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神入(三)
在姬婉婉推開他不受天罰波及的時候,他就忽然想通了很多。這個原本天真爛漫的妖媚女子,她的心地其實一直都很善良。
只是愛錯了人,用錯了方式,還不善於言表。
可惜沈飛龍卻不懂。
「怎麼,聽不見我的命令?」沈飛龍不悅道。
「屬下……遵命。」秦峰應道。
躊躇著應下,秦峰走向姬婉婉的面前,卻發現她已經閉上了雙目,嘴角帶笑地準備接受懲罰了。
又是這副惹人惱怒的模樣。
秦峰的心中不免升起了怒火,一巴掌就扇了下去。
就當是給姬婉婉一個教訓。
「下手重點。」沈飛龍又道。
「是。」秦峰道。
頓時啪啪聲不絕於耳。
姬婉婉卻像是感覺不到,笑着,就算臉上火燒般的痛,就算指甲劃破了臉頰,就算嘴裏全是鮮血,也抵不過她此刻渴望自嘲的慾望。
「稟告大公子,四十掌已經打完了。」秦峰道。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秦峰終於收手,卻不願意多看一眼自己親手造成的模樣。
他還是害怕的。姬婉婉是個強者,更是從未被人如此羞辱過,他秦峰又何德何能,將她打成這般模樣?
沈飛龍摸了摸茶杯,看着床上那滿臉是血的姬婉婉,道:「妖女,你可服?」
姬婉婉仍舊閉口不言。現在的她就是任人宰割的魚肉,就算怒,也無濟於事。更何況懲罰她的正是她所愛之人,那就算是讓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甘之如飴。
「不說話是嗎?」似乎早就料到了姬婉婉會是這樣的態度,沈飛龍冷笑着,忽然提高了聲音,道:「來人,將這妖女拖出去杖罰一百!」
秦峰駭然。
姬婉婉現在的身體很虛弱,又受了幾十巴掌的懲罰,就算是常人,估計一時半會也難以開口說話,用這莫須有的罪名罰姬婉婉一百大板,豈不是明擺着要置她於死地嗎?
「是。」進來的侍衛卻顧不上那麼多,不帶任何錶情地將姬婉婉給抬了出去。
儘管所有人都明白以現在的狀況,只用幾仗下去姬婉婉就會一命嗚呼,但姬婉婉十年來強悍的形象卻還在自欺欺人地矇騙着他們自己,覺得這一次也一定會順利地執行完畢。
姬婉婉依舊是一臉的淡漠,迷濛的雙眼卻在漸漸失去焦距,第一板還未下來,她便已經昏了過去。
就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卻還聽到沈飛龍不屑地冷哼了一聲,道:「這就受不了了?真是個廢物。」
是啊,姬婉婉已經是一個廢物了,怎麼還敢奢求能以原來的方式,再待在沈飛龍的身邊呢?
秦峰道:「大公子,這……」
「帶下去,用最好的藥物為她治療。」沈飛龍道。
他還沒玩夠,又怎能讓她輕易死去?
「是。」秦峰道。
自從十五月圓之後,仙家便徹底地臣服於沈飛龍,將祁夙供為仙家之首了。
因為現在在仙家人的心中,逆沈飛龍,便等同於將要遭到滅門之災。
穆銷骨才明白,原來向來光明磊落的仙家,也有過一段這麼陰暗的曾經。
由於沈君骨的父親沈致遠喜好雲遊四海對於權力並無興趣,沒有人可以幫把手又忙於要鞏固江山的沈飛龍便連着好幾個月都沒有再來折磨姬婉婉,這也正好給她創造了一個良好的恢復機會。
然而恢復健康的姬婉婉,做的第一件事卻是下床去找沈飛龍。
這執著的勁頭,讓穆銷骨都忍不住想嘆氣。
剛下地的瞬間,姬婉婉才是真的第一次感受到了肉體的存在,稍顯不適地趔趄了一下。
這一點穆銷骨深有體會。有靈力護身的時候身輕如翼,失去了靈力才知道,原來肉體也是有重量的。
「呵。」又是一聲自嘲,姬婉婉才發現,她居然連自己的身體是什麼情況都不了解。
待到姬婉婉艱難地前往到廳堂時,沈飛龍和花柔舞正在吃飯,她便不請自坐地挨在了沈飛龍的身旁。
花柔舞雖然不悅,但是這麼多年來倒也已經習慣了。
沈飛龍也沒有說話,只當姬婉婉不存在,依舊溫柔地為花柔舞夾着菜肴。
姬婉婉也識趣地沉默不語,只是伸手將沈飛龍愛吃的菜全都換到了他的面前,然後就靜靜地坐着,不吃,也不走。
直到花柔舞輕呼了一聲,含淚道:「嗚,好辣……」
沈飛龍才反手凝聚靈力猛地一掌將姬婉婉拍飛,冷聲道:「誰允許你自作主張地把燕窩湯換成了辣菜?」
燕窩與辣菜的相差甚大,說是吃的時候沒注意,誰又會相信?沈飛龍不過就是在找個借口發脾氣罷了。
扶著牆壁站直了身子,姬婉婉吞下了猛然湧上喉嚨的一口熱血,答非所問道:「今時不同往日了,你若還是如此易怒,只怕我受不了幾掌,便會一命嗚呼。」
「哦?」沈飛龍放下碗筷走到了姬婉婉的面前,伸手一把捏住了她尖瘦的下巴,咬牙道:「你這是在教我怎麼做事嗎?嗯?」
姬婉婉吃痛,妖媚的容顏略顯扭曲,沒有回答。
「哼,你以為你還是聖女嗎?」沈飛龍道:「像你這種廢物,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的東西,為什麼還不去死?你有什麼顏面活在這個世界上?雙手沾滿了鮮血,殺了那麼多的……」
「為了你,縱然負盡天下,我亦無怨無悔。」姬婉婉道。
沈飛龍一愣,抬手便是一個巴掌,道:「你已經不是那個能夠隻手遮天的聖女了,現在的你就連我都殺不了,還敢在此大言不慚!」
姬婉婉卻毫不在意地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鮮血,淡淡道:「我亦從未想過要傷你分毫。」
沈飛龍道:「你……!」
他怒目而視,她淡漠迎之。
相視久久,還是沈飛龍率先移開了視線,怒吼道:「來人,將這大膽妖女拖下去,杖責四十!」
穆銷骨看着,真的無法理解沈飛龍既然這麼恨姬婉婉,為什麼在多年後還要為了姬婉婉毀掉魔道?
寬大的木板一次又一次地打在了姬婉婉嬌嫩的軀體上,不出三板,便開始隱隱見血,姬婉婉也仍舊一聲未吭地承受着這威力十足的杖責。
「現在,你可清楚你的身份了?」沈飛龍冷冷地看着姬婉婉,摟緊了懷中的花柔舞。
「呵呵……」姬婉婉卻只是笑,隻字未言。
沈飛龍的怒火更甚,道:「來人,給我就地執行鞭刑,抽到她明白為止!」
「是。」侍衛道。
將姬婉婉捆綁於十字木頭之上,那侍衛便手持一根長有血銹全是倒刺的細長鞭子,道:「你若是明白了,那就回個話,我自會停手。」
畢竟面對如此美人,真要辣手摧花,他也於心不忍。
姬婉婉的目光一直看着那相擁的兩人,沒有說話。
瞬間,手起鞭落,撕破了姬婉婉身上的衣裳,也撕裂了她那吹彈可破的柔嫩肌膚。卻即使鮮血染紅了衣裳,她也不曾喊過一聲『疼』。
沈飛龍抱着花柔舞繼續吃飯,一口接一口地喂,一次又一次地親昵,為她擦拭嘴角、吹涼熱湯,柔聲交談。
屋內,人情之暖;屋外,世態之涼。
姬婉婉終究是沒能忍住,低垂的眼帘下瀰漫着淚花。
其實姬婉婉早就知道沈飛龍不愛她了,卻也從未強求過什麼。她只是想要待在沈飛龍的身邊,僅此而已,為何卻非要這麼殘忍地讓她知道自己究竟有多麼多餘?她不過就是,狠不下心不去愛他而已。
「我明白了。」姬婉婉突然開口,嘴角帶笑。
沈飛龍舀湯的手卻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隨後歸於平靜,道:「明白就好。」
侍衛便上前替姬婉婉鬆綁。
姬婉婉已經被打得全身是血,皮肉外翻,正要被侍衛扶走,又道:「待我傷愈,陪我上一次青山可好?」
青山,是祁夙的名山,風景美不勝收。
「你認為你有資格提出要求嗎?」沈飛龍反問道。
聞言,姬婉婉雙膝跪地,朱唇輕啟,卻帶着微微的顫音,道:「求您了,大公子。」
這是姬婉婉從未表露出來過的示弱。
沈飛龍驚詫,心中不知為何有些異樣,道:「你……你先去養傷吧。」
可姬婉婉不要這種敷衍的回答,額頭磕地,道:「求您了,大公子。」
沉默半晌,直到身旁的花柔舞輕輕地推了沈飛龍一下,他才反應過來,冷冷地道:「你最好是別耍什麼花樣。」
「民女知道。」姬婉婉道。
那一瞬間,似乎有什麼碎了。
後來養傷時,姬婉婉安靜萬分,卻不似平常那般冷冷的沉默,而是像個斷線的木偶一般空靈,靜得令人心痛。
沒等傷好,只是能下床勉強行走時,姬婉婉便強撐著與沈飛龍兩人徒步穿行於深山之中。
一路無言,直到走了許久之後,姬婉婉才停了下來,坐在一處懸崖峭壁之上喘息著。
稍有失足,身下便是萬丈深淵。
沈飛龍心有防備,不願同坐,只是靜靜地站在姬婉婉的身後。
直到午夜過後,月上中天,沈飛龍不耐煩地正欲發火,姬婉婉才終於開口道:「還記得第一次,我就是在這裏遇見你的。」
沈飛龍道:「如果你帶我來只是想要說這些,我沒功夫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