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司馬睿
這場宴會的賓客有四五十人之多。此時宴會尚未開始，絕大多數與會者都在同身邊的朋友們交談著。
鄭勝很快發現，他們大致分成了幾個圈子：最中間的位置屬於那幾位皇族宗室，在他們的身邊還有不少其他人。另外在別的位置上，也有其他幾個人數較少的人群。
除此外，就是東側這邊那些清談的少年。
最後就是像他單獨一人的獨坐者，也有兩三位。比如鄭勝旁邊，就有一位年歲不比他大多少的少年。鄭勝躲入這大廳角落前，他就在這裡了。不過，鄭勝找不到其他更好的位置，便在他不遠處的位子坐下。
不一會兒，只聽「鐺——」的一聲響，一直和司馬歆促膝而談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朗聲道：「諸位，今日我等齊聚於此，為的是替新野公接風洗塵。一些無關雜事，不必在宴席上談起。好了，開始吧！」
他說完話，所有的人各自歸位。一隊衣著輕衫的舞女翩翩而至，輕柔起舞。
鄭勝看著眾人歡笑著飲酒，心裡不由哀嘆。因為知道未來發生的事情而擔憂，這些不知未來的人卻在盡情享受。
鄭勝不由的想到那一句詩經：「知我者，為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他的心境，這些年竟一直處在這樣的境地里嗎？
「你是何人？和新野公有何關係？」一旁那個默默無言的少年突然開口問道。
鄭勝詫異的看向他。來到這裡后，鄭勝看到的人大都是歡樂的表情，他卻是保持著一臉的平淡，似乎對眼前的美酒歌舞毫不感興趣一樣。
「我叫鄭勝，來自南陽。」鄭勝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明了自己的來歷。
「哦？原來是你。」他仔細的看了鄭勝一眼，「我叫司馬睿。」
鄭勝重複了一遍：「司馬睿。」
這名字似乎有點耳熟啊！在什麼地方聽到過來著？
「你覺得這場宴會如何？」司馬睿問道。
鄭勝驚奇的看著他，這小子看著臉嫩，說的話卻成熟的很！這是要考校他嗎？鄭勝想著這宴會出席的人，來歷都不會太過一般。這少年姓司馬，那必然是某位郡公、縣公的後輩。
這樣考校別人的語氣應該是從小養成的，鄭勝沉思片刻后：「很好。」
「好在何處？」
「人人盡興，宴會當然很好。」
「即使是這些人不論實務，只顧自身享樂？」
鄭勝面色不解的看著他。
「國中缺糧之事，諸位大人快要愁白了頭髮。列位皇族卻還在大肆宴請。殊不知如今天下各州，有多少民眾在忍飢挨餓。」
這話接不得啊，鄭勝只能保持沉默。
「鄭世子，聽說你家極善經商，年收億萬。那拍賣行更是大肆哄抬一些玩物的價格，鄭氏由此攫取了大量錢財！你可知罪！」司馬睿壓低聲音，輕聲道。
這是要挑釁嗎？鄭勝仔細看著他：「那請您治我之罪吧！」
「鄭世子，你可知是你助長眼前的這一切！」司馬睿道。
「您這是何意？」鄭勝皺眉，需要他助長嗎？晉人的風氣不就是奢侈享樂嗎？
「去年六月，宣華公主以六千萬錢買下那一顆所謂的一等鑽。為了湊齊這筆錢，她多征加了弘農郡近一倍的賦稅。令公主湯沐邑民眾苦不堪言，今年弘農郡再次絕收，弘農一郡赤地百里，你可知道這件事！」司馬睿沉聲問。
鄭勝的確被他的這番話鎮住了。他沒想到居然發生了這種事。
他原本只是想把晉人奢侈浪費的財錢都收為己用，讓它們變成自己未來的助力。可他沒想到，竟有權貴為了能在拍賣行上拿下物品，去更瘋狂的搜刮民脂民膏。
他這麼做豈不是為虎作倀嗎？
「當然這不是你的錯，可是有太多的人為了在拍賣會上擊敗對手，花費了太多的錢。」司馬睿看到鄭勝臉色疾變，又小聲道。
鄭勝握緊拳頭，沉聲道：「那我把拍賣行關了！鑽石不會賣了！可以吧？」
「沒有用的，已經有兩家新開的拍賣行準備拍賣會了。你不賣，只會讓那些流通在市場的玩物更加搶手！情況會更加混亂！」
鄭勝低下頭：「我會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
司馬睿坐回原位，沉吟許久扭過頭繼續道：「鄭世子，這番話並非小王針對你，只是一時有感而發而已。」
鄭勝搖搖頭，「還要多謝閣下的話，打醒了我。」
鄭勝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自稱小王？難道這是一位……縣王？
「你好像不太喜歡這裡？」司馬睿猶豫了片刻，還是把自己最初想問的問題說了出來。
鄭勝抬起頭：「若非情不得已，我絕不會來這裡。你好像也不喜歡這樣的場面？」
司馬睿思考了片刻，道：「是的。」
鄭勝內心升騰起一股喜悅，原來洛陽竟然也有這樣的少年在！他可不是穿越客，知道未來的結局。他是真的看到了當下繁榮背後的腐生！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憂國的上層，鄭勝心裡不由得產生了要和他加深聯繫的想法。
當然，他只是抱著結交朋友、拓寬自己人脈的想法而已。司馬歆帶他來這宴會，不就是想讓他這麼幹嗎？
這番話后，兩人各自坐在座位上，再無交談。
宴會進行了許久。最後，宴會上的人們大多處在了酒精超標、醉醺醺的狀態。
宴會散場了，眾人並不會直接離開石樓觀，而是暫且住在這裡。
這石樓觀面積不小，樓閣也有很多，可以住的下這麼多人。
這時，司馬睿身邊又多了兩個少年，他對鄭勝介紹道：「鄭世子，這是來自琅琊的王導。那位是我的族弟司馬羕。」
王導是一個年歲稍長的溫潤青年，他笑面如風的對鄭勝道：「鄭世子，久仰大名！」
「王兄客氣！」鄭勝思忖著來自琅琊，應該就是琅琊王氏的人了。
「你就是鄭勝啊！」司馬羕好奇的看著他。
鄭勝尷尬的拱手行禮：「正是在下。」
「也沒什麼啊。睿兄，我們走吧！」司馬羕撇了撇嘴，建議道。
司馬睿沖鄭勝道：「鄭世子，我們改日再見。」
鄭勝緩緩點頭：「好。」
司馬睿三人離開了大廳，到了他們的住處。司馬羕待不住，又跑去了其他地方。
「大王？」王導奇怪的問。
「那個人不錯，值得結識。」司馬睿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