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重回青要

「咚咚。」

唐華聽到敲門聲，很快便打開了門。

昨天從青要來到妖界看望止戈后，唐華就決定留在妖界陪止戈一段時間，直到她能走出這段困難的時期。

門外正是止戈。

「止戈，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吧。」唐華招呼道。

止戈淡笑着望着她，搖了搖頭。

「我就是想告訴你，今日傍晚我已經派人去通知泰逢師伯了，我決定明日回青要繼承玉尊之位。」

「真的，你這麼快就決定了？」唐華有些驚訝。無論止戈再怎麼堅強，一連失去幾位至親，她應該也無法這麼快就從悲痛中復原。

「嗯，你明日跟我一起回去吧。」止戈又向唐華道。

「我當然跟你一起回去啊。」唐華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道：「止戈，你……還好嗎？」

止戈勉強向唐華露出往日裏常有的神情，道：「還好。」

她忽然想起來前段時間唐華下山的原因，便問道：「你向佛祖求來破解《鬼命》的辦法了嗎？」

唐華點點頭，道：「求來了，不過佛祖只把破解之法告訴了樂言，可他自回來后就一直不願跟我說話，我也沒找到機會問他。」

止戈安慰她道：「沒關係，他遲早會告訴你的。天色不早了，你早點休息。」

翌日，青要和合宮前，泰逢、熏池一眾人等都在殿前的廣場等待止戈參加繼承大典。大典之後，止戈就將是除青女外仙界第二位玉尊了。

泰逢與熏池神色稍顯哀戚。畢竟他們自小照顧了十萬年的師妹突然間就仙逝了，他們自覺愧對師父囑託，更是後悔沒有早日發現師妹與魔君俊昊私通一事，否則或許他倆便能早日阻止他們，以免發生今日的情形了。

和合宮前設置的祭壇上供奉的是仙界始祖女神武羅的木像，木像上的女子面容溫柔哀婉，又散發着神聖不可侵犯的氣息。

離憂和樂言看着那木像，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那位令他們父皇牽掛幾十萬年、令他們母后嫉妒了幾十萬年的女子。

或許父皇與武羅之間才是真正的愛情吧。

不過在那之前，父皇已與母后成了婚，武羅女神司世間婚嫁，不願破壞父皇家庭，自願留在青要山守護仙界，生下青女后又很快仙逝，這便成了父皇一輩子的傷痛。

然而他礙著天界帝王的顏面，同時也是為了自己女兒不背上私生子的罵名考慮，十萬年來都未曾與青女相認。終於，一直嫉妒成狂的母后抓住機會，除掉了這根扎在她心裏十萬年的心頭刺。

青女也算是離憂和樂言的親姐姐和親妹妹，他們的母后害死了她，他們一方面對青女感到愧疚，一方面又可憐自己那嫉妒得失了本性的母后。

在他們兄弟慨嘆間，止戈與唐華已經來到了廣場台階下。

鐘聲響起，泰逢朗聲莊嚴宣告道：「青要止戈，三十年前拜入青要第一代玉尊青女門下，習得降霜馭雪之術，今青女仙逝，玉尊之位由其親傳弟子止戈繼任，為青要第二代玉尊。」

止戈一步步踏上台階，在她身後的天空中雲霧涌動，黑白雙龍倏然飛至，停在了台階盡頭，發出一聲聲哀傷的龍吟。

止戈緩步走上台階，輕柔地撫摸著白龍的頭，白龍很快在止戈的安慰下停止了哀鳴。

泰逢望着止戈馭龍的身影，彷彿覺得師妹還沒有仙逝，仍如以往幾萬年來的一樣，安靜地與雙龍交談著。

泰逢眼圈有些紅了。「從此以後，你就是降霜仙子了，這雙龍將會一直陪伴着你。」就如以往陪伴師妹那樣。

「嗯。」

止戈低低應了一聲。

黑龍似是為了安慰止戈，也往主人那裏湊了湊。白衣隨風揚起，與白龍的龍鬚交相纏繞，止戈將臉與雙龍貼得更近了些。

眾人看着那幅情景，也不知是為了什麼，心裏都覺得十分傷感。

冰清閣，止戈再次踏進這裏時，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生疏過。

物是人非，流年光景依舊，梨花樹下撫琴的倩影卻再尋不著了。

止戈站在內殿裏靜靜地望着這個熟悉的院落，往昔一幕幕的歡笑打鬧流水般湧現，令她更加不敢再踏進那個小院了。

後面有腳步聲，止戈垂下眼睛。她已經對離憂熟悉到連腳步聲都記得那麼清晰了嗎？

還有這懷抱，也是那麼熟悉。止戈被離憂從後面擁進了懷中。

「我知道，你會回來的。」離憂輕輕道。

「你我已無婚約了，離憂殿下還請自重。」

離憂卻一點也不在意止戈語氣里的冰冷，溫柔答道：「這輩子我離憂只有你一個太子妃。」

「呵呵，也是，畢竟我們早已有了夫妻之實了。」止戈轉過臉，直視着離憂的眼睛挑釁道：「你母后若是知道，她最引以為傲的長子與還是妖身的我私通，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離憂僵硬地放開止戈，往後稍退了一步，臉上陰晴不定。

「怎麼，你心裏也明白吧，你母后定會為了你不計一切掩蓋真相，絕不會執行法典律令讓你受天雷之刑的。」止戈更加放肆地譏笑道：「什麼天界之母，面上裝得大公無私，實際上不還是一個善妒的蛇蠍！」

「你！話一定要說得這麼難聽嗎？」離憂怒道。

「不會比你母后做的事更難看！」止戈非但不退讓，甚至變本加厲，直接使離憂憤怒地想要拂袖而去。

走了一半，離憂又轉身回來問道：「龍族媚懷昨日失蹤了，是你做的嗎？」

止戈輕笑一聲，嘲弄道：「離憂殿下想找太子妃，可別隨便找上我頂罪，畢竟我現在可是青要的玉尊了，你還須向我禮讓三分呢。」

離憂望着止戈，平靜道：「媚懷如何我不關心，我只擔心你執意報仇，會做錯事。」

「呵，與你無關。」

離憂這下終於被逼得走出了冰清閣。

墨峪殿裏，唐華纏着樂言告訴她破解《鬼命》的方法。

「到底是什麼方法？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知道了又沒用。」唐華半撒嬌半逼迫。

樂言充耳不聞，只道：「不是什麼好方法，你不如不知道。」

「是不是好方法得我自己判斷啊。」唐華不依不饒。

「如果這個方法會讓你失去很珍貴的人呢？會引起天下大亂、影響六界安危呢？你還執意要破解《鬼命》嗎？」樂言神色鄭重地注視着唐華。

唐華被他嚴肅的神情嚇到了。難道破解《鬼命》需要付出這麼嚴重的代價嗎？

「我……我……」

唐華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該做出什麼選擇。

選擇？

唐華重新抬頭，鼓起勇氣道：「佛祖說過，世間的結果都來源於緣由和選擇，到底要不要付出這麼多代價來破解《鬼命》，請你相信我，給我選擇的機會。」

面前這雙天真的眼睛突然變得一片清明，樂言嘆了口氣，苦笑道：「本以為能逃過去的，還希望你會放棄，看來只能告訴你了。」

「鬼命是鬼界冥王的命數，若想破解，除非有能改天換地的人出世，執著那能改天換地的法器毀了《鬼命》一書，便能使冥王永世免受契約束縛。」

樂言說完，眼角處察覺門口有人在，一抬頭，止戈正靜靜立在門外。

樂言的心猛地揪緊：難道真的逃不過那一劫了嗎？

唐華轉頭一看是止戈，忙上前招呼道：「止戈，你什麼時候來的啊？」

止戈淡淡笑道：「就在剛剛。看你們在聊天就沒打斷。」

「哦，剛剛師兄在告訴我破解《鬼命》的方法，不過我聽不太懂，他說……」

「我說佛祖密語豈是隨便能示人、隨便能讓人聽懂的。」樂言直接打斷唐華的話，向止戈問道：「你來此何事？」

止戈假裝沒注意樂言迅速轉換了話題，答道：「來探望熏池師伯，聽說他最近一直在生病。」

「對，師父最近身體一直不好，他太過思念青……」唐華及時住了口，怕又引起止戈感傷，「總之你來，他心情一定會好很多。」

止戈隨着唐華往內殿走去，樂言望着她們兩人的背影，又想起了前日佛祖在他耳邊說的最後一句話：「眾人皆醉，唯你獨醒，未來會如何，就要看你了。」

「二師兄，青兒的父母是誰？」

「額……青兒同兩位師兄一樣，無父無母，咱們的師父就是咱們的娘親。」

「可是我連師父的模樣都記不住……」

「沒關係，青兒，你記住，師父最疼的就是你，我們兩位師兄最疼的也是你，師兄一定會好好守護青兒的。」

熏池從打坐中睜開眼睛，虛弱地咳嗽了兩聲。

自師妹仙逝后，他便經常會回憶起他們與泰逢師兄三人往日共度的時光。每次從回憶中醒來，驀地發現師妹已經不在了，他便一次比一次悲傷。

唐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師父，止戈來看您了。」

熏池應了聲，止戈就陪着唐華進了內室。

熏池打量了下止戈，發現自青女去后，止戈變得越來越像她師父，無論是儀態還是神情。

或許之前她們師徒二人整日相對，止戈耳濡目染早已浸潤了青女的特性，只是青女在時，大家都沒發現。

「師伯，您身體還安康嗎？」止戈開口問道。

熏池點點頭，勉強答道：「我還好，你去探望你泰逢師伯了嗎？」

「去了，泰逢師伯在忙着恢復山中建築，他讓我多來看看您。」

「嗯……大戰後青要山元氣大損，我該多去幫他。」

「師伯養病要緊，山中的事我與唐華、樂言都會儘力。」

熏池擺擺手，「還是盡量多找些事做，免得自己又胡思亂想。」

止戈看熏池原本逍遙灑脫的老仙風姿如今只有灰敗頹喪，自己也跟着失落起來。

熏池一眼便看到止戈如此，忙道：「我還是去和合宮吧，不然接下來就要哭作一團了。」

止戈與唐華隨着熏池出去。將要與他分別時，熏池看了眼止戈和唐華，對止戈道：「止戈啊，我和樂言都說唐華太過固執倔強，依我看，你比她更甚。你最近遭遇太多變故，很容易誤入歧途。希望你能如我一般，早點走出來，看淡世間恩怨別離苦。」

止戈回望熏池，淡笑着不語。

熏池見她如此，搖搖頭嘆著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