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再遇

錦王一行人坐在西邊水榭二樓，可以清楚地看到月滿樓每一層都在演繹著曼妙的舞姿。

天終於全部暗下來，院子是暗的，唯月滿樓最明亮，每一個角落都可以清晰看到。

珮瑜等得有些不耐，站起身，雙手做喇叭狀湊到嘴邊，大喊道，「鮫人舞，鮫人舞……」

聲音朗朗，立刻便有人附聲，如海浪一樣，一浪高過一浪，整個院子裏充斥着「鮫人舞」的聲音。

突然，沉穩的鼓聲破開這海浪，鼓點密密而來，浪聲漸息。鼓聲一停，悠揚的笛聲踏月而來，琴聲緊跟，宛如蛟龍與鸞鳳交相盤旋，直飛入雲霄。

眾人被美妙的樂聲深深吸引，只聞笛聲與琴聲越來越快，還沒反應過來，水面陡然冒出六個鮫人，長發如海藻一樣披散在胸前，魚尾妖嬈，身姿曼妙，在水面上如履平地，手臂白皙纖細，在月光下如花藤搖曳生香……

錦王不由地看直了眼，珮瑜的嘴巴還保持着張開的口型，凌嵐的眼睛亮得慎人。

六個鮫人舞得盡興，如一朵盛開的花，花蕊中忽然生出一個妖艷的精靈，身段柔美輕盈，魚尾彷彿閃著光，比月光更美，比夜色更迷人，那精靈在六個鮫人的包圍中翩翩起舞，美輪美奐。

圍觀的人均屏息，如痴如醉，這時，滿月樓傳來低回婉轉的歌聲，原來那裏不知何時來了七位鮫人，只是這七位已然褪去了魚尾，變幻了人形，披着輕紗，梳着高髻，輕吟淺唱。

心志不堅的人，早已經隨着這歌這舞墮入幻境。

錦王雖陶醉，但是靈台始終保持清明。

一旁的凌嵐卻不知著了什麼魔，一步步往前走，渾不知身在何處，被錦王連忙拉住，用力地摁緊凌嵐的手臂，他才醒悟過來，臉不禁紅了，不敢再看。

另一邊的珮瑜托腮，一直在傻笑。

這樣的良辰美景，誰忍心打破？

人世間，總有不識風月的可惡之人。

「嗖」——

箭聲穿破長空，直往那精靈身上射去。舞者完全沉醉在另一個世界，還沒有發覺危險，直到箭已經到面門，才發現突然而至的箭，那精靈反應已是極快，急急往後退去，卻沒有箭快，精靈絕望地閉上了眼。

只是並沒有被想像的射中，也沒有疼痛，原來千鈞一髮之際，一男子已經擋在精靈前面，他的武藝絕高，一手摟住精靈，一手輕輕盪開箭身，那箭便掉入水中。

錦王看到箭的時候，也從水榭上飛身而下，要去救那精靈，卻是晚了好多步，看到那男子，不覺又分神去想他為什麼比自己快這麼多，不料那射箭的人忒毒了，竟朝錦王又射來一箭。

這無妄之災，來得太快，錦王雖然躲過了這一箭，卻再不能在水面上來去自如，眼看就要墜入水中。

珮瑜不禁閉上了雙眼，在心中為殿下默哀，一向瀟灑俊逸的殿下，今夜要變成落湯雞了，以後如何在雲韶院抬頭做人啊。

凌嵐和躲在暗處的衛五衛六，雖然都很想去拉住錦王，只可惜腳沒那麼快，手那麼長，只能在心中不停地祈禱仙人，救救他們的殿下吧。

珮瑜沒有聽到預料中的噗通聲，連忙睜開眼，他們的錦王，一身月白色圓領窄袖袍衫，金玉帶，軟角襆頭，俊秀文雅，正被另一個穿藕荷色圓領窄袖袍衫的男子攔腰抱着，這男子便是剛剛才救了精靈的男子。

男子摟住錦王穩穩地立在水中央。

兩人猶如天人降臨，絲毫不遜色於剛才載歌載舞的鮫人。

珮瑜不禁在心中暗叫一聲好，這插曲更精彩。

不遠處的精靈，目不轉睛地看着救她的男子，心裏驚訝於他的速度，她還來不及看他長什麼樣子，他便如一陣風，消失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精靈的心中有些不自在，連忙向救命恩人游去。

這男子便是林歡，她聽歌觀舞，正在感嘆人間果然是千般顏色，難道仙君們一個兩個往人間跑，果然是有些妙處的。

所以當有好事者，打斷她的享受，她可是極為惱怒，讓身側的青樂不禁抖了抖，手腕上纏着的朱隱也趕緊裝睡，免得被殃及池魚。

她先是救了舞者鮫人，后又對一莫名其妙的男子搭了一把手。

林歡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禁驚嘆，這人間的男子，竟比天上的仙君長得更俊，眉如刀鋒，鳳眼勾人，鼻樑又高又直，唇紅齒白，膚色如玉，霞姿月韻。

看了一眼還想再多看一眼。

錦王此刻還處於震驚之中，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特別是眼前這個男子，拂煙眉，眼睛燦若星辰，瓜子臉，雙唇飽滿豐潤，一顰一笑，神韻天成，端莊之中又帶着一種自得的嫵媚。

他見過美人無數，第一次看呆了，不禁懷疑他的性別，他下意識往下看，有喉結，竟有比女子還要美上三分的男子，錦王不禁自慚形穢。

林歡淡淡道，「這位公子，我先送你去岸上。」

這聲音，他記得，是那個偷馬的男子，竟然是他。

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原來在這裏等着他。

錦王興奮得抓住林歡的手，林歡把他放到岸上，他還是不鬆手。

林歡納悶道，「這位公子可是還有其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