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世 三十

丫頭？當年還偶爾尿床的小傢伙，如今也到了喚她丫頭的年歲，仙童內心感慨萬千。

「嗯。看見老先生，覺得十分親切。如甫見到盟主大人一樣，心裡頭溫暖熟悉。」

「這就對了。你會對他熟悉，執意來尋他，是因為你們前世姻緣未斷吶！」

「老先生何故此言？」

「上一世，你二人明明相愛至深，你卻莫名失蹤，叫他痛苦一生，甚至有了在有生之年尋找下一世的執念。我本以為，一切都是他痛失所愛產生的虛妄狂想，卻沒想到，這一切都能成真？！他竟都說對了，轉世之事，絲毫不差！」

仙童從甘草口中聽出神醫最後痛苦度過餘生，胸口滯澀，每一世因她離去帶給他的情殤，層層堆壘在她心尖，剜骨深刻。

陸壓在旁瞧她紅了眼眶，將人摟入臂中，彎腰輕輕在她鬢角處落下一吻。

看著面前相擁的一對璧人，仿若再次看到師傅與姐姐，甘草老兒布滿皺紋的臉上笑的欣慰又滿足。

「太好了。師傅他…終於得償所願。」

笑著笑著，便老淚縱橫。

「你們可知他費勁畢生心血，研製出可打通習武者經脈提神內力的秘葯，又千辛萬苦找到神山上的隱世高僧算出自己轉世所在方位，並留下小徒我作為引線，帶領此世陸壓成武林至尊，叫高僧開化點撥重拾所愛，這一切。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只為再修一世美滿情緣，再護姐姐一世平安喜樂啊！」

仙童內心再次震撼，沒想到自己走後神醫做了那麼多事情，甚至枉費一輩子光陰，只為尋一個不確定的轉世。

倘若失敗了，他那樣度過餘生可還值得？當時自己留下印記的行為，又究竟是否太過自私？…

暗咬下唇，她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看眼前那張不變的俊顏，心中不斷慢念。

陸壓，這是你受的最後一世苦，也是我造的最後一世孽。

在甘草老兒的講述中，陸壓也彷彿感受到那種失去的痛楚，尋找的執念，不滅的思戀。看她滴落的淚，顆顆滾燙他的心。

從出生起，他就感受到一種使命和空虛的並存感，不論有沒有甘草老兒的確認，他都敢肯定小仙是自己命中不可缺少的那個人。誠如高僧所言，有了她，他才感覺到內心的圓滿。

兩人情不自禁十指交握眼神糾纏，不舍放開彼此。

大婚前一日，深夜星光下，仙童身影孤立於小花園中，仰首望向墨色星空，她柳眉緊蹙小嘴緊抿，一言不發。

看看天，又低頭望著不甚清晰的花圃，復爾再摸摸懷裡揣著的東西，最後咬牙跺腳，抄起角落裡一柄小土鍬跨步邁進花田中，一貓腰，小身子便埋入花叢中兀自忙碌起來。

陰暗中，只遠處一雙黑眸，不動聲色看著她，將一切盡收眼底。

……

依著武林盟主的性子，原本大婚是朝著舉國皆知窮凶極奢而去的，但在仙童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懇求甚至祈求下，終究還是將這場華宴圈在了輝永宮範圍裡頭，雖然門外赴宴請祝有帖子沒帖子圍出去三里路，也總好歹沒鬧出太大動靜來。

熱鬧了幾日後，人群終於逐漸散去，仙童也終於得願以償，成了名副其實的盟主夫人。

素日冰冷肅殺的輝永宮，多了個靜不下來的主母，倒是多了許多歡聲笑語，一時間成個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所在，幾乎顛覆這個尚武聖殿在江湖中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