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鬼

「客官，請慢用。」

店小二放下手裏的最後一盤菜，拿汗巾擦了擦額角的汗，臉上掛着蕩漾的笑。

這桌客人只有兩個人，卻點了二十來個菜，消費滿一千文，他可以得十文錢的提成，想到最後的到手的銀錢，他臉上的笑容又真誠了幾分。

阿愚吃飯的手速可以跟她捏訣時相媲美，辰生剛往口裏塞了一塊紅燒肉，眼前的紅燒肉便只剩下了一個光禿禿的盤子。

看着桌上那疊碼得高高的盤子，辰生吞了吞口水，相處了一個月，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淡定。

但是，東家這麼個吃法，不知道那僅存的幾千文錢還能不你撐過今晚。

阿愚以光速吃完了十來碟菜，她摸了摸依舊平坦的肚子，在辰生看怪物一般的眼神中，十分淡定的又端起一碟糕點，重新把嘴塞滿。

等到最後一塊香油雞酥卷進了嘴，她吮了吮指尖，一臉意猶未盡。

「阿愚，你今天應該吃飽了吧？」辰生捏著錢袋一臉惴惴，很怕她會說出沒有吃飽的話，如果錢花光了，他們今天晚上又只能睡破廟了。

想起那四面漏風的牆壁，以及到處亂竄的老鼠，他暗暗打了個寒戰。

吃飽？

阿愚的字典里已經很久沒有這個字了。

「你說的吃飽是指十分飽還是七分飽？」她露出一個幽怨的眼神。

這話的意思是雖然沒有十分飽，但卻已經有了七分飽？

辰生心中一喜，笑道：「俗話說得好，飯吃七分飽，活到九十九，這說明人吃到七分飽對身體是最好的。」

「可是，我這充其量也只能算五分飽。」阿愚揉了揉還處於飢餓狀態的肚子，委屈巴巴的望着辰生。

辰生在心裏偷偷翻了個白眼，

姑奶奶，既然這樣，那你還分什麼七分飽，十分飽，直接說沒有吃飽不就行了！

看着眨巴眨巴着眼睛，一臉無辜的阿愚，辰生一再告誡自己不能心軟。

即使裝可愛也不行。

如果他不能保住這個錢袋，他今天晚上就要難熬了。

想到這裏，他決定要像保衛自己的貞操一樣保護這個錢袋。

他把錢袋塞進胸膛，用手緊緊的壓着：「老闆，不能再點了，我們錢……不多了。」

「還有……多少？」阿愚遲疑了一下問道。

辰生閉緊嘴巴，搖了搖頭。

但是，下一刻，他老老實實的回答道：「總共還有八千八百一十五文錢。」

「啊！」反應過來的辰生忙捂住了嘴巴，然後，更驚恐的是，他發現他剛剛放在胸口的錢包不知何時已經到了阿愚的手中。

「老闆，你又對我使用真言咒！」辰生一臉泫然欲泣。

「小二。」阿魚無視悲憤的辰生，朝店小二招了招手。

店小二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笑得見牙不見眼：「客官，請問您有什麼吩咐？」

「你算算這桌子菜有多少錢？」阿愚指著一桌子的杯盤碗碟道。

「好的，客官，您總共花了四千四百一十二文錢，由於您這一次消費的多，零頭就幫您抹去了，誠惠四千四百文錢。」

「您需要現在結賬嗎？」他十分貼心的問道。

阿愚把錢袋放在桌上：「你再幫我點一份雞汁魚腩羹，魁花獅子頭，牛肉豆腐羹、蝦魚筍蕨兜……」

阿愚每報一個菜名，辰生的心便要狠狠地跳上一跳。

與辰生相反，店小二則樂的嘴巴都快要咧到耳後根去。

「神仙魚，糖醋咕嚕肉，再幫我添個十錦飯，點心的話，給我來一份松瓤鵝油卷，銀絲蘿蔔餅、天香藕，

最後再幫我來一個酸筍雞皮湯，就這些，你看這些錢可夠。」阿愚把錢袋裏的錢倒了出來。

「好的，客官。」店小二麻利的算好了賬，「您這菜點的真是絕了，除去零頭，剛好四千四百文錢，您這桌上總共八千八百一十五文錢，除去飯錢，還找您十五文錢。」

感覺自己都快得心臟病的辰生，目光熱烈的盯着那剩下十五文錢。

不知道這個錢能不能睡到客棧里的大通鋪？

就在這時，辰生看見阿愚對點小二勾了勾手指，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麼，他聽見阿愚道：「這十五文錢賞你了。」

「謝謝小娘子！」店小二飛快的把桌上的錢一掃而空，然後跑去櫃枱交賬。

我的錢！

我的大通鋪。

看着離自己遠去的那十五文錢，辰生一臉痛不欲生。

阿愚對一桌子熱氣騰騰的菜肴，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辰生，你不是說吃七分飽對身體最好嗎？吃完這些，剛好七分飽！」

看着笑的一臉無辜的阿愚，辰生一口氣悶在了心口。

「阿愚，你的胃是個魔鬼嗎？」在見識了阿愚可怕的食慾后，他曾這樣問她。

那時候阿愚是怎麼回答他的？

「我也不知道。」她搖搖頭，臉上帶着無奈和不知所措，「我總是感覺很餓，非常非常的餓，大概……我的肚子裏住着一隻飢餓的怪獸。」

自從爺爺去世后，辰生便過着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他太知道飢餓的感覺。

也許，阿愚是得了一種叫做飢餓的病，所以，她每天都需要吃很多很多的食物，才能從這種飢餓的感覺里逃離出來。

他應該諒解她。

可是，

一碼歸一碼，

阿愚為什麼要把那剩下來的十五文錢，也給了小二！

「阿愚，你剛剛跟小二說了什麼？」辰生問。

阿愚從盤子上抬起頭，她咽了咽口中的食物道：「我問他附近有沒有什麼廟？」

辰生覺得自己都快要嘔死了，但是，他極力壓制住想要嘔血的衝動。

「然後呢？」

阿愚喝了一口酸筍雞皮湯：「然後，他十分貼心的替我們介紹了一個好去處。」

「什麼好去處?」辰生聽見自己磨牙的聲音。

阿愚一臉得意的說道：「城南的月老廟。」

「你放心，店小二說，月老廟才剛剛翻新過，牆壁絕對不會漏風，廟裏也沒有爬來爬去的老鼠，也沒有其他的髒東西。」

辰生不信：「真的沒有其他的髒東西？」他重重咬了一下其他二字。

「不管你說的是哪一種髒東西，這一次我保證絕對不會有。」阿愚肯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