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孤獨,從做人那天開始

第十七章 孤獨,從做人那天開始

對於蒲叢舒能否成功施展計劃,阮湘玲一樣沒底,她只能根據蒲叢舒的叮囑,做好自己該做的。

那就是一口咬定這個孩子就是童師玄。

只不過為了掩護這個孩子的存在,她一定得比過去更像一個失心瘋,絕不容許任何人質疑這個孩子,甚至擺出不惜一切也要保護他的姿態。

而童師玄呢,則偶爾會暗示阿叔動不動就擄人來陪童師玄玩兒。

這是蒲叢舒的叮囑,阿叔必須通過這種行為,來證明當初他從百萬公里之外擄走阮湘玲,並無什麼特殊含義。

同時,當他與人相處時,會偶爾說漏嘴,表示在斷修山脈之時,阿叔也這麼做。

尤其是自三漏淵回來后,因為擔心正如蒲叢舒所言,萬一童師玄要飛升之後才蘇醒,阮湘玲豈敢懈怠?於是匆匆叮囑宗門各眾之後,便迅速閉關修行去了。

這樣一來,童師玄因為沒有阮湘玲的叮囑,說漏嘴也就順利成章了。

阮湘玲閉關,未必沒有故意的成分。

修行本是水磨功夫,急不來的。阮湘玲的才從絕望中蘇醒過來,情緒波動如此劇烈的情況下,還修什麼行,閉什麼關?

阮湘玲清楚這一點,蒲叢舒又何嘗不知道。

不過他給出的理由實在是太強大了。

「我知道很難,正是因為難,所以你才需要去試一試。這其實是對你心性的一場考驗。」

「阮師妹,我知道你一定懂得兩情久長,豈在暮朝的道理。忍不得短暫的分離,也許某一天,便是再也無法相聚。可是懂是一回事,能真正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希望你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突破自我,更上層樓。」

「同樣的,這也是對童師弟的一場考驗。他的身份,註定了即將迎接他的,並不是一個友善的世界。雖然他還小,但是命運並不會因為他年紀小,就不會苛責,他必須學會面對。趁著咱們現在還能幫他,那就盡我們所能,設法儘快使其成長起來。」

阮湘玲考慮了很久,最後毅然撇下童師玄,將自己關在了妙法宗修真閣,並讓連書香徹底封死了出口,並告訴連書香,除非她三次主動提出出關,否則別放她出來!

一個人最怕的,其實就是沒有希望,當希望在阮湘玲心中開始升騰時,以往的頹廢自殘,早就一掃而空。更何況她的意志力,本來就遠超一般人。

這就是蒲叢舒計劃的最關鍵一步——必須讓阮湘玲從這種狀態中擺脫出來。

閉關的目的,不僅僅是關注修行,更重要的,是磨練心性。當阮湘玲想通了第一步,接下來,才能繼續第二步。

這第一步,阮湘玲必須想通,因為蒲叢舒根本沒有把握能夠成功。如果某一天苦難不可避免降臨,阮湘玲必須學會面對,否則誰也救不了她。

救不了她,就意味着整個通元大陸的生靈,將無一倖免,阮湘玲的身上,承載的是億萬生靈的生死,正是因為她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如此辛苦的活着。

可是當打擊再次降臨,阮湘玲會不會因此而崩潰?蒲叢舒捫心自問了一下,覺得如果是他自己,能做到阮湘玲如今這種程度,都已經是極限了……

就這樣,回到妙法宗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童師玄自然而然就落了單。阿叔為了不讓童師玄這麼孤單,就經常出去抓人來陪他玩兒。

由於童師玄來頭太大,容不得閃失,連書香接着這顆燙手山芋,如熱鍋上的螞蟻,無所適從,除了拚命加固妙法宗的防禦大陣,免得阿叔帶着童師玄玩兒失蹤,還真沒其他法子。

然而這個已經初步蘊含了簡魔衣當年大陣皮毛的九宮極靈防禦大陣,在阿叔面前,形同虛設,他依然來去自如,大陣卻毫無反應。

「別太緊張,問題出在童師弟身上,如果他想走,沒人攔得住,但是他不會走!他會配合我們把這場戲進行下去。」蒲叢舒這樣安慰連書香。

蒲叢舒還真不是隨口胡謅。

這世上根本沒有十全十美的大陣,九宮極靈陣也是一樣。別人發現不了陣法漏洞,但是對於天眷體的童師玄而言,僅憑直覺,隨手一指,阿叔就可以從那些微的縫隙中擠出去,再擠回來。

「這不是辦法啊,咱們妙法宗數萬弟子,為什麼這位前輩卻好這口,總是去外面擄人?」連書香愁得臉都皺成一團了。

「偌大妙法宗,無論這孩子是不是童師弟,誰敢與童師弟親近,哪個不是看到他倆就避之唯恐不及?包括你在內。」蒲叢舒眼中閃過一絲憐惜,嘆道。

「我不一樣,雲舒師兄,我和湘夜師弟的想法差不多,當初湘夜不是要殺這孩子,而只是想給他換一副皮囊。」連書香表情複雜地道。

他也是被聖人選入封心居的三千修士之一,所以哪怕何湘夜與他修為天差地遠,他依然以師弟稱之。

正是因為有了這場際遇,他才從合體巔峰,突破至大乘初期。

他的突破,其實比蒲叢舒進階大乘巔峰,更令世人震撼。

不說他是土生土長的妙法宗弟子,從入宗那一刻,就已經被宣判想要取得多高的成就,基本不用想了。

須知真正的天賦卓絕者,早被前面的萬靈宗和南印宗之流的洗了一遍。他能修至合體巔峰,已經是上天眷顧了。大乘期?就算他能,也得先想想怎麼抗過渡劫期再說。

從進入封心居,到最後天劫來臨,聖人隕落,前後不過十七年時間。連書香恁是在這十七年裏,從合體巔峰,熬過了尋常修士需要數百年才能熬出頭渡劫期,順利進入了大乘期。

要說感恩,以及對童師玄的死忠程度,一點都不比蒲叢舒來得少。

連書香同樣無比渴望童師玄能轉世重生。可是已經步入世間高手行列,能初步窺得天道,又是一宗之主的他,知道這種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了。

出於對童師玄的忠誠,從感情上,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有人冒充童師玄的。這是他以及封心居三千修士的逆鱗,誰都不能撩撥!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不用這種方式麻醉阮湘玲,萬一阮湘玲出了什麼差錯,撇開所謂的蒼生不說,他如何向聖人交待?

蒲叢舒演了一場戲,他願意配合蒲叢舒來圓滿這場戲,但是要他接受這個孩子,他真的無法做到,敬而遠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至於宗門其他人,哪個不是怕惹禍上身的主兒?所以在阮湘玲閉關的這段日子,小小年紀的童師玄,終於體驗了一把孤獨的滋味。

斷修山脈之時,他是野孩子,或者完全可以把他看成妖獸一類,並沒有什麼不妥。之前的童師玄,有阿叔陪着就夠了,活得簡單而快樂。

可是現在,他有了阮師姐,有了十六年的夢,變成了一個真正的人類。

他能感受到這些同類,對自己的畏懼和排斥,也理解他們會有這種反應,只是這種理解,好難過。

如果前期他只是單純地配合蒲叢舒演戲,到了後來,他是真的希望,阿叔能多去外面找些伴兒來陪他玩兒。

只有那些外人,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沒見過聖人小時候的模樣,不知道自己和聖人長得一模一樣,並因此而被對方所接納。

可惜這個接納,往往持續不了多久。

一兩天吧,當對方發現自己的身份后,要麼噤若寒蟬,要麼畏如虎豹,甚至有直接被嚇暈的。

我真的有那麼可怕么?童師玄問阿叔。

阿叔二話不說,提着這個已經意識到童師玄身份的修士,風一樣沖了出去,又風一樣再折返回來。

每次回來,阿叔手上都會多出一個修士,女修士。

後來童師玄說不用了,可是阿叔還是隔三差五齣去弄一個修士回來。

好吧,蒲師兄說了,得配合他演戲,阿叔有點一根筋,自有其判斷是否對我有利的標準,那就依你吧。

只是阿叔,為什麼每次你擄回來的,都是是女修士?

童師玄很困惑,因為蒲叢舒並沒有讓自己轉述給阿叔,這一切,完全是阿叔自發的行為。

恰好有一天,蒲叢舒來看望他,他就問了蒲叢舒。

蒲叢舒想了想,這樣回應童師玄:「阿叔不是傻,只是失憶而已,我想可能是本能驅使他,在幫咱們完善這個計劃,應該是因為斷修山脈的妖獸,絕大多數在七歲成年的原因……」

原來,阿叔生在那個環境裏,以為童師玄也成年了,該找配偶了。

看似合理的解釋,卻只有童師玄知道其中的漏洞。

阿叔當時抓阮湘玲,並不是給他做媳婦,而是給他當食物的!

童師玄沒有點穿這一點,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並因為自己的這個想法,而變得再次活潑起來。

「心性好,又是天眷體,了不得,所以就算他不是童師弟,我也一定要保住他!」見得正自娛自樂,還特別起勁的童師玄,蒲叢舒悄然現身,輕聲道。

阿叔一如既往地盯着童師玄一眨不眨,只是在蒲叢舒現身時,身體微微動了一下,臉上則浮現出與他平時完全不陪配的無奈表情。

「是不是發生過我不知道的事情,連剛才我詢問,你也不回應?這事兒是不是有不足為外人道之處,不應該啊,。」蒲叢舒低着頭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於是再次傳音。

他在問阿叔,已經完全失憶,就算憶起,也只能保持七秒記憶的阿叔!

阿叔清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撇過頭去,多少有些懊惱。

「應該是了,而且這事兒……你以為阮師妹會跟我講,結果她沒有,對不對?」

「豁!」阿叔一聲大喝,抱着腦袋唰地衝出了妙法宗的大陣。

「其實也沒啥,一小孩兒,心思再縝密,會比得過你這種老妖怪?」蒲叢舒愕然,半天才搖了搖頭,隨即消失無蹤。

阿叔再回來時,手上又多了個女修士。

嗯,準確地說,是個小女孩兒,長得粉雕玉琢,模樣可愛。

和其他被擄的女修不同,這個小女孩完全沒有半分惶然,而是神態自若,東張西望,然後突然拿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直接越過阿叔,聚焦到阿叔身後的一座巨大的雕像上。

「妙法宗,這是妙法宗了!師父,我到了妙法宗了!」小女孩歡呼雀躍,完全忽視了阿叔,以及聽得聲音愕然抬頭的童師玄,如蝴蝶翻飛一般,迅速飛向那座巨大的雕像,然後恭恭敬敬地跪下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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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道九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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