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矛盾
多多洛抬起胳膊，隨便撓了撓後腦勺，咧開嘴「嘿嘿」地笑起來，一副完全沒有弄清楚狀況的模樣。
多多洛的旁邊，同樣跟隨漢特前來的另一個少年引起婕西卡的注意。
他的頭髮棕黃色，面容清瘦顴骨凸出，身材又高又瘦，看着就像一根輕飄的麻桿。婕西卡當然知道他的名字，他叫狄克，從小就是漢特的死黨，經常為他出謀劃策。
漢特做的壞事裏面，就有一半是他的功勞。狄克的眼睛總是眯成一線，眼縫中偶爾透出滲人的寒光，一旦與其發生對視，就會如同被暗處的毒蛇所窺探，令人毛骨悚然。
看着默默站在漢特旁邊的狄克，婕西卡舉起一對粉色的拳頭，示威似的朝狄克的腦袋晃了晃。
狄克攤開手聳了聳肩。
一旁，漢特大笑起來：「哈哈，我們不是來找吉恩麻煩的，像吉恩這樣的膽小鬼，我漢特，霍頓村未來最優秀的獵人，才不屑跟他一般見識呢。」
「那你想做什麼？」
婕西卡皺了下鼻子。她還要急着回家準備晚餐。她不想聽到那個爛酒鬼發出難聽的吼叫，然後瘋了似的又把家裏的東西摔得亂七八糟。
「婕西卡！」
漢特突然喊了一聲。
婕西卡回過神來。
隨即，銀色的眼瞳映出一根飛旋的木棍。抬手接住，婕西卡心裏已經猜出了漢特的打算。
「婕西卡，我知道你很強，但自從上次被你打敗，我就發誓要把你打倒。我已經向湯姆哥學習了劍術，這次我不會再輸的。」漢特大喊，同時膝蓋微蹲，木棍傾斜著豎在身體前方。
這是一種常見的防禦式劍架。很多傭兵或士兵都喜歡習練它。雖然這種劍架不能提供攻擊加成，但卻能在最大程度上提升持劍者的反應力。
「你不會贏的！」
婕西卡對漢特的話有些在意。聽到他為了打敗自己而特意學習了劍技，婕西卡不由有些驕傲起來。
與漢特一比較，她的站姿就非常隨意了，由於沒有學習過任何劍技，所以還是遵從於長期狩獵的習慣——微微地傾斜上半身傾斜，雙腿左右岔開擺出撲襲的姿態。
看着漢特一點點向前挪動，身子明顯有些僵硬，婕西卡對漢特的緊張感到可笑。雖然嘴巴很硬，但身體卻很誠實嘛。婕西卡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索性朝漢特笑了起來。
下一刻——
「看招！」
婕西卡突然收起笑臉，飛快地邁出一步，木棍自下而上挑向漢特的左手腕。以婕西卡對漢特的認識，他一定會硬著頭皮向前沖，就像一隻愚鈍的山豬獸，然後被輕易挑飛手裏的木棍。
但漢特沒有那樣做。
他敏捷地向後一躍，避開婕西卡的揮擊，而後將木棍砸向婕西卡的右肩。這只是普通的一記劈砍，但似乎在速度與力量上有了明顯的進步，而且就連角度也有飄忽不定的感覺。
這就是漢特學習的劍術嗎？婕西卡莫名有些嫉妒了。如果自己也能得到相同的教育，一定會做的更好！但婕西卡不願意懇求別人的教導，不願被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
一個女人為什麼要像男人一樣，學習戰鬥與狩獵的技巧？也許是為了更好地保護自己？又或者是為了獲得別人的尊重？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婕西卡摒除雜念。
她銀色的眼瞳閃過白光，木棍的軌跡從模糊迅速變得清晰。
婕西卡的嘴角掛起微笑，然後側過身體，避開了漢特的揮擊。與此同時，還發起了迅猛的反擊。
啪！
掃開漢特的防禦，婕西卡輕喝一聲，完全依靠本能地揮舞木棍，連續從數個方向砸向漢特的腦袋。
下劈。被擋住。
左掃。被擋住。
右掃。被擋住。
婕西卡繼續揮擊，但結果都一樣——被漢特擋開。看着漢特搖搖欲墜，卻始終不倒的樣子，婕西卡有些措手不及，進攻的節奏也緩慢下來。
察覺婕西卡的攻勢放緩，漢特找準時機發起了反擊。還是與先前一樣的劈砍。但一樣招式不可能奏效兩次。
「喝！」
婕西卡毫不留情地一腳踢出，腳尖正中漢特的手腕，踢飛他的木棍。
漢特失去了武器，但他沒有認輸。趁著婕西卡還沒收回踢擊，漢特立即俯身熊撲上去，雙臂攬住婕西卡的后腰，腦袋緊貼婕西卡的腋下。
被破壞重心的婕西卡不可控制地跌倒，後背傳來陣陣悶痛。可能硌到石子。婕西卡沒有吭聲，剛想爬起繼續戰鬥，漢特的身體就迅速壓了上來。
手腕被有力地鉗制住了，雙臂被高舉過頭頂后，並非常牢靠地被按在了地上，完全動彈不得。漢特完全壓在婕西卡上面，雙臂撐著上身挺立，嘴角抿著卻沒有露出笑容。
婕西卡還是第一次在這個距離接觸一個異性。嗅到漢特身上濃郁的雄性氣息，她恍然間對勝負不是那麼在意了。但馬上她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
討厭的漢特！討厭的漢特！他究竟做了什麼？婕西卡快要氣哭了。感受着兩人緊貼著的滾燙溫度，婕西卡的臉漲的通紅，身體也不再動彈，只是胸口不停地快速起伏。
「你鬆手，鬆手！」
婕西卡發出女孩的嬌嗔。
漢特非常聽話地鬆開手，笑嘻嘻地從婕西卡身上爬開。
「我爸爸常說，女人就該呆在家裏縫獸皮，而不是和男人一樣在外面打獵。記住吧！婕西卡，我會娶你做老婆的，我不會再讓你與野獸搏鬥，因為那是我漢特要做的事情。」
漢特站在婕西卡三米外，使勁拍著胸脯，厚實的胸肌綳綳作響。
待手腳的酥麻緩解，婕西卡立馬從地上蹦起，二話不說就沖向漢特。她有點氣急敗壞了。特別是那句女人就該在家裏縫獸皮的話，讓婕西卡無比憤怒與焦躁。她才不會承認這句話！
「你還沒有贏！」
婕西卡大叫着連連揮拳，不斷砸向漢特的腦袋。漢特似乎對婕西卡的拳頭非常忌憚，只能不停地向後閃避，完全就是一副毫無還手之力的樣子。
「加油！漢特，你行的。」
「噢噢，加油。」
多多洛與狄克在一旁給漢特打氣。婕西卡的身後，吉恩也不甘示弱地大喊：「姐姐，打倒他！」但被狄克狠瞪一眼，吉恩又閉上了嘴巴。
「喔喔喔喔喔喔！」
漢特張牙舞爪地沖向婕西卡。在距離婕西卡兩米遠的時候，漢特跳了起來，一拳砸向婕西卡的腦袋。
婕西卡一偏頭，讓拳頭從耳邊飛過，同時低腰用肩膀頂向前方。
漢特的腹部遭受重擊，啪地一聲，向後倒飛兩米遠，狼狽地摔在地上。但他馬上撐起上身，看起來非常緊張，全然沒有剛才揮劍的模樣。
看到漢特對自己怕生生的樣子，婕西卡頓時沒了興趣。她還想與從前一樣，大咧咧地騎在漢特的肚子上，對着他的腦袋一陣亂拳。
但想到方才自己與他曖昧的姿態，婕西卡不願再與他有任何接觸了，故作輕鬆地拍了拍手，昂起下巴，挺著胸脯朝漢特微微一笑。
「是你贏了婕西卡。等著吧，下一次我就可以打倒你，女人是打不贏男人的。」漢特捂著肚子爬起來，轉身就跑。多多洛與狄克緊緊跟後面。
直到三人消失在灌木叢中，婕西卡的微笑迅速凝固、消失。捂住皮甲在胸口的隆起，銀色的眼瞳暗淡下去。
自前年開始，胸部就抑制不住地蓬勃發育。哪怕用布帶緊緊纏着，也無法束縛兩隻活潑的大白兔。隨着胸口無用的贅肉愈發沉重，婕西卡感到自己的動作變得遲鈍起來。
再想起自己的月事。婕西卡忽然覺得特別難受，雙腿發軟地蹲到地上，把臉捂在膝蓋間。隨手解開縛住馬尾的結繩，讓半長的頭髮垂簾下來。
吉恩走到婕西卡旁，一聲不吭。在吉恩的眼中，婕西卡就像一棵堅韌的大樹，無論什麼都無法將她打倒。但此時的婕西卡卻像一個柔弱的女孩。
太陽的餘暉變得無力。這是無盡黑暗徹底降臨前所發出的最後徵兆。這意味着野獸也開始了夜間的活動。
吉恩慌張地左顧右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