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凄凄去親愛,泛泛入煙霧(中)

二十八,凄凄去親愛,泛泛入煙霧(中)

「皇上……」劉公公在皇帝的身邊簌簌發抖,他服侍了皇帝二十多年,頭一次看到皇帝一臉焦急而又驚恐,就連當年先皇突逝、皇上遇刺,也沒見皇上有這么大的情緒……蕭鈞握緊了拳頭,桌案上所有的物品早已一掃而光,那個裝飾用的玉鎮紙,他急怒之下,生生握碎了,雙眼紅腫,顫抖著雙唇,指著下面跪了一地的侍衛,低吼道:「今日,如不給朕把皇后帶回來,你們一個都活不成了。」

從接到通報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處在極度恐懼中,他不敢去想發生了什麼,他只是後悔為何要講究那些禮規法則,如他緊抓住她的手,帶她回寢宮,別人哪裡會有機會劫走她?是他忽視了,只知自已是他人的目標,沒想到皇后也會被別人關注。皇帝有什麼好,一個心愛的皇后都護不了,他惶恐,他無助,他召集了所有的大臣,他下令關閉所有的城門,他讓京城處于禁嚴,他讓護衛官挨家挨戶在搜,一天過去了,搜查的人一撥回來,一撥又出去,什麼消息全沒有,皇后就象在這個世上突然消失了。

時光一點一滴地流,他一點一滴地在老,希望一點一滴在流失。止不住,他雙手掩面,放聲大哭。

「皇上!不要這樣。」向斌自皇后失蹤的消息一傳出,就進宮陪在皇帝的身邊。他上前握住蕭鈞的手,安慰著。

「王弟,朕的皇后不見啦,朕該怎麼辦,告訴朕,告訴朕呀!」蕭鈞滿臉淚水,全然不顧滿室的侍衛。

向斌深深的嘆息,溫和的面容也是濃濃的憂慮,他提醒過皇上,要收網,可他太仁慈,總是不忍,如今別人先發制人,躲在暗處,一時半刻,哪裡會那麼容易找到皇后,只怕找到了,皇后……他不敢想,如皇後有個什麼,皇上一定會崩潰的。」皇上,請保重龍體,現在我們不能亂,我們要靜下心來,好好想辦法,急是無益的。」

蕭鈞搖搖擺擺地跌坐在椅中,「朕的心好亂,無法平靜,王弟,你去想辦法吧,只要能找到皇后,什麼法子都可以。」

「好,這事交給臣弟,但皇上答應臣弟,一定要挺住,你是一國之君,不能別人還沒動手,你自已先倒下啦!」向斌握緊蕭鈞的手,情真意切地説。

「朕懂,朕也不敢倒,朕在這里等皇后回來。」蕭鈞茫然地盯著遠處,音兒答應和他到老的,他怎能倒下呢?

「皇上!」劉公公再也忍不住了,他知道皇上疼愛皇后,原以為只是皇上寵妃嬪那般簡單,沒想到皇上用情如此之深,象用了生命一般在愛著皇后。他蒼老的心也深深動容了,他跪爬到皇上面前,抱著蕭鈞的雙腿,淚如雨下,「皇上,皇后吉人天相,人又聰慧,一定不會有什麼事,你千千萬萬要撐著呀。」

「劉公公,皇后就是無人相救,她也會自已脫險,對嗎?」蕭鈞小心地問。

「對呀!皇上,你不記得皇后一次次地陪皇上度過難關嗎?她讀了那麼多書,什麼都懂,所以一定會安然回宮的。」劉公公急急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蕭鈞抿所嘴,淚又下來了。突然,他快步跑到廳外,面向東方,「咚」一聲,跪伏在地,大聲祈求:「蒼天在上,請保佑皇后平安歸來,所有的災難與困苦請降臨到朕身上。」説完,三叩上天,長跪不起。

此情此景,向斌眼眶一紅,面朝天,深深呼吸。他這個皇兄呀,貴為皇帝,卻是情痴一個呀!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唉。

一室的侍衛也是滿眶淚水,唏噓不已,劉公公更是哭得氣都接不上來了。

「皇上,你起來回宮好生息著,臣弟就是挖地三尺,也定把皇后給你帶回。」向斌發誓道。

蕭鈞含淚點頭,踉蹌地站起,「那就有勞王弟了。」劉公公忙上前扶著。

「等臣弟的消息,眾侍衛,隨小王出發。」向斌眼中閃過一絲寒意,冷聲喊道。侍衛們個個聲音宏亮地應聲,暗暗起誓,縱使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救下皇后。

向斌出門前,回了回首,蕭鈞極力想浮出一個鼓勵的微笑,但沒有成功,他只是期待地揮了揮手。向斌點點頭,堅定地走出宮門。

頭上是熾人的白色天空,偶爾還有幾朵浮雲,一縷和風吹來,街邊的柳樹紛紛起舞。換了往日,向斌也會瞧上幾眼,溫和地笑笑,今日,他心事重重,臉緊繃著,領著侍衛們騎上馬,直奔刑部,他知道有幾位大臣私下和蕭瑋來往,他一直讓人悄悄監視著,問問,也許有些消息。他思量過,能動皇后的,也只有蕭瑋手下的羅干有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能耐,如今,與皇上為敵的,也只是蕭瑋,他幾乎可以鎖定目標,但蕭瑋把皇上劫去哪裡了,劫皇后又有什麼目的呢?他有些想不通,莫非他也知皇后是皇上的命?

「向兄,」左巷中,有一人騎著馬急呼著飛奔而來。向斌轉過頭,是衛識文。

衛識文盡量保持穩定,用正常的語調問:「向兄,皇後有消息了嗎?」

向斌搖頭,「我現在正去刑部查問點事。」

「城中搜查的情形怎樣?」

「還在進行中吧!但效果不大。」向斌憂心地説。

「向兄,你不要總想著民宅大院什麼的,有的地方説不定我們想不到,而別人卻剛好利用了這點。」

向斌覺得有理,「哪些地方呢?」他腦中靈光一閃,「煙花巷!」那些地方除了尋芳客光顧,其他人很少問津的,如把人藏那裡,太安全啦!

「識文,你帶一些人把全城的妓院全搜一遍,一有消息,快馬來報。」

「嗯,我來就是請命的,放心吧,我走了。」衛識文拱拱手,去兵部調兵。

表面平靜,其實他的內心好象火烤一般。他説過要死心,他也努力不去想梅清音了,可他滿腦子都是她微笑、吟詩的畫面和回憶,這些影像日日夜夜折磨他。他故意多攬些公務,想讓自已分神,希望自已慢慢能平靜下來。晴天突然霹靂,她遇劫的消息把他所有的努力全毀之一空,他現在只盼著能見到她,看到她好好的,其他能不能愛她都不重要了。

夜幕四臨,半輪明月高掛在天上,不時被片片浮雲掩蓋。杏花樓中各房燈火閃爍。通宵的笙歌艷舞又開始了。

突然,一切都停止了。

玉奴正在房中綉著一條素帕,也不禁抬起頭,「茗煙,外面怎麼了?」

茗煙打開窗,只看到院外的樓上樓下人影簇簇,還有一兩聲驚慌的叫聲,也覺著奇怪,「姑娘,好象是有些不對,我去看看。」

「嗯!」

茗煙打開門,沒走到院門,只見一大群官兵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在各個角落細細地尋著。她嚇得一激零,忙躲閃到一邊,再定神一看,領頭的居然是衛識文。

「不要害怕,只是在執行工務。」衛識文一臉憔悴,輕聲解釋,「茗煙,院中這幾日可有陌生女子來過,十六七歲的年紀?」

茗煙抖抖地指指樓上,「新來的姑娘一般都在樓上接受調教,這院中,只我和玉奴姑娘二人。」

「她不是新來的姑娘。」梅清音在他心中如仙子般純美,聽到茗煙把她説成新來的姑娘,衛識文不由地不悅,厲聲打斷。

「哦!」茗煙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他問,她才這樣答的嗎。

「茗煙。」玉奴聞聲,從房中走了出來,眼前的架勢,她也稍稍吃了一驚。

衛識文默默看了她一眼,她被他疲倦心碎的樣子呆住了。也只幾日沒見,他象受了什麼打擊,眼窩深陷,眼下生也許多皺紋,臉腮瘦削,下巴上的胡茬也沒細細打理。

士兵們回報,院中無人,他揮揮手,讓士兵們先出去,自已留了下來。

「朝中發生什麼大事了?」她問。

他傷心地看著她,一直抑制的痛禁慢慢浮上心頭,「她不見了。」

「她?」玉奴一愣,隨即明白是他不能愛的她,出動士兵來查尋,這個她想必身份不輕,她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不敢再問,只直直地看著他,心如刀割,好一陣説不出話來。

「她已經失蹤近兩日了,什麼消息都沒有。」他聲音顫抖了,不知道該説什麼,呼吸很沉重。已經近半夜了,煙花巷快搜遍了,仍是一點消息也無,他有些承受不住,看著玉奴,象溺水的人遇著一根浮木,忍不住要去依附。

她轉向他,用悲哀的語氣説:「不要多想,你儘力,然後就無遺憾。」

「我力不從心!」他噙著淚,痛心地説:「我已經不去想別的,只要她安全地回來,我看不見她也沒什麼。」

她嘆了口氣,喉頭哽咽,透不過氣來,為他無私的想法,也堅定心中對他不悔的戀意,她快步上前,踮腳擁著他,嘴唇相貼,迅速吻了一下,「有這么多人關愛,她一定是個有福之人。上天有時遊戲人間,這只是短暫的分別,他日必還會重逢。去找吧!我等你!」説完,她回過頭跑進屋中,再沒出來。

衛識文撫著嘴唇,一股溫暖的情緒忽然回到心中,他凝視著小院,輕輕呢喃了幾句,和著夜色悄悄化為嘆息。

上天遊戲人生,誰與誰的相遇是無預期的,誰和誰的緣份也是不能意料的,那就聽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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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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