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情意朦朧
玄頡笑着觀摩著風翰臉上的神情。
風翰沒有露出他想要的神色,有些失望。
不過,就玄頡對他的了解,他目前平靜淡然的樣子也是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上前幾步,語氣揶揄
「這一大清早的,青鸞族王這是要去哪啊?」
藍溪忍不住的想要上前。
風翰暗暗伸手攔住了他。
風翰也向前幾步,走到了玄頡的跟前。
沒有回答他的話,自顧自的說,
「我以為大王還在我這城裏特意準備的房間里避難呢。」
說着,目光幽深的看了玄頡一眼,
「現在看來,倒是本王多慮了。就城內的這麼一點小動亂,在大王面前,不足為話。」
玄頡冷笑一聲。
他眼神繞過風翰,往他身後的車上看了一眼。
藍溪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動了動身子,面無表情的擋住了他的視線。
玄頡看了藍溪一眼,收回了視線,輕笑,
「青鸞族王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這麼早,就組建了這麼大的一個隊伍,」
眼神死死盯着風翰,
「這是要去哪啊?」
…
車內的虞雲手忙腳亂的從車上爬了起來,轟隆一聲推開了車門。
前面風翰跟玄頡隔得很遠,還在說話。
虞雲奇怪的往前看了看,看到前面站着的是玄頡,激動得心臟怦怦的跳!
我的天啊!終於發現我丟了!終於來接我了!
她撲通一聲跳下車,就往玄頡那邊跑!
車旁邊守着的小妖一看虞雲要跑,上前就去攔她。
虞雲可不管那麼多了。
來一個躲一個!來兩個躲一雙!
都給老娘滾!
今兒誰也別想攔住我!
沖啊!
玄頡,我來了!
…
打架她肯定是打不過人家。
但她七閃八躲的,整個身體就像個泥鰍似的,抓都抓不住!
不一會兒就把那些小妖都甩在了身後。
玄頡在跟風翰說話,沒太注意到虞雲。
但是後面的白起跟玉澤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玉澤想要上前去幫虞雲。
白起伸手攔住了他。
「別去,讓她自己來。」
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玉澤一眼,
「況且,她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可能就是你。」
說話的時候,他看着玉澤,觀察他的神情。
玉澤一聽這話,眼神黯淡了許多,收回了想要衝出去的動作。
白起收回視線,不再看她。
說心裏話,白起對玉澤沒有一點好感。
他跟玄頡是朋友,之前對於玄頡跟玉澤之間的誤會,他之所以沒有一邊倒,只是為了長遠發展考慮。
玉澤身上沒有什麼缺點,如果真的用心交起朋友來,也是不錯的兄弟。
但是,在白起心裏,凡是講究先來後到。
他在心裏認定了玄頡跟虞雲是朋友,那所有曾經傷害過他們的人就沒法做朋友了。
…
虞雲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擺脫了攔她的小妖。
玄頡還在跟風翰你一言我一語的過暗招。
虞雲突然跑了出來,撲進了玄頡的懷裏!
玄頡有些微愣,雙手無措的舉著。
這是虞雲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主動擁抱他。
藍溪看見虞雲跑了出來,眉頭緊皺,手腳蠢蠢欲動,忍不住想要上前把她拽回來!
丟了她,可就丟了雲族那一片前沿陣地啊!
風翰的神情沒有憤怒,沒有惋惜。
他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虞雲的身影,看着她親昵的在玄頡的懷裏蹭來蹭去。
一股帶着酸楚的疼痛從心底深處清晰的傳來。
重重的撞擊胸腔里那個本該堅硬、卻因為這幾日的相處變得柔軟的位置。
疼得無法呼吸。
藍溪眼睛盯着虞雲,小聲的問風翰,
「要不要動手?」
風翰淡淡的收回視線,轉身,
「回去吧。」
藍溪不解,站在原地看着風翰轉身,
「為……」
風翰已經走遠,不想再說些什麼。
藍溪訕訕的收回了嘴裏想要問出的話,不甘心的看了虞雲一眼,還是轉身跟着風翰一起走了。
…
浩茫的天地間,風翰的背影堅硬挺拔。
腳下的步伐沉穩有力。
月白色的披風隨風晃動,襯得是雄渾大將之風。
肆意灑脫,一往向前。
…
此時無雪。
但風翰的眼中似是被揉進了風雪,滿目晶瑩。
~
風翰轉身帶隊伍進城,玄頡沒有阻攔。
他細細的端詳著虞雲的臉龐,像個孩子一樣小心翼翼的將雙手放在虞雲的腰上,輕輕的摟住她。
摟住之後,咧著嘴傻呵呵的笑。
虞雲抱住玄頡之後,將臉埋在他的懷裏,好半天都沒動靜。
像是在細細感受這份真實感。
玄頡見她也不說話,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頭髮,問,
「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虞雲抬手一拳捶在了他的胸口上!
「你還好意思問我!」
「為什麼現在才來接我!」
玄頡被她的一拳捶得咳了一聲。
低頭看了她一眼,
「我一直都在你身邊,我只是想讓你把身體養好……」
「你一直都在我身邊?!」虞雲抬頭瞪着他,打斷了他的話。
玄頡這才看到虞雲滿臉的淚痕。
他心裏慌了。
徹底慌了。
抬手要為虞雲抹去眼淚,
「……好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別哭。」
虞雲賭氣的一巴掌拍掉了他伸過來的手,
「就一句『是你的錯』就完了!你知不知道我在這裏被欺負了!」
「你就在我身邊,都不知道出來幫我!」
這個時候,虞雲不再壓抑著哭腔,一邊哭一邊大聲的指責玄頡。
說着說着,覺得氣不過,還抬手狠捶幾下玄頡的胸口!
「你知不知道我昨天被那個臭公主給推進冰湖裏去了!差點把我淹死了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不來救我!」
「為什麼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這麼久!」
「我傷口很疼你知不知道!」
說着,就抬起下巴給玄頡看,
「這裏的傷口疼死了,還要留疤,難看死了!我很傷心你知不知道!」
就像是在哭訴尋求心疼與安慰一樣。
虞雲說着,還要掀起腰間的衣服,要給玄頡看自己腰上那條很大的傷口!
她委屈的要死,眼淚一邊啪嗒啪嗒的掉,還要一邊掀衣服。
委屈得話都說不清了。
玄頡看着她眼淚花花的模樣,不停的給她擦眼淚,但總是擦不幹凈,擦掉便又落了下來。
他按住虞雲掀衣服的動作,將她的手握在手裏,緊緊的把她擁入懷中。
這個時候他才感覺這次真的是嚇着她了。
虞雲被重新抱住之後,賭氣的還想要掙扎,不想讓玄頡抱她。
「放手,你別抱我!你都把我氣得快要死了,你還抱我!」
玄頡一隻手緊緊抱着她,另一隻手溫柔的拍着她的頭,安撫她
「好了,好了,是我錯了,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了。」
……
拍著拍著,虞雲的情緒這才稍微冷靜下來,不再口齒不清的說些什麼,就靠在玄頡的懷裏安靜的落眼淚。
…
玉澤看着兩人剛剛發生的一切,神色淡淡,表情沒什麼波瀾。
白起看了幾眼之後,就無聊的擺了擺手,
「走吧,皆大歡喜了。」
說完之後,轉身,嘴裏還不滿的嘟囔,
「……本來還以為怎麼着都要打一架呢,結果就這樣結束了……無趣。」
往前走了幾步之後,他才意識到玉澤沒跟上來。
轉身,往後看了一眼。
玉澤還在神色淡淡的看着擁抱在一起的玄頡跟虞雲。
看似無心。
實則,有些目光炯炯。
白起心裏嘆了口氣。
本來她捧出了一整顆心給你,是你不珍惜,將那顆真摯的心丟在了地上。
如今,她那顆死去之後又重獲生機的心,怕是再也不會為你紊亂哪怕半分了。
萬事萬物都講究『珍惜』二字,你不珍惜的東西,也不配再擁有。
…
白起客氣的輕喚一聲,
「走吧,大殿下。」
玉澤似乎被驚醒,回頭看了白起一眼。
遂轉身,跟了上去。
「走吧。」
…
虞雲聽到「大殿下」三個字,身子控制不住的顫了顫。
玄頡感覺到了。
他緩緩的低頭,看着虞雲。
虞雲的咬着嘴唇,眼淚更加洶湧了,似在隱忍着什麼。
玄頡認真的看着她,一點一點為她抹去眼淚。
「我們回去吧。」他輕聲的說。
虞雲轉了轉臉,將流出來的眼淚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擦了擦,哽咽著答,
「好。」
玄頡將她攔腰抱起,緊緊擁在懷裏,轉身往回走。
虞雲摟着他的脖子,頭埋在他的胸前,遮住自己的臉。
玄頡走得很快,不一會兒就追上了白起跟玉澤。
追上之後,他也沒有停下來,接着快步往回走。
外面天冷,虞雲身上的衣服又單薄,要快點回去。
白起見他不一會兒就超過了自己,也不停下來,忍不住沖着他的背影埋怨,
「你走那麼快乾什麼!」
玄頡沒搭理他。
~
城樓之上。
風翰平靜的看着玄頡一行人離開。
隨後,將犀利的目光投向大荒澤另一岸虎視眈眈的狼妖兵。
很多東西,不能只看表面,深層次的東西也要看透。
藍溪從城下上來,也看着對面那氣勢恢宏的狼妖兵陣。
剛剛如果先動手,把容煙搶過來,說不定這狼妖兵還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現在,手上是一個籌碼都沒有了。
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只能沉着的一一應對。
藍溪走到風翰身後,低聲詢問,
「要不要調兵防禦?」
風翰沒有急着回答。
他眺望了好一會兒。
之後,悠閑的撩起袖擺,反問藍溪,
「你平常不是問題最多的嗎,今天怎麼不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藍溪垂眼,
「不用問,因為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是跟你站在一邊。」
風翰神色微動,轉身看着他。
心裏倒是奇怪,自己什麼時候跟這小子這麼熟了,說話的似乎竟然不稱呼「大王」,稱呼「你」。
重要的是,心裏並不覺得反感。
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沒聽到風翰說話,藍溪以為他不相信自己說的,抬頭,目光堅定的看向風翰,
「我說的是真的,肺腑之言!」
風翰跟他對視,眼神竟一瞬間慌亂了。
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對岸,
「我知道了。」
藍溪凝神,不再說什麼。
風翰上前幾步,雙手撐在城牆上,往下看了幾眼,
「調兵肯定是要的,但防禦就暫且不必了。他們暫時不會打過來。」
藍溪往對面看了一眼,
不會打過來?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他輕聲詢問。
目前,前沿陣地是沒有了。
風翰心裏也明了這件事。
但他篤定這嚴正以待看似蠢蠢欲動的狼妖兵暫時不會打過來。
心中也漸漸有了自己的盤算。
輕笑一聲,
「接下來,等。」
…
兩軍對戰。
尤其是大規模戰役,不僅僅比的是人多勢眾,更要比得是戰術心法。
不到最後關頭,誰也看不出個輸贏勝負。
~
到了晚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玄頡一行人在大荒澤邊的宮殿留宿一晚。
…
玄頡跟白起站在經年不化的雪巔之上,看着對面的青鸞族的城牆。
白起輕嘆,
「可惜了。」說話時,嘴裏呵出的熱氣變成一團白霧,在他眼前逡巡。
玄頡看了他一眼,
「沒什麼好可惜的。」
「這還不可惜啊,要是準備充足的話,你一聲令下,不就打過去了。」白起很是不平。
「怨就怨你給的時間太短,太匆促了,一晚上的時間,我上哪去給你弄那麼多兵過來,只能抓幾個濫竽充數,撐一下場面。」
「弄得那麼狼狽,連大荒澤都不敢過,生怕被風翰那個精明的傢伙發現。」
玄頡沉着臉,眼中露出深思熟慮的精光,
「就算今晚準備充分了,也不能妄動。」
「打仗不是靠一時的熱血沸騰就能贏的。雖然我比他的兵要多、領地要大,但開戰之前,我比他風翰要顧慮的東西也要更多。」
白起收起嬉鬧的神色。他明白玄頡說的意思。
玄頡雙手負在身後,目光幽暗,
「風翰就他那一個族,上下沒有一絲異心。」
「我還要顧忌身後的這些臣服者會不會野心涌動。」
…
道理就擺在明面上,雙方都懂。
…
白起扭頭看着他,
「你需要找一個原由把這些心思不正的傢伙聚集起來,將他們的心思都給扳正!」
「對。」
「時間這麼緊迫,找什麼原由?」
…
玄頡忽然輕笑一聲,扭頭跟白起對視,
「你覺得「妖王大婚」這個原由怎麼樣?」
周圍安安靜靜的。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怪異的氣氛。
白起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這個絕對可以,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