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到達太原

第九十九章 到達太原

臨別時,李貴子從兜里掏出四十塊錢:「這是我和王鐵鎖的一點心意。我們每個月就幾十塊錢工資,要養活媳婦孩子,老家還有老人。」

梁國成在李貴子家生活,知道他們生活艱難,一再推辭道:「你們已經幫了我這麼大忙了,我怎麼能要你們的錢?況且你們也不容易!」

倆人互相推諉,李貴子堅持要給,梁國成堅決不要。還是老山東從李貴子手裡接過錢,又從自已兜里掏出三十塊說:「在家一世易,出門一時難。拿上吧,這一路你不定遇到什麼難事呢?有一些錢在兜里,起碼不至於餓死!」

說的三個人都笑了,不過笑是苦澀的,尤其梁國成,笑比哭難看。梁國成手裡拿著七十元錢,這是一個工人一個半月的工資,心裡還真不落忍,說:「這是戰友們從嘴裡省下的。」

老山東說:「別的什麼也不說,幫你我們不要理由,就因為我們是戰友!」

火車從東北到北京,賓士了兩天一夜又半天,因為是貨車,沿路停車很少,除了加煤加水。到了北京后,老山東辦完接車手續,打聽了每輛車的發車時間,到站目的地。等到天黑后,悄悄繞過值班人員視線,把他送上了敞篷車皮。

因為押車車長怕惹麻煩,堅決不同意帶一個生人上車,只好讓他上了敞篷車箱。雖然坐敞篷車風大又臟,但是讓他多留一夜,他不知怎麼安排他。因為在北京住宿要有單位介紹信,吃飯要用糧票,在那個年頭,錢再緊能一個月擠幾塊,沒有了糧票,一家人只能餓肚子。

梁國成走了,老山東到心裡惆悵。按說幫助老戰友無可厚非,安全地把戰友送走應該高興,可里他心裡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經過戰爭的軍人,沒有了戰場的硝煙,現在和平了,日子好了,其實更多的懷念那些犧牲的戰友。

見了昔日的戰友,尤其是負傷的戰友,總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可是作為一個黨培養多年的黨員,這樣繞過組織去幫一個人,不知道這是不是對組織有欺騙嫌疑?雖然說李貴子王鐵鎖這倆個戰友很可靠,他也能確定粱國成是槍傷,可是他畢竟是非法偷渡過來的。一直不依靠組織的幫助,靠著戰友的幫忙,能回到老家山西,回去后你還的依靠組織的力量,不然無法生存。

梁國成坐在火車上,想到明天早上就到石家莊,順利的話一兩天就到太原了,激動的一夜合不上眼。在他的映像里,他家還是富裕的商戶。還是大宅大戶,門前車水馬龍,伙記們忙忙碌碌。殊不知商店已經完成了社會主義改造,全部實行了公私合營。

全國已經建立戶籍制度,像他這樣沒戶籍的人屬於黑人。是要嚴歷審查的,尤其偷渡人員,很有可能被當成敵特份子的。

到了石家莊天剛亮,因為是貨車沒有服務員接車,只有信號員和調度。梁國成先把拐仗扔下車,然後順著車梯下來。調度以為是偷扒車的,看到他穿一身鐵路制服,又是拄的雙拐的殘疾人。沒說什麼,還幫他撿起拐仗。他對調度笑笑算是感謝,轉身要過被調度叫住,指給他出站的出口。

石家莊本來是個小村莊逐步發展起來的,車站並不算大,有一個小廣場,廣場兩邊兩排平房,稀稀拉拉幾個賣早點的商戶,正在生火準備生意。坐在敞篷車箱里吹了一夜風,身上寒到骨頭裡的冷。現在迎著初升的太陽,曬在身上暖烘烘的。

他覺的肚子餓,想買點東西吃,摸了摸身上的錢,又有點捨不得。覺的他這麼多年不在家,爺爺老了,應該鉿爺爺買點禮物。他使勁咽了口口水,坐在站前台階上,迷迷糊糊睡著了。

正睡的香,有人搖他的肩膀:「醒醒!醒醒!」

他睡眼惺忪的睜開眼,一個穿警察制服的大個子站面前推他。這個人個子太大了,像一座鐵塔似的。站在他面前,把照他身上的太陽光遮的嚴嚴實實。他一下子睡意全無,驚恐的往起站,沒抓住拐仗又摔坐下來。

如果警察查他的身份信息,他任何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都沒有,連起碼的火車票都沒有,在戶籍管理的今天,有可能被拘留。如果被拘留,他不把真實身份說出來,組織上無法調查,還原他志願軍戰士的身份。可是說出事情真像,又還原不了他的身份,又把幫他的李貴子王鐵鎖老山東這些幫過他的戰友,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大個子警察是個路警,並無惡意。看見他穿一身鐵路制服,覺的都是同行,又看見身邊放的雙拐,起了憐憫之心。擔心大冷天睡著了感冒,推他只是想叫醒他。

大個子警察笑笑,扶他在台階上重新坐好,挨著他坐在台階上,從兜里掏出煙給他,他搖了搖手表示不吸煙。大個子警察並沒有從他身上看出端倪,更沒有懷疑他的殘疾。只是把他當成一個系統的,覺的比外單位親近一些。

「認識一下,我叫張虎,是路警。你是哪個路局?」大個子警察點著煙,伸出一隻手。

梁國成遲疑了一下,大腦飛速的旋轉,要不要說實話。最後還是理智戰勝現實,回答:「我是太原路局的。去北京看病,準備回太原。」

「我看到你扒火車過來的。遇到什麼難處了?」

梁國成詫異地盯著張虎,這個鐵塔似的漢子,如果在站台里把他當扒車賊抓,瞪起眼來,一定像凶神惡煞似的。可是對他始終笑眯眯的,他注意他的眼神,一直盯著他的路服。他恍然大悟,原來他把他當成了同行了。他靈機一動,想到了李貴子講過通勤票,這種票是鐵路上照顧內部職工一種免費票。

他說:「我的通勤票丟了,不這樣回不了家。」

「你等一會。」張虎站起來,快步進了售票廳,買了張票出來:「下午一點發車直到太原。錢雖然不多,我家裡有病人,只能幫你這麼多了。」

梁國成說謊話,本來就感到羞愧難當。現在又被人相信了謊話,而且毫不猶豫的出手幫助他用謊話編織故事,讓他面紅耳赤。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用謊話,在欺騙一個誠實的人。他想告訴張虎實情,又擔心辜負了他的好意。

現在說了實話,擔心他反倒認為是欺騙。人無心編一段謊話容易,可是謊話被人相信,還得到誠實的人的幫助,比被人當面揭穿更難受,因為被揭穿是面上難堪,被別人相信是心裡煎熬!

「這......這......」

「看你那腿就知道是槍傷。我也當過兵,我個子大有勁,是扛重機槍的!」這時站台里有人叫他,一邊走,一邊回過頭來:「別誤了車!」

張虎晃著高大的身子,進了站台向他揮了揮手走了。

梁國成才回過神來,看著手裡這張車票,覺的有一種負罪感。車票上雖然只有三塊八毛錢,想追上去把錢還給張虎。可是剛才接了車票,就等於接受了別人的幫助,而後再去找到別人退錢,就是不要別人的幫助,讓張虎又怎麼想呢?他想起了張虎的話,我也當過兵,實際上張虎給他傳達的是戰友情。

自從他偷渡回來,一路從邊境走到河北,哪一步不是戰友在幫忙。這種鮮血滴在一片土地上的友誼,沒上在戰場的人是永遠無法理解的!

下午上了車,火車半小時停一站。基本剛加速,又開始剎車。太陽剛下山,火車到了目的地。梁國成又冷又餓,跟著下車的人群,出了車站。這是他熟悉的地方,每條街巷,每一聲小販的叫賣聲,覺的都非常親切。他想買點飯吃,摸了摸兜里的錢,覺的快到家了,能省就省些。使勁咽了口唾沫,扭頭向家的方向走去。

他家是生意人,自然也在最繁華的商業街。北方解放前的商戶,大部份前臉門面賣貨,後院既是庫戶又掌柜的家人的住房。他是解放前去上學,北平解放前後參加護校。

朝鮮前線從學校徵兵,只給家裡來了一封信,就入伍去了朝鮮。在他的印象里,商店賣貨每天兩個高峰,第一個是早飯後,冬天不太冷,夏天不太熱,殺貨,第二個是每天傍黑時,吃了晚飯後人們有空閑殺貨。

這時侯應該是最熱鬧的時侯,路兩邊商戶要價討價的,路中間小買賣人吆喝聲不斷。今天一走進商業區,商店都關了門,一下沒有了印象中的繁華,顯的凄凄慘慘。

他弄不清怎麼回事,總覺的解放了,建立了人民政府,商業應該更繁榮。他在朝鮮不知道國內的變化,已經完成了對資本市場的改造,私人企業商業已經全部公私合營。

所有物資全部統購統銷,基本消除了私人買賣。解放前私人企業每天工作十二小時,現在改為八小時工作。解放前商店打工的夥計基本沒時間,商店開門前上班,商店裡打烊后結完帳,整理好第二天貨物下班,一般工作十三四小時。

住店學徒小夥計,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有可能睡到半夜叫起來。執行八小時工作制度,這時侯早已下班,不了解的以為市場凋零了。

商店上的門板還是舊門板,不過重新刷了層漆。他家商店一邊開的門,方便一家人出入。黑漆的大門能進小平車,每次進貨都是馬車到門前,由夥計用平車拉進院里。大戶人家的大門,前後都有很長的過道。他家因為有爺爺,過道出處兩邊安放兩隻石龜,寓意著老人長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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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與情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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