡王、親王、貝子、貝勒、公等爵位，以鎮守使的名義轄制已屬不當。這一地區人煙稀少，幅員廣闊，非專設縣治無以安定人心，應當在蒙人和藏人居地適中的10多處開設縣治，同時設置青海都統或護軍使。

當時，軍閥混戰，無暇顧及青海，加上甘肅省首腦陸濤唯恐馬麒脫離甘肅更難制服，於是從中阻撓。

與中原軍閥混戰的混亂局面相比，青海地區出現了短暫的安謐時期。馬麒勵精圖治，首先網路人才，謙恭禮士，形成了一支智囊團隊，為振興青海出謀劃策；接著興利除弊，通過向牧區移民和舉辦墾務，陸續在牧區設置行政管理單位，推行統一政令，開始致力於對青海農牧區的統一管轄和治理。他先後設置西寧、大通、碾伯、巴戎、循化、湟源、貴德等7個縣和玉樹、都蘭等2個理事，使青海成為一個獨立行政區域的條件日趨成熟。

隨著政治上的穩定，馬麒在經濟領域也採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措施。他試辦了瑪沁雪山金礦，統一管理鹽課稅收，開設青海糧茶局統籌糧茶，實行皮毛公賣，成立西寧百貨局，加強對商業稅的徵收，恢復了左宗棠當年創立的營買糧制度，實行各族支差義務平均，廢止烏拉攤派制度，禁止印行省票，禁種大煙。這些措施對穩定和發展青海的經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馬麒實現了政治上鞏固、經濟上發展，軍事上加強。寧海軍由原來的3700餘人發展到6800餘人。他名義上屬於甘肅督軍統轄，然而凡事都會派自己的私人代表參加北洋政權的各種會議，成為西北舉足輕重的政客。當時，馬麒與綏遠都統馬祥、寧夏鎮守使馬賓、甘州鎮守使馬璘和涼州鎮守使馬勷合稱西北五馬，受到國內各種政治勢力的刮目相看。

1928年6月，國民政權定都南京。蔣界石出任國民政權首腦。馮祥出任行政院副院長。馮祥為了鞏固自己在西北的地盤，安置親信將領，增強馮系的實力，以青海關係國防至為重要，寧夏、青海距離省城蘭州過遠，不容易開發發展為理由，建議將甘肅省管轄的寧夏、青海分別建立行省。

9月5日，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第153次會議決議，9月17日正式發布命令，將寧夏、青海分別建為行省。省政權委員暫定為孫仲、林競、郭立志、馬麒、黎丹5人，孫仲為省政權首腦，設立民政、財政、教育、建設4個廳。

馬麒把建設廳長一職讓給了弟弟馬麟。

10月17日，國民黨中央第159次會議又通過決議，規定甘肅省西寧道管轄的西寧、大通、碾伯、巴戎、循化、湟源、貴德7個縣及原青海辦事長官官轄的蒙古29旗、玉樹藏人25族、環青海湖的藏人8族和果洛等地均為青海省的屬地，以西寧為省會。

1929年1月，甘肅、青海、寧夏3省聯合呈報國民政權：自1月1日起，原由甘肅省劃歸青海、寧夏兩省的各縣行政一律由新成立的兩省負責處理。

當時的青海，大多數居民過著游牧的生活，講實業沒有工廠，講交通沒有好路，講教育識字的不夠二百分之一，講生活又沒有吃穿，和牛馬一樣的十有八七。

2月9日，孫仲在西寧小教場召開軍民聯歡大會，鳴放禮炮108響。全場歡聲雷動，聲勢震撼。

從此，青海作為行省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時期。

青海的發展如火如荼。身在山東的馬英卻倍感冷落。

1930年8月，馬英認為寄人籬下終非長久之計，因此帶著馬世勛(綽號是非阿洪)、牛占川等人離開山東，重新回到了西北。

寧夏首腦馬賓獲悉馬英來到銀川，立即派人前往歡迎。

馬賓在盛大的歡迎會上致詞，期盼馬英以後要做有利於國家和人民的事情，不要重演1928年那樣的事變了。

22歲的馬英即席發表講話：「過去，我們是為了解除老百姓的痛苦、反對國民軍起義的，不過大部分部下沒有經過正規的訓練，因此紀律性很差，所到之處禍害老百姓，實在對不住廣大同胞。現在馬賢等人仍然在隴東騷擾老百姓，真是太不覺悟了！我這次來寧，是抱著正確的宗旨的，打算收撫舊部，把他們遣散回家，讓他們各安生業。請大家務必放心。」

馬賓任命馬英為教導隊長，選拔了一些自己的下級軍官參加受訓。

馬英除了與教導隊員共同訓練之外，還抓緊時間學習文化，專門請來一位金校長教授文學。

甘州的馬謙聽說馬英在寧夏擔任教導隊長，派人贈送了5000元，表達歡迎之情。

馬英把這些錢全部用來給學員們購置床單、襯衣、毛巾、臉盆等日用品。

一天，牛占川聽到馬賓的手下在悄悄地議論：「別看他們都是河州的回回馬家人，其實馬賓大人對馬英早就懷有戒備之心，等到合適的機會就要把他羈押起來哩。」

牛占川大吃一驚，急忙跑到練兵場，把馬英叫到僻靜處，一五一十地把聽到的話彙報了。

馬英的眼珠子轉了兩圈，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了。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下午，馬英帶著牛占川跑到大街上，購買了兩隻黑色的老鷹，拿回來仔細餵養。

從此，馬英一有空就和牛占川跑到郊外，訓練老鷹捉拿野兔，裝作一副胸無大志的樣子，遮人耳目。

不久，馬英告訴馬賓，他要出去逛兩天，然後就回銀川。

馬賓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馬英帶著幾個關係密切的學員以及馬世勛、牛占川，迅速離開了銀川，潛伏在寧夏中部的中衛。

馬英的老部下馬應彪尋找馬英來到了中衛。

原來，馬占彪當初串聯千餘人離開綏西以後，先是接受了國民軍吉昌的改編，後來又從靈武繞道固原轉赴河州，在武山的灘歌鎮消滅了國民軍的一個團，繳獲了不少武器。他從洮州走出槐樹關，還圍攻了河州3天，最後被馬麒招撫改編。

馬占彪在河州過得並不開心，一氣之下逃到中衛，投奔馬英來了。

馬英和中衛的城防司令馬仲林等300餘人離開寧夏，前往甘州發展勢力。

蔣馮中原大戰時期，駐紮在甘肅的國民軍開赴內地參戰。牛占祥跟隨馬麟進駐蘭州，填補國民軍的空缺。馬麟被任命為甘肅省保安司令，不久又擔任了甘肅騎兵暫編第1師的師長，維持省城蘭州的政局。

與此同時，接任孫仲的青海省首腦高勛被調走，馮祥下令馬麒暫代青海省首腦。

馬麒就任首腦以後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高舉起「反馮擁蔣」的旗幟，電告南京國民政權領袖蔣界石說：「麒傾心南向，惟馮部來甘，遂致傾心之誠，無由上達，馮且蓄意剪除異己，只得曲與周全而已。」

這一年，韓索菲在西寧生下了第四個孩子撒尼，加上之前馬奴里生的兩個兒子，撒尼應該是易卜拉欣的第六個孩子，也是第四個兒子。

1931年1月，馬麒被南京國民政權任命為代理青海省首腦，授予陸軍中將銜，任命馬麒的兒子馬芳為國民革命軍青海暫編第一師師長。

他們開始與實權派的蔣界石結合。家族勢力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

馬英率領的隊伍進入河西以後，沿途張貼在中衛印好的布告，自稱是甘寧青聯軍的總司令。

馬謙聽說馬英到河西了，高興地跑到甘州城門外，熱情迎接馬英進城。

好景不長。馬謙的部屬都是馬英的老部下，看到老領導來了，自然和他來往頻繁。

這樣的密切關係，引起了馬謙的戒心。他擔心，馬英有朝一日會代替自己，於是暗暗下定決心除掉馬英。

開春的一天，馬謙提前在一家澡堂里安排了親信，準備趁馬英洗澡的時候刺殺他。

馬英接到馬謙一起洗澡的邀請毫無疑心，只帶了牛占川一個人，和馬謙說說笑笑地前往城中心的澡堂。

馬英一邊和馬謙聊著天，一邊脫去了身上的衣服，準備走入熱水池中。

忽然，只聽到「砰」的一聲槍響，一顆子彈橫飛過去，打死了馬英身邊一個洗澡的老百姓

頓時，澡堂里一片大亂。

馬英瞬間明白了澡堂有刺客，急忙抓起衣服披在身上，飛速地逃出了澡堂。

牛占川懷裡抱著馬英的馬靴，緊隨其後。

馬謙看到自己的計謀敗露，隨即也從澡堂里飛奔而出，跑上了東城，指揮城樓上的士兵向城裡射擊。

馬英早已經率領精兵登上了鼓樓，開始向東城猛烈地射擊。

二馬從好友變成了死敵。

經過馬謙一個親屬的調解，馬英決定放他一馬。

牛占川恨透了馬謙，竭盡全力地勸說馬英要痛打落水狗。

馬英笑著說道：「既然他已經是可憐的落水狗了，我就讓大家看看我尕司令寬闊的胸懷。有了美好的口碑，還怕沒有人來投奔我們嗎？」

馬英只是解除了馬謙的兵權，還慷慨地送給他20000元現款和一輛汽車，打發他去遊歷平津，廣開眼界。

馬謙無路可走，只好接受了馬英的這個意見，前往北平考察，後來死在了張家口。

從此，馬英掌握了甘州的兵權。他大力整頓部隊，重視知識分子在幕僚中的作用，把地方部隊改編成立了一個團，給甘州管轄的11個縣委派了縣長、局長，還在各個縣裡招收新兵，擴充自己的隊伍。

這時候，馬傑和馬虎山從山東回到了甘肅。

進步人士張雅韶、吳應祺也從山東來到甘肅，加入到馬英的軍隊中。張雅韶擔任秘書長兼總顧問，吳應祺擔任參謀長。他們積極協助馬英整頓內部，淘汰了不良分子。他們還計劃把肅州管轄的7個縣和甘州管轄的4個縣合併在一起，成立河西行省。

馬英向甘州各界贈送的對聯上寫著：

三行省苛政猛虎，

七稈槍伐罪弔民。

國民軍當年東進中原以後，甘肅的政局又變成了軍閥割據的局面。馬芳指派馬馴從青海到涼州駐防，將河西大片富庶的土地視為自己的禁地，不允許別人越雷池一步。馬芳如今看到堂弟馬英不但佔據了肅州和甘州的11個縣，而且還以甘青寧聯軍自稱，認為威脅到了自身的利益。因此，馬芳決定以武力消滅馬英的勢力，以除肘腋之患。

1931年5月，馬芳一芳面命令馬馴的步兵取道永昌，向山丹進攻，一方面自己帶領馬步融步兵旅與馬彪、馬璞兩個騎兵旅以及一些直屬團營，從青海出扁都口，向甘州攻打過來。

易卜拉欣的小弟弟牛占海在馬彪的騎兵旅里當兵。占祥、占川和占海兄弟三人同在馬軍中服役，卻分別屬於3個幾乎隊里的陣營。

當時，馬英最精銳的步兵旅進駐在遙遠的肅州，一時調援不及。

馬英僅以騎兵旅的兩個團及直屬各營開赴前方，迎接馬芳大軍的到來。

第一天，兩軍在民樂縣的洪水鎮接觸。馬芳的軍隊敗退。

隨後，馬芳率領增援的軍隊反撲，在洪水、炒麵庄、三堡和六壩一帶激戰了兩天。

馬英最終以眾寡懸殊失敗，率領殘部退走肅州。

馬芳立即下令軍隊不斷地追擊，迫使馬英再次戰敗，西撤退出了嘉峪關。

這次戰役的損失很大。馬英儲備的萬餘套服裝沒有來得及運走，收編的地方部隊也臨時倒戈，向馬芳投降了。

馬芳卻並不領情，以集合訓話的名義把投降的80餘名軍官全部殺害了。這件事應驗了那句「變節者沒有好下場」的斷言。

此時此刻，青海的政局又有了新的變化。

1931年8月5日，青海省政權首腦、馬芳的父親馬麒因病去世。國民政權指令由他的弟弟馬麟代理首腦。

當時，馬麟移駐涼州。他接到哥哥馬麒病故的消息以後，帶著牛占祥等人星夜兼程，趕回了青海省的省會西寧，接任了首腦一職。

易卜拉欣見到擔任首腦的馬麟，心情非常激動，沒有想到自己會結交上這樣一位大官。他把馬家生意上的往來明細賬目交代得清清楚楚，不僅沒有虧損，而且還有一大筆盈餘，得到了馬麟的連聲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