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Mission

第7章:Mission

火車顛簸的格外厲害彷彿周圍無時無刻都在生一場又一場的小型地震。時近傍晚擁擠的車廂內不斷有推售盒飯與泡麵的小車經過幾位年近七十的老人聚在一處正研究某張象棋殘局從上車起他們便如此研究不止到現在恐怕已有三四個小時。

車在駛入南京站後車廂廣播開始放送鄧麗君的老歌並通知餐車已開始供應晚餐。

甲火扔掉蓋在臉上的報紙報紙的油墨味對他來說似乎含有催眠作用時常聽說讀書能讓人入睡聞書也能入睡倒是頭一次遇見。

他穿過狹長的過道來到餐車上羅楹已然在那裡等候多時。依照規定共同行動的兩人不能一同出只能裝出在哪兒遇上的樣子。至於如此奇怪的規定從何而來倒不得而知。

「這車抖得還真厲害。」臉上架著無框眼鏡的羅楹先開口道。

「大概是哪裡的螺絲鬆了吧。」甲火說「剛才睡了會兒一醒過來就腰酸背痛。」

「我說就不能坐飛機或汽車嗎?何苦坐火車這麼受罪?」

「做什麼都是受罪啊和交通工具無關和心情有關。」

羅楹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將無框眼鏡取下用毛衣小心的擦拭邊擦邊說「喂聽說了嗎老師他……」

「聽說倒沒通說我親眼看見了。」

「哦?」

「我是第一個被通知到現場的啊。」甲火取出煙點燃「秋水現老師死了之後哭得像真的一樣。」

「也許就是真的呢?」

「也許……不過那邊的計劃泡湯了。」

「我鬼窟那邊?」

「還有哪一邊?為了和我們斗讓秋水去照顧老師目的雖然還不清楚可一定居心不良。秋水那人我太了解了。」甲火停了停接過服務員送上的菜單瞅了幾眼後接著說「這次還真要謝謝我那位老室友了。」

「已認定是蕭禹做的了?」

「警方雖然還在調查科我們這一群人誰不清楚呢?所謂愛之深責之切。老師從下酒對蕭禹特別教育從這一方面來說造成蕭禹這個失敗品德主要責任是在老師身上。」

「是嗎……」

羅楹似乎並不贊同甲火所說的只是悻悻的敷衍一句而後點了幾樣簡單的小菜番茄炒蛋、油燜茄子、魚香肉絲等等。在等菜的時間裡他們沒有再多交談什麼。甲火來回扭動酸脹的腰腹而羅楹則一門心思的擦眼鏡。

從南京站重新出的同時菜也一一上齊兩人這才將談話放到主題上來。

「那麼這次的任務……」羅楹先開口說。

「簡單來說是拯救一個十五歲的孩子。」甲火說「哎?你還不知道任務是什麼嗎?」

「不我當然知道只是再確認一遍制度嘛馬虎不得。」

「那就再確認一遍來邊吃邊說。」甲火拿起筷子左右躊躇了會兒后決定向茄子下手。

「一星期前接到一個男子的電話對方是大學里的醫學副教授。哦就是像你一樣整天掛著副無框眼鏡擺出一副很威嚴很有知識不苟言笑的樣子看了就讓人討厭的那種。」

「別扯。」羅楹插道。

「那傢伙今年四十歲有一個三十五歲的妻子和一個十五歲的兒子。」

「妻子二十歲就生了啊真不容易……」羅楹感嘆一句。

「打電話來的時候那男人剛脫離生命危險說是在家自殺來著被正巧放學回家的兒子現好歹撿回條命。」

「他並不是真想要死而是算準兒子到家的時間與藥力作的時間才這麼乾的目的只是想讓兒子看見這一幕。」羅楹接上去說「原因是他的妻子有了外遇和一個同樣是四十歲工作確是倉庫管理員的男人打得火熱。」

「大學教授和倉庫管理員這相差太大了吧如果打個比喻的話用土豆對上芋艿怎麼樣?」

「別扯!繼續說。」

「應對方要求妻子怎麼樣都已經無所謂了可孩子務必要拯救下來。」甲火放下筷子從外套內側口袋拿出記事本打開后說「兒子正在一所市級重點中學讀初三上學期成績排在同年級的第五十四名照這樣展下去考不上重點高中。另外正與一個同班的女生交往至於交往到何種程度還不得而知。」

「這麼重要的地方竟不得而知?」羅楹略顯氣憤地說「只有深入了解對象的心理狀況與生活狀況才能有效地施行拯救方案這點都不知道嗎?」

「沖我喊什麼我又不負責前期調查。」

「那這次是誰?」

「庸晴。」

「館長怎麼派她去?」

「這問題先放一放會慢慢弄清楚地。」

「那繼續。」

「妻子好像有要與丈夫離婚的打算這次是和那個外遇的男人帶著孩子一起去西安進行四日游怕是要借這機會將他『介紹』給孩子。」

「那麼那個男人的情況。」

「四十歲未婚性格懦弱可為人不錯工作勤勤懇懇不過是個典型的『扶不上牆』型。」

甲火說完收起記事本繼續動筷。

「就這麼多?」

「就這麼多……如果你還有補充的話。」

「對方希望我們拯救到何種程度?」

「你說那傢伙都在孩子面前自殺了那是要我們拯救到什麼程度呢?」

「……可還有一件事。」羅楹思索片刻說「弄清目標對象的心理狀況是重中之重為此務必搞清他和那個同班女生交往情況在一起多久有沒有牽手、接吻、上賓館之類的。」

「庸晴只說這孩子的生活只在於學校、自己的家與那女孩的家這三點上。放學后照慣例送她回家后自己再回家早上再去接她一起去學校。」

「那雙休日呢?」

「空白。」

「空白?」

「對空白。」

「真不知道那女人在想什麼。」

甲火沉吟片刻望向窗外。在夜幕下飛行駛的火車彷彿正穿梭於浩渺宇宙空間一樣遠處的山林與近處的村莊都像是一幅幅幻象在黑暗而深邃的夜幕下若隱若現。甲火想庸晴現在正做什麼呢?這麼些天她都在為自己的事而奔波想必此刻也依然在忙碌。他想撥個電話給她可打通了又能說些什麼呢?是自己親口說了「分手」的如今後悔的話……如今後悔的話……

「喂……喂……」注意到時羅楹正端著飯碗喊他。

「啊?什麼?」

「你什麼呆啊飯來了。」

「哦……」甲火依然神情恍惚的接過。

「其實你們的事我也略知一二。」

「我們的事每個人都略知一二。」

「不就分手了嘛相信我沒有第三者插足的分手是不會導致兩人真正結束的每個人都需要一個陪在自己身邊的人而在沒出現新的陪伴者之前是不可能放棄舊的的。」

「這也是任務之一?」

「不是任務是心理輔導。」羅楹說「館長不是常暗示我們『在我們拯救別人的同時也希望有人來拯救我們啊。』」

「別拿那個老東西的話來教育我。」

「那……還是說說目標吧……他們在哪?」

「在我對面的三張床上最底下是那個外遇男中間是妻子頂上是孩子。」

「那我們在他們對面?下鋪?」

「中鋪和上鋪。」甲火說「主要是觀察孩子。」

「那麼評估難度你有多少把握完成?」

「三星半。」

「不錯嘛。」羅楹說著重新戴上眼鏡招呼服務員結賬。

「現在八點照這種度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到呢。」甲火說「哎你知道那邊現在推出了一個新的計劃嗎?」

「我不關心那頭的事。」

「如果你不了解敵人的情況那就別想戰勝他。」

「好吧你說是什麼新計劃?」

「買適合自己感覺的愛。」

「買適合自己感覺的愛?」羅楹重複一遍「新計劃的口號?」

「是的換言之他們可以提供任何你想要得到的愛。」

「還真是我鬼窟那伙人的風格……這個計劃組織同意了?」

「那誰知道。」

「負責的人是誰總有眉目吧?」

「蘇夙。應該是她沒錯。」

「她啊……」羅楹若有所思的擺弄桌上的筷子隨後嘩的站起說「我們走吧越多了解那孩子越好。」

兩人若無其事的返回卧鋪車廂那對男女正坐在過道的翻椅上面對面的交談雖然聽不清談話的內容可從兩人身上散出的親昵氣息卻濃烈而持久由外人看來他倆儼然一對因深墜愛河而不顧一切的情侶。再看那個要被「拯救」的孩子他正躺於上鋪手持電話查看什麼興許是女友的照片、興許是過去的聊天記錄。對於這個十五歲的孩子來說自己的母親與一個陌生男人一同旅行並且帶上他的目的是否清楚呢?即使無法完全明白大人們的心思可「愛」這個字應該懂吧更何況他自己也和母親一樣正在戀愛。

兩人爬上各自的鋪位床鋪小的驚人感覺並非是用來休息的而是用來折磨人的如同塞維利亞的監獄般在窄小的空間中犯人坐不得、卧不得只能半蹲在潮氣濃重的牢房內何苦將車廂弄成這樣?真是天曉得。

孩子表情落寞的翻個身與正在觀察他的甲火四目相對甲火立即報以友好的微笑孩子也禮貌的回以微笑跟著繼續擺弄手機。甲火心想或許身處此種孤寂的境況時只有自己心愛的人才能給人依靠吧。

火車依著某座不知名的山盤旋而上不久后又急下降就和過山車一樣重力加度讓人不得安穩。羅楹從口袋摸出薄荷糖扔給上鋪的甲火甲火看也不看的扔了回去開口說:

「你怎麼和連哲一樣喜歡這玩意兒?」

「保持清醒。」羅楹說「必要的嘛。」

「是嗎……」

「不過我好像很久沒聽人提到過連哲了。」

「他有意避開我們咯。」甲火翻個身用眼角繼續打量對床的孩子「不過那小子過的可滋潤了現在是個演員看過他演的戲?」

「沒有組織安排他去當演員?」

「這……誰知道呢。可演的不賴每部都很適合他啊。」

「你看過?」

「一點最近看的是《盛開在夏天的向日葵》」

「講什麼的?」

「講一個患上艾滋病的母親拋棄了自己的女兒十八年後女孩離開孤兒院踏上社會去尋找母親在尋找的過程中與連哲扮演的男一號相愛兩人朝夕相處親密無間很快男一號也患上了艾滋病就這麼個故事。」

「女的不知道自己有病?」

「當然不知道。」甲火嘆一句「跟著這對性命不長的情侶開始痛恨身邊的一切從此走上不歸路。」

羅楹笑起來「走上不歸路?世上每條都是不歸路啊。」

「或許。但是部看了讓人半天喘不過氣的片子。」

「的確適合連哲。」羅楹總結似的說「哎知道嗎?連哲可是我們當中第一個被送到老師那裡的人。」

「這倒沒注意是第一個?」

「因為我是第二個嘛……」

「我是第幾個呢?」甲火思索一陣但沒有結果轉而他摸出手機將一些無法當著眾人面講出的話用消息送給羅楹羅楹翻看手機:

「那對男女還真相愛啊……完全不顧及周圍的人。」他說的是那對偷情的男女。

「因為沒人知道一個是有夫之婦的母親一個是一事無成的倉庫管理員。」羅楹同樣用手機回答。

「就是說如果大家知道這情況他們就不會表現的這麼親昵了?」

「不一定因人而異世界上當然也存在為了愛而不顧及他人的情侶。」

「可負罪感這東西也總是有的吧畢竟這還算是偷情。」

「負罪感啊……久了也就淡了。」

「可他們是對什麼產生負罪感呢?兩情相悅的走到一起會有負罪感嗎?因為不愛一個人而勞燕分飛會有負罪感嗎?還是孩子讓她產生了負罪感?」

「因為背叛了當初的誓言。」

「誓言?」

「結婚的時候不都要玩那一套嗎?男女誓相愛到死無論貧窮疾病什麼的就因為背叛了當初的誓言。古時候就沒有這一套所以他們可以有三妻四妾啊。」

「婚姻是個桎梏人性的東西把愛死死的桎梏起來好像一個破飯盒一樣任憑裡面原本新鮮的菜慢慢酸變味。」

「甲火你說錯了。」

「我說錯了?什麼錯了?」

「婚姻和愛情沒有關係婚姻是制度而愛情是情緒。當初明『婚姻』這一東西的人可謂用心險惡產生婚姻制度僅僅是為了保障社會安定為了不讓人們胡來而明了『婚姻』這一制度來桎梏人類原本豐富多彩的心。」

「這你都曉得?莫不是吃過婚姻的苦頭?」

「當然沒有。所以在我看來就算真的變心了也並非罪不可赦。更沒必要產生負罪感那東西。」

「因為世界上人太多了所以要用婚姻制度來桎梏人的心以此來求得社會穩定咯?」

「是這樣的。」

「那如果沒有這一制度呢?人們不再談什麼戀愛不再結什麼婚也不再養育什麼孩子那樣一來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我怎麼知道!不過真到這一天人類也算是進化了至少是精神層面上的進化。」

「勢必有這麼一天。」

「可能。」

「勢必有這麼一天!」

不知不覺中那對男女也回到各自的床上若不是鋪位過於狹窄他們一定將睡在一起。列車開始保持在某一恆定度下車廂內的音樂停止后播音小姐告知旅客將在十五分鐘后熄燈。上鋪的孩子始終孜孜不倦的擺弄手機彷彿在那方寸之間有能使他感到快樂感到解脫的物體存在那或許是一張相片一個微笑也可能僅僅是一句鼓勵。

「我看了旅行社的行程安排到西安後會先入住一家四星級的賓館兩個人一間房。」在沉默片刻后羅楹繼續送消息。

「所以呢?」

「那對男女一定住一間房而那個孩子也必定和個陌生人同住。」

「我們兩個人之中有一個要成為『陌生人?』」

「那是你還是我?」

「當然是我」甲火說「你那樣子只討老年人喜歡孩子……可行不通。」

「我也覺得自己不太合適。」

「那就交給你了深入了解……並且坦誠交心。」

「我還要你教?」

「得得算我沒說和你合作總是愉快不起來。」

時間將近十一點車廂內暗了下來后兩人也隨即停止了交流。甲火再次思念起庸晴他不只一次的對庸晴說過「我們的時間還很多用不著急在一時去做什麼。」可漸漸的他卻現未必是每個明天都有他們的未來。愛這東西總是在人脆弱的時候佔據人的心同樣的當人一旦感到疲憊時它也會抽身而退。現在的他們就屬於這種階段已談不上愛的多麼轟轟烈烈只是如果真到了分手的時候還是會不忍的倍加留戀。對此雙方都弄不清原因唯有靜靜等待等待著在對方的生命中出現一個新的伴侶。

伴著如此不愉快的想象甲火進入夢鄉最近他開始做起了一連串的夢對此身處夢境中的他也弄不清怎麼回事。夢中總會出現一個女子醒來后即忘記面容的女子。

醒來時火車離進入西安還有半小時的路程明媚的冬日晨光照射著正緩緩減的列車羅楹一夜沒有睡好幾乎是處於半昏迷狀態列車的不停進站不停剎車使人倍受折磨加上床鋪狹小的空間下床時不禁無法站穩。

甲火從洗漱間返回也同樣一臉倦容不過相比起羅楹要好的多。他們互望一眼在過道的座椅上坐下羅楹點上今天的第一支煙。

「那孩子好像睡得很香。」羅楹望了望上鋪說「到底年輕啊。」

「睡得很香是因為哭了一夜。」

「哭了一夜?」

「你沒注意嗎?」

「怎麼注意脫了眼鏡我就是四分之三瞎子。」

「的確是哭了一夜。」甲火在座位上扭動酸痛的腰腹「而且給人的感覺好像是邊做夢邊哭。」

「邊做夢邊哭?我看做夢的是你吧。」

「人有的時候不是常會生這種情況嗎?一覺醒來現自己莫名其妙的大哭了一場那是因為在白天無法當著人面泄的情緒反應在夢中了啊。」

「那要多大的情緒啊在夢裡哭個稀里嘩啦。」羅楹向窗外吐口煙繼續說「我可沒有這種情況再大的情緒波動也能控制的注。」

「即使房倒屋塌全家死光?」

「沒錯那時我也沒有掉過一滴淚。」

甲火所說的是羅楹的身世因為地震他失去了所有親人當然也失去了家。而與此同時那個天真無邪的孩子的心也隨著殘垣斷壁一同灰飛煙滅。

正說著時那個倉庫男子由廁所返回坐在下層鋪位上整理散亂的衣物。近距離一看越覺得這男子長相平庸的出奇臉上無論哪個部位都透露出一股「無能」的氣味。這樣一個男人被那位漂亮的有夫之婦愛上並且要放棄家庭難免不讓人驚奇。

不久後母親也醒了過來男子告知她火車即將進站隨後又喊醒了哭了一夜此刻眼眶還略顯紅腫的孩子。甲火同羅楹坐在過道上假裝聊天的偷偷觀察三人三人微妙的關係的確使人不好捉摸。那個孩子到底對於這個母親的外遇情人怎麼看待的呢?是痛恨還是接受?又或者他幼小的心還無法弄清楚生的這一切。

「剛才去前面的車廂聯繫過了拜託導遊讓我和那個孩子住一間。」甲火用只傳入羅楹耳中的音量說。

「這你也在行?對方不覺得奇怪?為什麼你要和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住一間?」

「那導遊你見過?」甲火反問道。

「剛從學校畢業的嘛這是頭一次走西安這條線。」

「不是問這個我是說長相。」

「我不太關心女人長什麼樣。」

「所以你一輩子都沒人愛咯。」折磨說時甲火驀的想到了庸晴。

「我喜歡這樣。」羅楹說「那長得怎麼樣?」

「打個比方的話那就像個女張飛啊。」

「不怎麼樣嘛。」

「就因為不怎麼樣才容易成功長相不佳的女人不會有太多與異性接觸的機會所以只需利用這一點將就能辦出不少事。」

「花言巧語加上你那長臉嗎?」

「差不多是這樣。」甲火說「對付美女有美女的方法同樣的對付醜女也有醜女的策略。」

「那哪個比較簡單些?」

「都比較簡單。相對來說沒有遭受過重大生活苦難的獨生子女們對付起來都易如反掌。」

羅楹似乎不認同甲火的說法拉開車窗讓微涼的晨風衝散車廂內混濁的空氣。母子倆人拿著毛巾返回后便坐在一起吃了簡單的車廂早餐。他們的頭頂上盤旋著一mr.net演唱的「印記」甲火很喜歡這歌。

車到達西安站的時間是八點四十四分。貌似張飛的女導演領著眾人離開車站西安的天氣不錯萬里無雲但颳起的風像夾雜著人眼看不見的刀片一樣呼嘯而過廣場上的路人個個躬身縮頸。

在上了一輛事先安排好的大巴後車子駛向預定的四星賓館羅楹翻開行程表今天的計劃是在賓館稍作休整后出去參觀華清池。晚上則是一頓當地的飯局而飯後的時間是自由安排的。可相比起參觀與飯局羅楹更希望能找個地方來個全身按摩。

車走街串巷一番時不時鳴響那沉悶的喇叭導遊小姐坐在最前坐打開化妝鏡左右照驗一下自己的黑臉或許在陽光的映襯下她會覺得自己多少美麗了些。

「接下來就看你的了。」羅楹對著窗外熱鬧的街市說。

「折磨說的意思是對我的不信任還是對我的鼓勵?」甲火說。

「隨你怎麼認為不信任也好鼓勵也好我所希望的只是能達成目的你知道館長那老東西的脾氣。」

「總之我會做我該做的。」

「這樣最好。」

車到達賓館用了半個小時「張飛小姐」去前台辦理手續與此同時甲火一直盯著從下火車后始終一言不的孩子。他戴著耳機手插衣袋的站在母親身旁而那位母親不久后摘下他的耳塞像說了什麼孩子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羅楹猜測她一定是說關於讓孩子自己一個人住的事找的理由也必定是你都這麼大了還要和媽媽住一間不合適之類的理由。

很快依照安排張飛小姐將鑰匙交給甲火併露出不怎麼讓人打得起精神的笑容。而甲火則熟練的運用一些細小的眼神與面部表情嚮導游表示感謝。

房間位於三樓東面羅楹則住在西面。至於那孩子的母親住哪兒卻不得而知。孩子默不做聲的跟隨甲火來到3o4號房屋內乾淨整潔擺放著兩張雙人床一台電視一台袖珍冰箱茶几上擺放有當地的特產茶葉。牆壁上貼著淡黃色牆紙在角落處掛著台日立空調。

「那麼……靠門還是靠窗?」甲火頭一次向孩子開口道。

孩子左右望了望不久後用手指了指靠窗的那張床。

「那麼我就睡這兒。」甲火將行李一股腦扔上床隨後進入浴室洗臉。

興許是由於昨天見過多次的緣故孩子並沒有表現出讓人感到陌生的樣子他坐在床邊眼望窗外的一座街心花園在明媚的陽光下幾位老人正帶著自己的孫子或孫女悠閑的散著步。

「這房間不錯陽光充足景色優美算是選對了。」從浴室出來后甲火也來到窗邊說。

孩子點點頭可雖然是在點頭但表情並沒有顯示出贊同的樣子來。

「你今年多大?」甲火明知故問。

「十五。」

「那我們差的不多我二十一。」他邊說邊伸出手「甲火。」

「甲火?」孩子像難以理解似的抬頭望了望「名字?」

「嗯甲乙丙丁的甲火焰的火。」

「好奇怪的名字。」

「是不是像什麼行動的代號?像二戰時候的沙漠蛇或者市場花園什麼的。」

「甲火……」孩子好奇的重複一遍。

「先不討論這些你不是你的名字不是很沒禮貌嗎?」

「蔣若愚。」男孩邊說邊握了握甲火的手不知為何孩子的手異常乾燥且粗糙。

「是大智若愚的那個若愚?」

「就是那個。」

「好名字。除了起代號作用外還寄託著一份希望。」

「是嘛……」男孩說完繼續望向窗外不久后又問「可你怎麼沒和昨天那個人住一起?就是那個戴無框眼鏡的你們認識的吧?」

「我同學。」甲火笑笑也在床邊坐下「他那個人更願意和女人住一起所以……扔下我了。」

若愚聽完也笑了起來此時他的臉上才露出一個十五歲孩子應有的快樂來。而當真正接觸起來時甲火也感到其實這孩子比任何人都更需要敞開心扉了。忽然他意識到這或許同男孩正和一位同班女生墜入愛河有關因為有了個自己心愛的戀人所以在面對家庭的重大變故時不會像一般的孩子那麼受到沉重打擊畢竟除了家與父母外他的感情還有著一個寄放的場所。

甲火打開電視調到體育台正巧在直播nBa的比賽由馬刺對陣小牛看了會兒后男孩忽然開口說「你是大學生?」

「大學生?」甲火一下沒反應過來他從沒將自己與大學掛過鉤但很快他扯謊道「對沒錯大學生。理工大學學得是導彈專業。」

「導彈專業?有這個專業嗎?」

「當然有就是研究如何讓導彈更穩定更有效的擊中目標是門痛苦的學科。」

「哦。」孩子將信將疑的點點頭。

「那麼若愚現在讀初中?」

「初三。」

「初三……」甲火將這詞的概念在腦中過濾一番後接著問「那有女朋友了吧?」

「哎?」

「女朋友啊。」甲火說「我讀初三時剛和初戀女朋友分手所以才更加奮學習。愛情的悲傷轉化成對未來的動力嘛。那你呢?」

若愚紅著臉笑而不答看樣子與女友墜入甜蜜的愛河對這顆幼小的心影響確實不小要施行「拯救計劃」就必須將這點考慮在內。

「不過你不說我也知道了。昨天一晚上抱著手機不放一定是和女朋友互消息對嗎?」

男孩繼續笑著。

「十五歲也差不多是談上第一次戀愛的時候啦在封建社會男子十三歲就當爸爸也是正常的」甲火說「那和她在一起多久了?」

若愚由於一會兒臉上的紅暈漸漸退去「八個半月。」

「那也滿久了……展到什麼程度了?」

「什麼程度?是指什麼?」

「有沒有親過她?」

「……」

「用不著不好意思大方的男人才會討女孩喜歡嘛。」

「有……」

「有親過?咦?真看不出來。那有沒有那個?」

「……」

若愚更為沉默起來甲火上前勾著他的肩像拍自己弟弟一樣啪啪啪的拍幾下說「明白了明白了。你不開口我就知道了。」

「不是這樣……的。」

「沒什麼大不了的嘛。」甲火起身大笑。

「不是你想得那樣是……」

「是什麼?」

若愚剛想加以說明但轉念還是作罷逃到床頭靠在床背上再不說一句話的看nBa比賽。但即便他不說甲火也已大致摸清了他和女友的展情況。將原本應由庸晴調查的事自己弄了個明白。此時在男孩的心中女友的地位可能比母親重要千百倍而那個在他面前自殺的父親呢?他在若愚的心中占著怎樣的位置呢?這還有待觀察。

半場休息時房間的門被敲響甲火看門一看是孩子的母親。她脫去外套穿一件天藍色羊絨衫耳朵上掛著雪花狀耳環看上去既美麗又素雅如果說她不滿三十歲也合情合理。

女子向甲火禮貌的微笑展現其受過良好教育的一面跟著來到若愚的床邊坐下撫摸兒子的頭甲火則進入浴室聽他們說什麼。

「等會兒出去罷這件衣服穿上」母親說「燒才退不注意的話會變成肺炎。」

「……」若愚似聽非聽的眼望電視廣告。

「媽媽不希望你這麼快能明白知道嗎?」

「……」

「也不要老對他不理不睬的畢竟這是媽媽的選擇。」

「我也有我的選擇……」孩子聲音極小的回應。

「若愚……」女子拉起孩子的手「不管以後怎麼樣媽媽都會把你帶在身邊。」

「……我知道……」

甲火擰開水龍頭假裝沖了沖手回到屋內女子起身又抱以優雅的微笑並說麻煩多照顧一下這個孩子跟著開門離去。

比賽重新開始上半場小牛落後九分。若愚不再關心比賽他拿出手機熟練的向誰送消息接著繼續望著窗外的街心花園。或許是在思考自己家庭的現狀。對於一個十五歲的孩子來說最困難的選擇莫過於在父母之間選擇其中一位那種選擇同砍掉右臂還是左臂一樣困難。但再困難左右手之間還是存在著一個重要的一個次要的順序。

甲火悄悄看著孩子的側臉現在陽光的照射下有什麼在他的眼眶中反射著陽光那顆粒狀的物體渺小而脆弱就好像一顆忽隱忽現、稍縱即逝的流星望著這麼一張憂愁的面容時甲火打定主意將這次行動的必要成功率提高到四星。

(本作品由原創文學網授權刊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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