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如血真相

第十七章 如血真相

短暫沉吟之後,如風又打開了話匣。

「我自知扎昆的武力異於常人,且十分敏感,因此過了好一陣子才跟隨著兩人馬蹄的痕迹回到了興王府。後來一經打聽,才知皇上新罷免了原禁軍的統領,展翮將軍。那麼扎昆此時被宣致皇城,其中意圖自然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扎昆即將上任的消息在這裡傳得沸沸揚揚。朝廷上下對此議論紛紛,即便扎昆武力高強,全國上下也可數一數二。但他畢竟是外族人,身擔一國禁軍統帥一職,難免有些站不住腳跟。可就在滿朝文武等待著早朝之時,同皇帝上諫。卻始終沒能迎來皇帝的現身,就連星夜趕至此地的扎昆,也沒有出現在現場。原本以為要趕在早朝時宣布加官進爵的,現在看來也不然。」

嬋娉陷入了沉思,原本順理成章的事情現在又變得撲朔迷離起來,她頷首示意如風接著往下說。

「皇上缺席,扎昆消失,故沒法再去探得其中的原因。酒樓當中熱火朝天的議論來得快,去的也快。思索著聽不到什麼要緊之事了,便進宮前來稟報公主殿下。可就在我剛要離開酒樓之時,『齊昌王殿下之死』這個讓我敏感的詞猛然鑽進耳朵。」如風顫抖著說道。

嬋娉意識到接下來的話絕對是關鍵的,身體不自覺的向前傾了過去,窈窕的曲線顯露在輕薄的衣衫之下,暗香浮動,卻絲毫沒有改變深閨之中的緊張凝重。

「我小心湊近了點,雖然酒館聲音嘈雜,但是他們說的確實是關於齊昌王殿下殞命的事情。」

「他們說了什麼?!」嬋娉迫切的問道。

「說殿下以及十八西極鐵衛在厚荃鎮的民墳崗處,被人殺死,無一生還……」再一次說出,如風也同樣抱有著不可思議。

「厚荃鎮?民墳崗?你是說哥哥是在離興王府,還有百里之遙的方寸土地上被殺死的?」嬋娉的疑問也同樣代表著秦明的看法,倒不是說一夜之間趕不到那個地方,而是實在不明白為何殿下會去那種地方。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但是這確實是他們的原話。」如風有些沒底氣的說道。

「那他們有說誰是兇手嗎?」嬋娉不再糾結於其他事情,她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們看起來也不清楚,只是他們……提到了一點。」如風停頓了下來。

「哪一點?」

「他們在現場,目擊了兩位非南漢之人:一個是道士模樣的老頭,一個是士兵模樣的青年。說是從近唐來的和親的使臣。」如風如實的彙報道。

「從近唐來和親的使臣,怎麼會走到厚荃鎮的民墳崗去?找死人和親嗎?」秦明陰柔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如同一柄冰涼的利劍,徑直的即將劍尖指向近唐的二人,「先不論他們為何不接受我們大漢的迎接,就單說被目擊到在前太子殿下隕落的現場,這一點,他們就絕對逃不了干係!」

近唐道士……同性相斥,聽到和自己所奉事業相同的人之後,秦明本能的對其充滿戒備之心。自己心裡那桿事實的天平,毫無疑問的全部倒向近唐之人。

如風也暗自點了點頭,前面就算鋪墊的再多,最終出現在死亡現場的,終究是近唐二人,不是別人。

然而,嬋娉,似乎不是這麼想的……

「近唐二人,一為道士,一為士兵。他們是哪裡來的絕世高手,能讓殿下威震四方的近衛軍毫無還手之力?」

「這是其一。其二,近唐二人為和親而來,為兩國之友好結盟而來。憑何敢去殺害一國之太子?若是此事證實是兩人所為,那麼大漢將與近唐不共戴天,何來既盟永昌?」

嬋娉的話句句點中疑點,頓時讓秦明白皙的臉色有些微微泛紅。自己剛才確實衝動了,原本聽聞的就是傳言,自己哪能將事實如此武斷的篤定呢?

不過,讓他震驚的是,點醒自己的,卻是那安分成長於幾乎與世隔絕的深閨之中的公主。一直以來,自己都是在公主身旁為其出謀劃策,有時甚至全權交給自己來決斷。可今天,他才意識到,公主可能遠非他想象的那樣簡單。

「公主殿下,那您覺得,此事應該如何看待。」秦明發自內心的提問道,話還未完全說出口,心中就已經期待起她的回答了。

聽聞之前所發生的事情,嬋娉心中便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支持她有這樣想法的回憶,是如此的激烈與清晰。

那是發生在18年來僅有幾次一起用膳的晚上。有哥哥存在的每份記憶,嬋娉都牢牢的刻在了心裡,這樣即便是哥哥不在身邊,自己也可以在閑暇之時,如數家珍般的一個個拾起,才能麻痹自己身處甜蜜的包圍之中。但是這一次的記憶,絕對不能算是甜蜜。

寒冬時節,豐盛的膳食冒著白花花的蒸氣升騰眾人的面前,誘人的香氣勾動著嬋娉空空的胃,但是她卻遲遲沒有動筷。不是因為害怕於父皇的威嚴,而是沉醉於哥哥短暫且寶貴的陪伴。

或許也只有在用膳之時,哥哥才會主動拿下像是「長」在臉上的黑鐵面具。摘下面具的那一刻,俊俏奪目的容顏竟讓這一桌饕餮盛宴頓時索然無味。然而那毫無表情的樣子何嘗不是又戴上了另一張冰封冷酷的面具呢?

許久未見,心中的幽怨是固然的。可當哥哥抬手給自己夾菜之時,心中那看似強硬厚實的城牆瞬間被名為「溫柔」的長矛所擊潰,幸福便從裂縫中迸發而出。嬋娉俏臉緋紅,略顯稚氣的面容上此時多了幾分美艷的韻味,驚喜之情溢於言表。

然而,恐怕也只有嬋娉一個人會對這樣,只有細微咀嚼聲發出的晚宴感到溫馨了。

「皇兒。」皇帝聲音冷不丁的響起,打斷了在場的所有人,除了……那個偏偏是他想喊的人。

齊昌王依舊奮力的對著桌上的玉盤珍饈大動著干戈,像是毫無察覺,又似故意而為之。

「皇兒!」皇帝從不喜歡被人無視,即便是自己的兒子也不允許。

「啪」的一聲,桌上擺放的碗筷開始「叮噹」的奏起,皇帝臃腫的手掌上橫肉不斷震顫著,陌生的吃疼感告訴他,這還是第一次以這種形式讓別人注意自己。

「父皇何事。」太子放下筷子,戴上面具之後,冷眼注視著對面的皇帝,陰沉的說道。

「邊境之地,鎮壓平定的如何?」皇帝問道。

「還算順利,基本穩固了大漢統治政權。」太子答道。

「那就好,那就召回一部分將領和士兵吧,畢竟他們也需要和家人團聚的。」皇帝有備而來,話語隨便卻滿帶威脅。

太子並沒有立刻回答,沉默的面具下面,看不出任何情緒。嬋娉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但是這種場合,輪不到她開口說話,因此她只能擔憂的向哥哥面具下那無奈的臉龐。

「兒臣明白,父皇準備召回多少?」太子問道。

皇帝聽聞之後轉身從背後的書架上抽出一封信件,然後丟給了冷峻的太子。

齊昌王自知其內容,接過之後,再也沒有回到座位上,而是頭也不回的走到了門口,丟下一句:「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之後,便揚長而去……

嬋娉將這件事道完之後,她心中的所想自然不言而喻,但是這個想法未免有些駭人,秦明更是不敢相信。

一方面,公主的反應實在讓他意想不到,在自己將疑點聚焦於近唐使臣身上時,公主殿下早已脫離了這種淺顯。這種異於常人的冷靜,在一瞬間甚至讓自己恍惚死去的根本不是公主的親生哥哥。另一方面,公主殿下的分析所帶來的答案似乎更接近真相,但這又著實黑暗,不是自己這種層面的人能夠介入的了。

「先不論事實真相到底為何。」公主再次開口道,「單論扎昆為何領旨離開了哥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他作為哥哥身邊的近臣,難道能不知這道聖旨隱藏的陰謀嗎?!」

「公主殿下,他不可能不知。」秦明分析道。

「那他為何連夜領旨,前往朝廷享受加官進爵?!」盛怒之下,嬋娉背上披散著的頭髮像是被無形的細線所牽引,緩緩的升騰而起。臉上精緻的五官在怒火的充斥下變得猙獰,牙齒之間發出絲絲摩擦的聲響。秦明的後頭快速抽搐了一下,生吞了一口口水,緩解了公主給他帶來的恐懼。

「啪!」嬋娉身後傳來陶瓷破碎的聲音。

眾人的視線齊刷刷的轉向聲源處,只見一個皮膚宛若黑炭的瘦弱小孩怯生生的躲在紗織的窗帘后,地上是撒了一地的花瓶碎片。

看見那和扎昆有著幾分相似的面容后,一瞬間,委屈、害怕、擔憂匯聚在了這張無邪的臉龐上。嬋娉心中騰升無名的怒火,隨手在地上抄起一片陶瓷碎就向那黑孩砸去。

「啪!」碎片接觸到堅硬的頭顱上后,再一次如散花一般飄零在空中,隨即掉落在地上,與之一同掉落的還有那鮮紅的血滴。瞬間,黑孩的臉上血跡縱橫交錯。

黑孩沒有哭,更沒有反抗,他依然擔憂的看著變得陌生的公主,無聲的吶喊著忠誠。

嬋娉睹見這些之後,愧疚與懊悔之情油然而生。自己這樣,於事無補。遷怒於一個無辜的孩子又是為何呢?可,自己這樣的寬容懂禮,無非是麻痹自己。又有誰能來安慰撫平自己漂泊不定的心呢?

答案……就在不久前消失了……

公主禁受不住心中的苦楚,渾身突然失去了支撐的力量,一下跪在地上,再一次放聲哭泣……

可就在此時,外面卻來了位不速之客。

「公主殿下,扎昆將軍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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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御龍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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