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七、漫天雪花

正文 十七、漫天雪花

當太陽完全照耀大地,人們開始懷念陰雨。實在是太曬了。草地被炙烤后,熱氣蒸騰,把人們熱情都帶上天空,留下一具具行走的殼。

任凱沒有遮陽帽,只能把戶外衣的帽子戴在頭上。實在是太熱,不一會脖子里就灌滿臭汗。

李亞男跟在任凱身後,像個小尾巴,一會跑到前邊給他拍個正面,一會跑到後邊拍個背影,玩的樂此不疲。

終於到了預期的休息地點。也顧不得潮濕,都紛紛躺在草地上。橫七豎八,顏色各異,倒也好看。

李亞男挨著任凱,推了推他,沖他使了個眼色,拉他起來走到一個小石頭后。

男人有些糊塗,莫名其妙的問女孩,「什麼情況?」

女孩扭捏的說道,「我想小便,怕有蛇。」

男人不可思議的看了看她,搖頭說道,「真是瘋了!」說完也不管她,自顧自的離開。

女孩氣的跺了跺腳,向四周看了看,跑到石頭後去了。

佟童一路上心事重重,看著沒信號的手機,咬了咬牙,向四周看了看。二國棟正一個人坐在地上啃吃從酒店的餐廳帶出來的冷羊肉。佟童若無其事的走到他身邊,要了點肉,轉身離開的時候,壓低聲說道,「昨晚的事,多謝幫忙。」

二國棟彷彿沒有聽到,只是吃的更快了。不一會就把帶的羊肉吃完了。擦擦手站起來,看到小柴在一僻靜處小便,也慢慢的走過去。

小柴瞟了他一眼,餘光掃了周圍一圈。對二國棟說道,「什麼事?」

二國棟邊解褲子邊說道,「為什麼要答應那人給任凱下藥?你不怕他知道了?他可是連薛建榮都敢收拾的。」

小柴聞言沉默了一下,邊整理褲子邊說道,「任凱這個人別看清清淡淡,其實心胸並不寬宏,你這次惡了他。他一定會在別的地方找補。」他停了一下,看著遠處和李亞男躺在那裡的任凱,笑了笑接著說道,「昨天的事,其實是在幫他。他在局內,有些事情看不透。等到天下大白,他就知道誰是真正的對他好。」

二國棟猶豫了一下,把剛才佟童找他的事說了。小柴呵呵一笑,說道,「也是個聰明人,不用管她。她給的錢,你不要動,這些錢我有用。」說完,朝著在遠處發獃的老薛走去。

老薛見小柴過來,沒什麼反應。

小柴見了,笑了笑說道,「任凱的事,你別往心裡去。就像你說的,他並不是你的朋友。」

老薛眨了眨眼睛,不動聲色的說,「用不著試探,我不和瘋子打架,也打不過。」

小柴啞然失笑,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別的不說,他講的那些,可不是一般人能打聽到的。而且,他的心機與手段,我不說,你也能感覺的到,這種人,不能做朋友,最好也不要成為敵人。你說呢?」說完對他笑笑,不等他回應,便轉身向劉姥姥走去。

劉小軍老遠就看到小柴朝著自己走來,便盤腿坐在草地上等他。

小柴挨著劉姥姥坐下,指了指遠處的任凱,笑著說道,「有些事是躲不開的。」

劉小軍出神的看著遠處的任凱和李亞男,淡淡的說道,「躲開不一定就是對的。」

小柴看著劉姥姥,認真的說道,「最近一段時間,我總是夢到初三那年的那場大雪。」停頓一下,接著說道,「所有的記憶都定格在那漫天的雪花。」

劉姥姥苦笑一下,說道,「我寧願永遠想不起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小柴邊起身邊說道,「羅曼?羅蘭說過這樣一句話,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后還依然熱愛它。」

劉姥姥沒有吭聲。

繞回去的時候,已經下午5點多了,一個個就像脫水的黃瓜,皮都蔫吧了。

換了家條件稍好的酒店,大家拿了房卡還按照昨晚的安排回了房間。任凱沖完澡剛換好衣服,就有人敲門了,是小柴叫吃飯,打了半天電話沒人接,就跑過來看看。

明天就開始返程,先到T水,然後各奔東西。所以今天特意定了個大包廂,晚餐也格外豐盛,只要是與特色沾邊的一個都沒少。

小柴先沖李亞男一笑,問道,「今天也是認門飯,來,再給大家說一段。」

大家哈哈大笑,開始動筷子。

趙玫玫正想要和小柴喝一杯,小柴接了個電話匆匆的離開了。她也不以為意,就拿著酒杯走到劉小軍跟前,劉小軍看著小柴離開,不知道在想什麼,絲毫沒有覺察到女孩來到身邊。

不遠處的佟童恰好看到這一幕,若有所思的把臉轉向旁邊的二國棟,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時不時再看看劉小軍。

任凱光顧著照料李亞男了,這孩子逢酒必干,眼看著舌頭都捲起來了,任憑他怎麼拉都拉不住。

「嗡嗡。」手機開始震動。他看了看,把李亞男交給趙玫玫,出去接電話了。

過了一會,劉小軍也接了個電話出去了。其他人彷彿沒有看到似的,吃的更嗨了。除了李亞男,她是真沒看到。

一個偏僻角落的KTV大包間,門虛掩著,裡邊傳來一陣爭執。

「恆叔走之前,是不是與你簽了一份股權代持協議?代為持有景瑞集團百分之七的股份。菲總希望你在下個星期的董事會上,用這些股份的表決權否決張景瑞連任。」聽聲音是重山的。

「協議的事情,你怎麼知道的?」任凱的聲音,不再沉穩,有些激動。

「恆叔在協議里是不是還暗藏著其他?協議里最終股權受讓人是誰?是不是柳嫣然?」重山在確認協議存在以後,也激動起來。

「是不是柳嫣然?」重山見任凱不回答,迫切的抓住他的衣領問道。畢竟是特種部隊出身,任凱在他面前簡直就是個孩子,毫無還手之力。

「那老東西,就嫣然一個女兒,都跑路了,這麼一大筆錢帶不走也不留給自己的親生女兒。快把協議拿出讓老子看看。」重山眼珠子通紅。

景瑞集團是個非常龐大的集團。下轄十幾個全資子公司,其中有三家還是上市公司。並且是多家上市公司的實際控制人。百分之七,即便是出售給享有購買優先權的其他股東,市值起碼是三個億開外。

「呵呵,張恆要把這股份留給柳嫣然,她能不能活過今年冬天還兩說。」任凱恢復了往日的沉穩。

「張恆出逃,是用的張恆岳的身份。也就是說,從法律上講,景瑞集團的張恆已經不存在了。等兩年後,由柳嫣然申請失蹤,有菲總幫忙,直接申請死亡。柳嫣然是天然的第一繼承人。呵呵。」重山抓著任凱的脖子,喘著粗氣說道,「現在只要沒有你手裡的協議。這幾億就是我的了。」

接著聽到掙扎的聲音,聽到茶壺掉地毯上的聲音,聽到有人重重的摔在地上的聲音。

包房裡滿是狼藉,任凱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重山正坐在椅子上翻看任凱的手機。

這時,突然有人走進來,並轉身關住房門。

重山嚇了一跳,拿起椅子就砸過去。

來人讓過椅子,沖重山說道,「菲總昨晚讓你回龍城,你怎麼不走?你他嗎的想死,不要拽著別人。趕快滾,剩下的老子想辦法。」

重山驚疑不定的看著來人,赫然是劉小軍。

劉小軍看著他,冷笑一聲,說道,「昨晚是誰告訴你張恆的事情?早先,是誰安排你靠近任凱的?」

重山聽到這,慢慢的站起來看著他。遲疑了一下,拉開房門。

門外走進兩個人,走在前邊的是佟京生,後邊一個是身材高大,滿身銳氣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進門后,沒有理會其他,走到任凱身邊,探下身子把他拉起來。等任凱站定后,男子伸出右手與任凱的右手握在一起,說了句,「好久不見。」

任凱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轉過頭獃獃的望著劉小軍,嘴唇有些發抖,顫聲問道,「為什麼要來?」

劉小軍長嘆一聲,低下頭,沒有作聲。

任凱不再停留,邊搖著頭,邊扶著牆慢慢的走出門。

此時的劉小軍,哪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情。他抬起頭呵呵一笑,緩緩的找了個椅子坐下。沖那男子說道,「皇甫秀山,終究還是輸你一子。」

重山和佟京生成犄角靠近劉小軍,以防他暴起傷人。劉小軍看了看他們,從兜里掏出一把手槍,放在餐桌上。

重山和佟京生大吃一驚,就要撲過去。被皇甫秀山攔下,他沖二人說道,「劉主任要想開槍就不會亮出來了,讓劉主任見笑了。」

劉小軍笑了笑,向皇甫秀山說道,「有煙嗎?」

皇甫秀山把一盒中南海扔過去,知道他沒火,把打火機也扔了過去。

劉小軍點燃,狠狠的吸了一口。邊吐出煙,邊說道,「我預感到今晚會有事,準備來準備去,還是輸了。」說完又吸了一口,微微一笑,說道,「這個局任凱應該是參與了,他算準了我和他一個屋,會偷看他的手機。所以,借我的口,把張恆股權代持協議的事情漏出去。不過,他針對的應該不是我,而是專案組。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我也變了。」又看了看重山,冷笑一聲說道,「明明是牧羊犬卻鑽到狼窩裡,這個暗子你們布局了多久?用在我這,不覺得浪費?」

皇甫秀山笑了笑,也點起一根中南海說道,「還有什麼?」

劉小軍盯著皇甫秀山,說道,「沒必要了,不如說說接下來該怎麼辦吧。」

皇甫秀山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手槍,吸了口煙,點點頭說道,「我們希望你能改邪歸正,重新做出選擇。為國家做一些事。至於今天的事情,只有在場的這幾個人知道。有關情況會記入相關檔案進行封存,不會外傳。將來會在量刑上有所考慮。這也是老首長的意思。」

劉小軍沉默了一下,說道,「你們什麼時候盯上我的?」

皇甫秀山沖佟京生點了點頭。佟京生看了看桌子上的手槍說道,「張恆被我們短暫控制后,其實與我們有過交流。只是這個內容只有三個人知道。他提到咱們內部有一個人曾經利用張景菲控制的一家海外公司向澳洲的某個公司轉過一大筆錢。我們緊急向上邊彙報以後,上邊原則同意在小範圍內進行一次考驗。於是就有了這次行動。只是沒想到,你第一個露頭。」

「這一定是小柴想出來的花招,他一直都是我們三人中最聰明的那個。只是,我們都回不去了。呵呵。」劉小軍笑了笑,轉頭對著皇甫秀山說道,「沒法子啊,我兩年前被查出肺癌,就已經是晚期了。我從小苦到大,苦了一輩子,不想兒子也像我一樣。老天不公啊,我一個連煙都不抽的人,怎麼會得這麼個病。」

房間內三人聞言大驚失色。門外的任凱與小柴更是相對駭然,悲痛欲絕。

劉小軍吐了一個煙圈,紅著眼睛說道,「跟了老首長一輩子,臨了讓老首長抬不起頭來,我百死莫贖。」然後若有所指的看了看門外,「人總是要死的,路是我選的,沒什麼後悔不後悔。老婆孩子就勞心你們了。」

說完拿起桌上的手槍對準皇甫秀山,微笑著說道,「不如,帶你一塊走吧。看看那漫天的雪花,如何?」

旁邊兩人聽見,頭髮都立起來了,奮不顧身的把皇甫秀山撲倒在地。

三人剛倒下,就聽到「呯」的一聲槍響。

門被推開,小柴與任凱淚流滿面的站在門口。耳旁不斷迴響起,「看看那漫天的雪花,如何?」

遠在京城的一間屋子裡,沒有開燈,一位老人坐在搖椅上閉著眼睛。

有一個小夥子匆匆走到他身旁,湊到耳邊,嘀咕了幾聲。

老人沉默了許久,才對小夥子說道,「對外就說因公殉職,我會親自向上邊彙報。」

等小夥子離去,搖椅輕輕的搖晃起來,只是有滴滴的清水不斷的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佟京生正在院子里打電話,態度謙卑,面有笑容,「是,就在我旁邊。什麼都沒有交代。是不是想以死來保護某些人?是、是。好的。您好好休息。再見。」等他掛了電話,繞著院子慢慢的踱著小碎步,眼睛越來越亮。

皇甫秀山也在打電話,「是,我有責任。我沒有推脫。只是……,是,我明白。我馬上回京城面見明書記。」

在早晨與劉姥姥見面的露台上,任凱與小柴坐在地下,看著遠處村莊的點點星火。任凱喃喃自語道,「絕對不是他,他可能有問題,但張恆指的絕對不是他。他為什麼要背這個鍋?你嗎的,老婆孩子你自己不能勞心嗎?老子有多少麻煩事,哪有功夫幫你照顧老婆孩子?」說著說著,淚就下來了。猶自不知道,還在那罵著。

小柴聽著任凱的叫罵,覺得好笑,笑著笑著,淚已經沾滿臉頰。一別經年,大家再也回不去了,無論你我。

當是時,月上中天,老鴉嘎嘎而鳴,李亞男醉倒在床上,不知道夢裡有什麼喜事,嘴角一直掛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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