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六、止(三)

二九六、止(三)

京城。

佟京生放下電話,嘆了口氣。

「師傅,怎麼了?是不是他……」李亞男一臉忐忑的問道。

佟京生搖了搖頭,說道,「跟他沒關係。是趙玫玫。」

李亞男更緊張了,「玫玫……她……是不是要生了?」

「咳咳咳。」佟京生忍不住咳了起來,好半天才緩過來,喘著氣說道,「才三個月,生什麼生?」

李亞男鬆了口氣,扭過頭接著看電視劇。

佟京生有些牙疼,只好接著說道,「趙玫玫走了。」

李亞男一邊將薯片整整齊齊的碼放到眼前,一邊漫聲說道,「是來京城了嗎?挺著肚子瞎跑什麼?任凱也正是的……」

佟京生打斷她的話,說道,「應該是去大馬了。」

李亞男終於聽出了不尋常,皺著眉頭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兒?」

佟京生頓了頓,小聲說道,「還記得扎尕那的那一晚嗎?」

女孩兒一聽,臉色立刻變了,漲紅著臉說道,「師傅,你說什麼呢?」

佟京生苦笑一聲,拍著自己的面頰說道,「不是你心裡想的那一晚。是劉小軍死的那一晚!」

女孩兒揉了揉發燙的俏臉,有些難為情的說道,「那一晚?我好像喝醉了,一覺醒來,就聽說他……自殺了。怎麼又提起這事兒了?」

佟京生嘆道,「那一晚,小柴幾人設局,去的本不該是劉小軍。」

李亞男雖然事發時糊裡糊塗,可任凱這段時間一直在查這事兒,耳濡目染之下,她便經常琢磨那幾天的前前後後。

「是玫玫?」女孩兒面色蒼白,望著佟京生喊道。

佟京生緩緩的點點頭。

「她……為什麼啊?」女孩兒臉上的表情由詫異到疑惑,最後終於成了憤怒。

佟京生嘆了口氣,說道,「她為了掀翻景瑞,主動找我幫忙。正好你也在,便順勢答應了。於是才有了後邊的事情……」

兩人都是一陣沉默。

不過是短短三個多月,可就像幾個世紀那麼久,沉重的讓人不願想起。

「現在看來,她在找上我之前,應該是先見過明書記的,甚至達成了某種默契。」佟京生噓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

「那……劉小軍……」李亞男太清楚劉小軍的死對任凱的影響了。如果趙玫玫真是在個中有什麼動作,那……

「這個……我也有些糊塗。趙玫玫既然是為明書記做事,劉小軍為什麼還要跳出來?他在顧慮什麼?任凱明明告訴過他內鬼會主動找上門,可他還是不管不顧的衝出去……」佟京生望著窗外,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

「師傅,你笑什麼?」李亞男打了個冷戰,覺得這個笑容出現的有些詭異。

「我笑了么?」佟京生一臉凝重,轉過臉望著女孩兒。

李亞男咽了口唾沫,差點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師傅,任凱知道玫玫……的事兒嗎?」

佟京生笑了笑,說道,「即便之前不知道,現在也應該知道了。不過……倒也不見得。」

李亞男突然發現眼前這男人的笑容,變得朦朧起來,總覺得裡邊隱藏著什麼。

會不會……是他?

想到這兒,心裡不由得就是一哆嗦。

維多利亞港的夜景被列為世界三大夜景之一,不是沒有道理的。

趙玫玫望著機艙外的香港島和九龍半島,水天相接,燈火輝映,疑是穿梭於夢境。

「燕燕姐,你已經看了我一路,不膩嗎?」她淡淡的說道。

孔燕燕也不再掩飾,咯咯一笑,翻身坐起,說道,「原來你早就發現我在偷看你,為什麼忍到現在才揭穿?」

趙玫玫回眸一笑,說道,「因為我膽小。萬一你惱羞成怒,將我拋下飛機,我一個大肚婆,連丁點的反抗之力都沒有。」

孔燕燕摸了摸光禿禿的頭皮,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獰笑道,「小娘子還是挺有眼力勁兒的嘛?嘿嘿。」

趙玫玫見她宛如一隻脫了毛的哈士奇,兇狠的可愛,再想到那人臨別之語,不由得心下一酸,黯然說道,「身為女子,即是幸事,亦是大不幸。」

孔燕燕聞言,不敢再戲弄她,乾笑幾聲,說道,「好端端怎麼說這些話。對孩子不好,快,給爺笑一個。」

趙玫玫苦笑一聲,正要開口,卻發現腹中有一小腳直挺挺的踹出,不由得驚呼出聲。

孔燕燕被嚇了一跳,趕忙探出手拉住趙玫玫的胳膊,說道,「要不要叫子默……」

趙玫玫熱淚盈眶,抓住孔燕燕的手,哽咽道,「他動了。」

孔燕燕愣了愣,望向她的小腹,心中歡喜的好像要炸開似的,笑道,「我看看,快把衣服掀起來,讓我看看!」

雪白的肚皮上明顯有一個凸起,這個凸起並不安分,眼見的從一邊挪到另一邊,如此循環往複,樂此不疲。

「玫玫,天南的事,就留在天南吧。這雙手自此後,便只宜調羹與教子,可好?」孔燕燕望著那凸起,淡淡的說道。

趙玫玫不知道聽見沒有,不聞悲聲,卻有點點清淚落於胸前。

接機的是單輝留在HK的管家,姓羅,一個精瘦的老者,據說是單輝父親早年的伴當,在單家的地位非比尋常。

單家的房產在HK有名的富人區,平時都空著,每年單豆豆會來小住幾天,購購物,玩耍一番。

金子默不知道尋思什麼,一路上寡言少語,心事重重。

孔燕燕跟趙玫玫倒是找到了新話題,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句句不離未出世的孩子。

房子在半山腰上,七拐八拐進到屋裡,就已經不早了。分好房間后,各自回房休息。

趙玫玫一改從前的鬱郁,連沖澡的時候都哼著小曲。想到幾月後小孩兒的模樣,更是忍不住要大笑出聲了。

誰知道剛推開浴室的門,便被嚇了一跳。

「看到你這樣,我就放心了。」一女子坐在床頭的椅子上,正沖她微笑。

居然是單豆豆!

「單總,您好!」趙玫玫不著痕迹的拽了拽浴袍,攏住濕漉漉的長發。

「呵呵,燕燕叫我豆豆姐,你也可以這麼稱呼我。況且……」單豆豆說著,似笑非笑的望向她的肚皮。

「呵呵,豆豆姐……您這是……」趙玫玫笑靨如花,心裡卻警惕非常。

「柴國鋒也來了。」單豆豆看出她的不安,也不再兜圈子。

「小柴?」趙玫玫愣了愣,臉上稍微緩和了一些。

「小柴?」單豆豆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他好像比任凱都大一歲吧。」

趙玫玫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收拾一下,跟我去見他。」單豆豆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這是一處不起眼的公寓樓。裡邊卻異常的寬敞,應該是把幾個單位都打通,整體又裝修好的。

一進門,就聞到了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小柴正湊在窗口抽煙,滿臉的鬍鬚茬子,眼屎快把眼角都黏住了。見她們進來,也不意外,指了指對面的沙發,說道,「事情有些緊迫,所以把你叫過來。」

單豆豆扶著趙玫玫坐了后,才說道,「到大馬的飛機,經停S門的時候,因為航空管制,被暫時取消了航線。也就是說,如果不是任凱留了一手,你們現在怕是……還到不了這裡。」

趙玫玫笑了笑,沒有吭聲。

「等不到明天了,半個小時后,你跟我一起走。燕燕可以明天或者再晚一些。」單豆豆看了看她的小腹,又有些猶豫,禁不住問道,「你……能吃的消嗎?」

趙玫玫點頭笑道,「沒什麼。馬上四個月了。應該可以。」

小柴皺了皺眉頭,說道,「一會兒做個檢查。實在不行……」

趙玫玫趕忙說道,「真的不要緊。為了我,還讓豆豆姐親自跑一趟。這……」

單豆豆笑著擺了擺手,指著屋角的一處玻璃門,說道,「你去看看他吧。」

說是玻璃門,不如說是棟玻璃房間。裡邊各種儀器多如牛毛,有一個男子橫躺在眾人眼前,渾身插滿了管子,心電圖顯示正常。不過,腦電圖呈現雜散的波形。

「他一直都是這樣?中間沒有醒來嗎?」趙玫玫望著那男子,小聲問道。

「嗯,而且情況越來越差,會診專家講,像他這種情況,用不了多久,便會……腦死亡。」小柴沖窗外吐了口煙,淡淡的說道。

「子彈取出來了嗎?」趙玫玫目光閃爍了一下,問道。

「沒有,沒有醫生敢建議這麼做。」小柴苦笑一聲,說道。

「能撐到任凱見他一面嗎?」趙玫玫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其實,見不見,意義已經不大了。」小柴目光低垂,黯然說道。

「我想……他不會這麼認為。」趙玫玫淡淡的說道,神色間從容不迫,哪有平日里的半分柔弱靦腆。

這大概就是她真正的模樣吧。單豆豆冷眼旁觀,心中想道。

龍城翠府酒店。

剛剛放下電話的孔紅軍一臉鐵青,望著窗外的燈火,說道,「他們說要進行防空演練,管制的具體時間待定。」

付楠笑了笑,說道,「你女婿到底還是比你要狡猾一些。」

孔紅軍臉色紅了紅,說道,「那是搭幫了金神醫的交情,跟他……關係不大……不太大。」

話雖如此,卻也心虛的緊,急忙岔開話題,「你這次去大馬,注意把握分寸,不能跟單家走的太近。否則,燕燕會很難做。」

付楠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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