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繁華黑市
柯桑第一次的主動感謝，結果卻是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卑微小女孩，對此嬋娉公主的心中又是憤怒又是無奈。
更讓嬋娉公主感到心寒的是，柯桑，那個乖巧的黑孩子竟然為了這個卑賤的小女孩頂撞自己，明明自己是他的主子，而可惡的小崑崙奴卻敢於為了一個陌生人和自己說不！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兩人多年相處的友誼，竟抵不上一個剛剛相識的小姑娘，難道只是因為柯桑真的長大了嗎？
嬋娉公主倒吸一口冷氣，她恍然間想起「長大」意味著的事情，在自己哥哥齊昌王身上發生過的一切——疏遠，陌生，乃至於最終降臨的……分別。
不，嬋娉公主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齊昌王哥哥現在生死未卜，她的身邊只剩下柯桑了。如果柯桑都離開了自己，那麼自己還能剩下什麼？只是空有一副矜持和高貴的面具，而將真實的情感永遠的封印在記憶里嗎？宮廷險詐，除了哥哥和柯桑，她不知道還該信任誰……
哥哥，如若是你還在嬋娉的身邊，那麼這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呢？
嬋娉公主怔怔地望著有些西沉的斜陽，希望著深夜早日的來臨，一切噩夢都會隨之結束，這樣，她就能夠翻到下一頁，而她踐行了對哥哥書中所提到的誓言——「待到克服行路艱辛之後，方再啟下頁，切記！」
記憶之中，書卷之上哥哥畫下的火焰在燃燒，跳動的火光之中，哥哥的臉清晰地浮現在自己的眼前，宛若要求自己遵守兒時的約定。
那麼會是今日嗎？她期待一切噩夢都將過去，安定之時她可以翻開下一頁薄薄的黃紙，知曉自己的哥哥身處何方。
「一定會的，哥哥從不會騙我！」
「他答應過自己，他會回到自己身旁。」
輪宮之中，嬋娉公主一遍一遍的對自己說著。
儘管經歷無盡的黑暗，血腥倉皇的逃亡，但是嬋娉公主依舊覺得自己很難滿意於倖存的感覺……
幾個時辰過去了，眾人翻過了兩座低矮的山頭，終於，看到了一座不小的小城鎮。
夕陽的餘暉灑在這座小城鎮上，透城鎮的門口往前望去，街道人馬川流不息、人聲鼎沸，一片繁華喧囂的場景。
天未全黑，但街道的兩側已經陸陸續續亮起了燈籠，星星點點掛在兩旁，將熱鬧非凡的街道點亮，如同繁華的夜市一般。
這裡熱鬧祥和的模樣，彷彿黑暗不曾降臨一般，每個人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自己的生活。
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難以抑制的激動，繁華的城鎮就意味著他們能夠住上好的驛館、吃上香噴噴的飯菜。
若不是因為公主在場，他們此刻已經想要直接飛奔進客棧，就算是搶奪，吃霸王餐，也得好好地大吃一頓。
老商賈沒有說謊，這裡有著南漢任何一個城市都難以比肩的繁華，川流不息的車馬，一望無盡的商鋪……
「怎麼邊陲之地會有如此盛世呢？」
秦明不禁皺起眉頭想到。
即使入夜之後，街市內的燈籠仍把這裡照亮得如同白晝一般。
沒有人會刻意留心自己一行人的存在，更沒人會躬身給公主的輪宮行禮，避開公主的車駕，就是連崑崙奴巨漢扎昆，這裡的行人也只是匆匆睹上一眼便不再好奇。
透過輪宮的窗戶，嬋娉公主默默觀察著，這裡的人都過於忙碌，整個城市都沉浸在銅臭的味道里，除了買賣的爭執，就是吆喝的喧囂。
「真的這裡沒人知道城外某個地方，潛藏著跨越國境的隧道？」
這讓嬋娉公主難以對這座城市產生心安的感覺。
這些人已不是自己的臣民，自己已達近唐疆域，那麼接下來的一切……
嬋娉公主在輪宮中捏緊了絲巾，希望獲得勇氣，一路走來的血淚風雨，已然讓她明白很多……
「活死人尚且可怕，但是更可怕的卻是活著的人心。面對活死人的肆虐，可以未雨綢繆，而活生生的人，總是要防備著他們到底何時會背地裡使刀子，真是令人令人防不勝防……」
想到這，嬋娉公主長嘆了一口氣，不管是來自身體還是精神上，她疲累極了，於是這聲長嘆飄出了輪宮。
「殿下，如果您想要找個舒適的地方，老夫可以為您引路！」
歐陽老者看著倚著窗沿放空的嬋娉公主，殷勤地上前關切道。
對於突然上前獻殷勤的老商賈，嬋娉公主心中的戒備並沒有放鬆。
說實話，她對這個老商賈的認識還是太少了，雖自己等人從活死人的手中成功逃亡，必然歸功於面前的這個老人，但是除了格外的禮遇之外，嬋娉公主並不打算給予信任。
「老先生，謝謝你的關心，本宮尚不疲憊。」
現在的嬋娉信不過任何人，而身邊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卻讓自己寒心。
見公主沒有太多反應，老商賈還欲說些什麼，但突然感覺到有一股強烈的視線一直在盯著自己，讓自己感覺渾身不自在。
他順著那目光看去，只見李成茂正用要吃了自己的眼神盯著自己。
「老頭，公主只說得她不累，但可沒說她不餓呀！」
老商賈像是立馬領會一般，立刻笑著補充說道。
「前面儀全居，自有好酒好菜，老闆娘做的燒鵝，乃是當地一絕！」
聽到好吃的，李成茂原本要吃人的眼神，突然間迸發出了明亮的光彩，他可是肚子都餓扁啦。
「那還不快……」
當李成茂正要催促著老商賈帶路的時候，一陣冷冷的聲音傳了進來，打斷了李成茂即將要說的話。
「不，老人家。我們哪也不去，我們直接去官府！」
凌諾伊冷漠地說道，彷彿之前眾人對老商賈的熱情都只是一個錯覺。
歐陽老者面上努力保持著微笑。
「唉，道長你有所不知呀！此地乃是『通市』，沒有官府！」
「通市？！那怎落得如此弘大規模？」
凌諾伊打量了周圍一眼，嚴肅地問道。
「通市乃何處？怎會沒有官府？」
深居宮中的嬋娉公主也從沒聽說過何謂通市，所以有些好奇地問道。
「殿下，通市乃漢國和唐國的邊境之處黑市聚集的市鎮，據說此地之前曾是楚國領地，唐國敗楚之後，此地歸了唐國。」
「然而原來的市鎮就此荒蕪，卻成了黑市盜匪，私鹽販子聚集的好地方，這裡方圓五十里內被亡命之徒把守，雖在唐國境內，但是此地乃溝通漢國，越地，暹羅，南海諸島國，乃至百濟，高麗，倭國之經商要處，各種物資經黑市而來，卻應有盡有，加上連年征戰，物資匱乏，各國稅負重重，黑市所在之處便以『通』為名，行各種通達之事，通天之事，乃日日興旺，遂名為『通市』。」
老商賈神采飛揚地說著，當說到他的老本行的時候，臉上是難掩的激動神色。特別是看到嬋娉公主的臉色逐漸從疑惑轉為好奇甚至有些不可思議的時候，老人的神情更是飛揚，繼續說道：
「傳言創立此地的首領雖是江湖豪強，但在落草之前，乃是先唐命官，自通曉官場人情，因地制宜，但也對朝廷恭恭敬敬，各種打點，所以唐國對此地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樂得獨享黑市貿易帶來的各種珍奇物資。」
聽完著一長串的說明，凌諾伊的臉色也有些動容。
「我久居朝堂，卻曾沒想到此邊陲黑市能發展得如此繁華。」
「那就依老先生安排，我們但聽便是……」
看見夜色正暗，而四周荒涼，嬋娉公主面色嚴峻地說道。
就在這時，李成茂走近公主，開口欲說些什麼，結果他首先看見了凌諾伊有些局促的使眼色，然而心直口快的他可沒那麼多彎彎腸子，於是到了嘴邊的話，脫口而出。
「……那這個女孩子……」
「還去不去醫館？」
李成茂換了一種方式詢問，以期提示自己和凌諾伊是站在一條戰線上的，對！依靠官府，九死一生之後趕緊去最近的官府表明身份……而不是順從的聽命於老商賈的安排。畢竟，李成茂他自己信不過此人，同樣，他也相信凌諾伊肯定也信不過面前的老頭。
嬋娉公主有些詫異地看了看李成茂一眼，覺得此人在魯莽性情之中竟存了一份可靠！心中甚是讚許。
嬋娉能夠理解李成茂的小心，一路上詭異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要不，我先帶著小女孩去找郎中？」
李成茂見公主沒有反對，他有些得意地微微抬起下巴，臉上綻放著笑容，他滿意於自己的機智。
柯桑從自己的身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這裡沒有醫館，只有藥材鋪，自己抓藥，醫者從不來此地！」
歐陽老者笑著說，直接將李成茂心中的那一絲幻想給破滅。那種看似和藹的笑容，但是在李成茂的眼中卻顯得尤其討厭。
李成茂實在厭惡歐陽老者從不停下的笑容，但想來也奇怪，自從李成茂將利刃架在了這個老者的脖子上之後，他無時無刻不在嬉笑。
「那麼十里地外應該會有，不行就二十里，五十里！總會有一個地方會有醫館，就算是黑市，也是有人，也有不會抓藥的不是嗎？」李成茂堅決地說道。
「不行！她經不起那樣的折騰！」
一陣義正言辭的聲音響起，
「黑孩子柯桑!」李成茂氣的牙痒痒的額。
「這個天真的崑崙奴你懂個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