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四處逃亡

牙齒雖硬卻會落，舌頭雖軟一直在。

——佤族諺語

1368年的夏天，大元王朝的首都大都城裡到處流傳著危言聳聽的消息：南方殺過來的漢人還要見到蒙古人和色目人，無論男女老少全部砍頭，財產一律充公；江南和中原的蒙古人和色目人都已經殺光了……

大都全城人心惶惶，亂作一團。

阿里的後代分成了兩個系列。努海的長子賽伊阿扎爾一支成為世代相襲的官宦之家。二子薩勒曼一系從事商務貿易。阿瑪爾的後代主要在官府做事。阿爾斯蘭的後代繼續在牛街經商。

到了大元末年，賽伊阿扎爾的後代哈西姆繼續襲任祖上傳下來的官職，成為阿里眾多的後裔中最顯耀的俊傑。

8月，徐達和常遇春率領的北征大軍到達大都城外的通州。

大元王朝此時的皇帝叫孛兒只斤·妥歡貼睦爾。

妥歡貼睦爾是大元的第十一位皇帝，大蒙古國的第十五位大汗，忽必烈的五世孫，元明宗孛兒只斤·和世瓎的長子。

妥歡貼睦爾下令淮王帖木兒不花監國，自己帶領道爾吉、蒙克父子等幾十位蒙古官宦、貴族收拾了大包小包貴重的物品，丟下大都的皇宮和豪宅大院，攜帶后妃、太子和公主，在蒼茫的夜色中從健德門溜出了城，由居庸關倉皇地向北方的上都開平(位於今天內蒙古正藍旗境內)逃去。

妥歡貼睦爾一路上如驚弓之鳥，連山峰塌方都以為是到來的大明軍隊。經過17天馬不停蹄的奔波，妥歡貼睦爾一行終於抵達了上都。

色目人大多數是商人和官員。他們眼巴巴地看著蒙古的王公貴族撤退了，一些人緊隨在後面逃出去了，大多數人被困在了大都城裡。

哈西姆經過長久地思考以後決定帶領全家人向西方逃跑。因為色目回回人大多集中在西部的寧夏、甘肅、青海和陝西一帶。那裡距離老人們口中傳說的祖國也近一些，萬一遇到不測還可以回到祖先的國家去。

哈西姆的大兒子馬吉德當年娶了個漢人媳婦。兒媳婦雖然早已皈依了回教，但是，人家死活不願意離開大都和父母。

馬吉德一家5口只好留在了大都。

哈西姆帶上家中的金銀細軟，一家人都換上漢人的服裝，分坐在6輛馬車上，通過賄賂守城門的官兵出了大都城，一口氣跑到了山西的太原城。

太原城儘管還在蒙古軍隊的手中，但是，面臨淪陷的太原大小店鋪關門，街上行人稀少，一片衰敗沒落的景象。

哈西姆和僕人在城裡找了好大的一圈，才在柳巷的角落裡找到了一家開門營業的麵食店。他看到店門上懸挂著一塊門匾，上面寫著4個大字：王記麵食。

哈西姆使喚僕人掀起門帘走了進去。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僕人沮喪地走了了出來，非得請哈西姆進去瞧一瞧。

哈西姆心中覺得有異樣，便下車走進了店裡。

店主王吉山看到哈西姆雖然穿著漢人的服裝，但是，從相貌上一看便知他是色目回回人。他迎上前去問道：「您要吃點什麼？」

哈西姆打量了一下店裡的環境，沒有發現色目回回人希望看到的標示，心裡斷定這是一家漢人開的飯館。也許這就是讓僕人犯難的緣故吧。

哈西姆考慮到全家的老小為了趕路，幾天沒有好好地吃上一頓熱飯，現在已經飢腸轆轆了。他想起了教經里的教導：「為了活命也可使用不潔的食物。主不會責怪你的。因為主是寬容的。」

哈西姆只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老闆，請來上21碗刀削麵，不要放任何肉類，熗鍋用菜籽油，可以多放一些蔬菜。」

王吉山心知肚明，立即吩咐店小二準備飯菜。

哈西姆一大家21口人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刀削麵，慘白疲憊的臉上漸漸地泛起了紅潤。這十來天的奔波勞累讓一向養尊處優的這個貴族家庭倍感辛苦，生不如死。

哈西姆一家人在太原城裡歇息了兩天，聽說大明的軍隊向西開來，趕緊南下澤州（今天的山西省晉城），在河南府的溫縣渡過黃河，達到詩聖杜甫的故鄉鞏縣，再轉向西方，經過洛陽、潼關，輾轉來到了關中的長安城。

就在哈西姆一家人緊急西撤的時候，大明的軍隊所向披靡，在很短的時間裡相繼攻克了河南的汴梁、洛陽、嵩州(今天的嵩縣)、陝州(今天的陝縣)、陳州(今天的淮陽)、汝州(今天的臨汝)，不戰而據有陝西的潼關，基本上完成了北伐第一階段的戰略任務。

大都的東、南、西三個方向的屏蔽已經打開，外援又被隔絕，陷入到大明軍隊的弧形包圍圈裡。

鞏秉良跟隨徐達的軍隊一路勢如破竹，銳不可當，逼迫到大都的城牆下。

9月14日，大明軍隊攻陷了齊化門，由此進入了大都城。

鞏秉良手持大刀沖在隊伍的最前面，看到長相不似漢人的人揮刀就砍，殺人無數。

他的眼睛里冒著復仇的火焰，手裡拎著兩把大刀，衝到了一戶高牆上裝飾著具有西域風格的葡萄蔓兒花紋的大戶人家門口，看到一個高鼻子、深眼窩、留著絡腮鬍子的色目回回男人和一個頭上戴著色目回回女人的粉紅色紗巾的媳婦，大聲地喊叫道：「站住，韃子的走狗！」

那個色目回回人就是哈西姆的大兒子馬吉德。旁邊是他的媳婦。

馬吉德的媳婦看到鞏秉良要殺害自己和丈夫，急忙叫喊道：「我可是漢人。請你開開恩吧。」

鞏秉良瞪著血紅的眼睛，憤怒地責罵道：「漢人女子嫁給色目回回人，侮辱我大漢的門風，一律格殺勿論！」

鞏秉良雙手高舉著大刀，向馬吉德夫婦的腦袋砍了過去。

馬吉德急忙抽出掛在腰間做裝飾用的胡刀匕首，要與鞏秉良搏鬥。

鞏秉良和其他的大明官兵蜂擁而上，一頓亂砍猛打，將馬吉德夫婦砍倒在血泊中，很快就沒有了氣息。

大明大將徐達親自登上齊化門的城樓，殺死了監國、宗室淮王帖木兒不花和右丞相張康伯等人，還俘虜來不及逃跑的6個蒙古王子。他命令封存所有府庫的圖籍、寶物和故宮的殿門，派遣官兵守衛。下令大明官兵不得侵暴搶掠，讓大都的居民各安其業。

哈西姆一家在長安城裡的西大街落下了腳。

西大街位於長安城牆內的中央位置。這裡聚居著數10萬色目回回人。他們主要是歷代到長安和中原經商的中亞、西亞的色目回回人的後裔。

哈西姆在長安城裡待了幾天，又覺得這裡不是久留之地：這長安城自古以來都是漢人的國都。如今漢人再一次得勢了，怎麼會放著舊都不管呢？最好還是再往西邊走，走到歷史上不曾歸屬漢人的地方去。恐怕這樣會更安全一些。

於是，哈西姆又命下人雇了幾輛馬車，向著太陽落山的西方緩慢地走去。

最後，他們來到了甘肅南部的河州城(今天甘肅省的臨夏市)。

河州城自古以來是東西方的交通要道和商品集散地。城裡的色目回回人非常多，特別是經商做生意的尤其眾多，幾乎佔了河州的一半人口。街市上可以看到不同民族的面孔和裝扮，也可以聽到漢語、伊朗語、蒙古語、撒爾塔語、撒魯爾語和吐蕃語。城裡到處聳立著看上去令他十分親切的禮拜寺。河州的城市面貌不像是中原的漢城，倒更像是中亞的撒馬爾罕和布哈拉。

哈西姆望著似曾相識的河州城，那顆驛動的心稍稍地安定了下來。

大明軍隊收復了北方的山東、河南、河北等地，尤其是元順帝向北方逃亡，使整個北伐的戰場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困守陝西和山西的地主武裝集團完全陷入了群龍無首的境地。

但是，大元還有數10萬軍隊佔據著上都、秦隴、雲南、遼東和四川。

徐達等又分兵三路，先後攻克了太原、大同和宣府(今天河北省宣化)等城池。

鞏秉良跟隨大明軍隊開進了太原城。

部隊進城以後特地給官兵放假一天。鞏秉良便約上幾個江蘇的老鄉去逛大街。到了中午時間，他們的肚子有些餓了，便走進了柳巷一家懸挂著「王記麵食」的飯館吃飯。

鞏秉良對店主說道：「聽說太原城的麵食數天下第一，給我們來碗刀削麵嘗一嘗。」

店主王吉山趕緊請大明的官兵入座，殷勤地說道：「謝謝光臨。我們店裡的刀削麵是太原城的頭牌。您吃了一碗還想著吃第二碗呢。我再給您加上店裡的拿手小菜豆腐乾，請您賞個臉。你們驅逐韃虜，光復漢地，功勞卓著啊。這頓午飯就算我王某犒勞各位將士了。」

鞏秉良等人看到王吉山口齒伶俐，腦袋也很聰明，忍不住樂了。

大明的軍隊平定山西以後又進入了陝西，攻克了奉元路(後來改為西安府)、鳳翔、蘭州、臨洮、慶陽、平涼、延安等重要城鎮。

徐達的軍隊繼續急速前進，在蘭州城的東部殲滅了大元的主力精銳，迫使大元李思齊的10萬官兵逃往甘肅的臨洮。

鞏秉良等隨即攻克了臨洮，很快又逼近了河州城。

河州城裡的色目回回人驚慌失措，生怕漢人進城大肆屠殺和搶奪財物。許多人帶著家眷逃進了附近的山溝里和土塬上，打算暫時躲避一下戰亂。

大明軍隊攻破河州城以後，處決了俘虜的大小大元的將領，對普通的色目回回人只是加強了監視，並沒有進行掠奪和屠殺，還對附近的吐蕃人進行了安撫，主要是為了確保西部的邊境平安無事，全力對付北方的大元殘餘勢力。

河州以西的朵甘、烏斯藏等吐蕃部落歸附了大明王朝。

至此，朱元璋北伐滅元的戰爭以全面勝利而宣告結束。北伐戰爭從根本上推翻了大元王朝的統治，基本上實現了戰前擬定的戰略計劃。北伐戰爭使殘存在各地的大元軍隊陷入到混亂的境地，為朱元璋最終統一全國奪取了戰略上的絕對優勢。

大元皇帝妥歡貼睦爾被迫逃往北方草原上的故都，雖然仍然高舉著大元王朝的旗幟，但是，侵佔的廣大內地地區幾乎全部丟棄了，徹底結束了蒙古人在漢地的統治。

中原大地經過遼國、金國和大元帝國的長期統治，再一次回到了漢人建立的大明帝國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