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洗心台
蒲從舒轉悠了很久才回來。
他盯著一臉獃滯的阿叔看了很久，這才道：「我沒找到！」
「不可能！」阮湘玲根本不能無法接受這個結果，激動之餘，偏執勁又開始發作，說話也有些不分輕重了，「你是大乘巔峰啊，這點事都辦不好？」
「師姐！」童師玄連忙伸手緊緊抱著阮湘玲的脖子，以緩解阮湘玲的情緒，同時也緩解一下蒲從舒的尷尬。
阮湘玲心裡一酸，只覺得命運真是喜歡捉弄自己，眼淚又包不住了，摟著童師玄開始無聲抽泣。
「師妹，我真的沒找到那些果子，這種能刺穿這位......這位前輩手掌的神物，極有靈性，不是修為高絕就可以解決的，需要的是緣分。我覺得童師弟與它們有緣，要不你讓他試試？」蒲從舒知道阮湘玲的狀態，怎麼可能介意她出言無狀，待得阮湘玲情緒稍稍穩定后，這才建議道。
「對對對！」阮湘玲恍悟，抱著童師玄就往那座巨峰衝去，才踏出兩步，便迫不及待地回頭道，「師兄，載我下好嗎？」
「哈哈，當然沒問題！」蒲從舒欣然答應，隨手一揮。便托著阮湘玲和童師玄直往巨峰飛去，臨行時還拿眼朝阿叔瞧了瞧。
有那麼一刻，阿叔目光突然閃了一下，繼而又是一片渾濁。他幾步跟了上來，生怕童師玄有什麼閃失似的，強行中斷了蒲從舒的勁力，在童師玄二人將墜未墜之時，一把伸手拖住他們，另一隻手則不耐煩地揮了蒲從舒一下。
蒲從舒微微一笑，伸手格擋，然後後撤了一步，也不和阿叔爭搶，待得他們走了一段距離后，這才不緊不慢地在後面跟著。
到了先前阿叔扔掉聚憶乾坤桃的地方，阿叔將二人放了下來，卻依然毫不放鬆地緊跟著二人，同時保持著對蒲從舒的戒備。
「蒲師兄，先前您是不是欺負阿叔得狠了？阿叔記不住的，除非他感覺到你對我或對他有敵意。」童師玄突然問道。
本來一臉無奈的蒲從舒一下就僵住了，頓了頓才道：「你阿叔是大乘巔峰，雖然忘了力量運用，但是就算是蠻力，我也必須全力以赴，無法做到收放自如......哦，對了，童師弟，你且瞧瞧，那幾枚果子可還在附近。」
「我找找看。」童師玄一邊拉著阮湘玲的手，一邊拉著阿叔的手，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在附近溜達。
大約十分鐘左右，童師玄突然眼睛一亮，伸手指著半山腰上一處地方：「那裡！」
蒲從舒一臉錯愕地望著那個地方，發現那是一個方圓約有五十米的大坑，深約三十米，其中積水倒是有十來米深，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水潭。
先前他曾探查過此地，三漏淵因遭受天罰的緣故，百餘年來萬物不生，這個小水潭也不例外，除了清澈見底的潭水，他什麼也沒發現。
不過既然童師玄說那裡有東西，他自然不敢怠慢，正欲全力釋放神識再次探查一番，哪知道阿叔卻搶先一步沖了過去，噗地躍入水潭，將整個水窪攪得渾濁不堪，卻是一無所獲。
有些急眼的阿叔，開始不管不顧地再次施展自己的蠻力，將水潭砸得零零碎碎，只是片刻，那裡還看得出水潭的樣子，而阿叔則把自己完全埋在了泥漿裡面。眾人知道阿叔修為高深，倒是不至於被泥漿給窒息，只是堂堂大乘巔峰，居然採取這種方式尋找東西，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不一會兒，阿叔突然從泥漿中冒了出來，一臉興奮地嚎叫著，卻因無法運用力道，又沉入其間，如此反覆。蒲從舒實在看不下去了，伸手一抓，便從泥漿中扯出來了一大塊石頭。阿叔隨後便從泥漿中躍起，不由分說地朝著蒲從舒就是一拳。
「嘖！」蒲從舒也是無語至極，連忙縱身，直插雲霄，瞬間沒了蹤影——他固然可以抵擋，然而兩個大乘巔峰對撞，旁邊的阮湘玲和童師玄承受得住衝擊餘波嗎？
「看來，蒲師兄是把阿叔得罪得狠了，能讓阿叔這麼記仇的，我還是第一次見。斷修山脈的那些九階巔峰妖獸都沒被阿叔這麼惦記過。」童師玄望著無法馭氣飛行，只好一蹦一蹦地朝著高空躍起，試圖跟蒲從舒拼個你死我活的阿叔，有些歉意地朝阮湘玲解釋道。
然而阮湘玲卻根本沒聽童師玄說什麼，而是望著那塊殘缺的巨石，喃喃道：「誰敢再說你不是我的小師弟，我一定會跟他拚命。洗心台......這是洗心台，小師弟，你想不起來么？我們在這上面，呆過整整四年，後來洗心台破碎了，我們分開了一段時間，但是這肯定就是洗心台的一部分，我無比確定！雖然它從玉白色，變成了這樣一塊平平無奇的破石頭......」
是么？童師玄不得不懷疑，自己真的就是那個聖人轉世。
要知道，這裡曾是禁地三漏淵，是神的遺址。百餘年來，無數修士曾經光顧這裡，方圓十萬公里的地盤，除了靠近以前三漏淵入口問心寒那一片小小區域，早就被渴望獲得神仙遺物的修士們掘地三尺，翻了個底朝天，可以說哪怕是稍微有點價值的東西，都已經被搜颳得乾乾淨淨。可是偏偏是一百多年後的自己，一來就發現了兩樣奇物，而這兩樣奇物，居然都跟聖人童師玄，有著極深的淵源。
然而他就是一點都想不起來！
阿叔蹦躂累了，或者說不是累了，可能他自己都覺得這種毫無意義的對弈，無非是浪費自己體力，便一屁股坐在巨石旁邊，默默生著悶氣。童師玄笑著奔了過去，口中呢喃，指尖遊動，傳遞著只有彼此才懂的信息，對阿叔好事一番安慰。
約莫盞茶功夫，童師玄笑著朝空中招了招手，於是蒲從舒也自天空降落，輕飄飄地佇立在二人旁邊，然後輕輕拍了拍童師玄的肩膀：「你就是小師弟。這毋庸置疑！不用急，畢竟你現在還小，有的是時間來蘇醒宿慧。我可是聽說過，曾經的轉世仙神，有飛升仙界之後才蘇醒的。不過你是小師弟這一點，千萬別自你口中而出，這個世間，充滿了惡意，當惡意襲來，別說是你阿叔，就是整個萬靈宗，都不堪一擊。你也別擔心，我會設法安排妥當，讓你順利成長。」
「哦。」童師玄雖然答應得分明，可是此時的他，心裡充滿了迷惘。哪怕他明明知道蒲從舒在演戲，明明知道，自己能發現這些奇物，極可能跟自己是天眷體有關。
如果我既是天眷體，又是聖人童師玄呢？
七歲的童師玄，其實無比渴望自己就是那個聖人，雖然他還不懂人事，可是那份對阮湘玲下意識的依戀，已經深入骨髓。
這份依戀，是因為阮湘玲是他見到的第一個外人，所以自然親近，還是因為前世的烙印，使得這份情緣即將再續，無人知曉。
良久之後，阮湘玲也恢復了平靜，此時的她，明顯和過去不一樣，顯得容光煥發，充滿了活力，整個人兒，也顯得開朗了起來。
她抱起童師玄，狠狠地親了一口，然後盯著童師玄一眨不眨，似是永遠都看不夠，直看得童師玄有些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長出花來，她才又是狠狠地咬了幾口，展顏笑道：「蒲師兄，咱們回去。對了，帶著這塊石頭！」
「啊？」原本以為阮湘玲會再次折騰，不找到聚憶乾坤桃不罷休的蒲從舒，有些措手不及。
「小師弟可是天眷體，這直覺，不能頻繁動用。找不著，咱們不找了，反正我對小師弟能恢復記憶，充滿了信心。從今天起，我要好好修行，爭取早日飛升。因為師兄你也說了，說不定小師弟還得飛升之後蘇醒，我可不希望他醒來那天，看不到我！」
「啊？好啊！」蒲從舒固然為阮香玲的這種轉變而欣慰，可是依然還是有些難以適應她的節奏。
「啊什麼啊，還大乘巔峰呢！」阮湘玲嗔怪道，又是一口咬向童師玄，「按計劃行事，走咯！咱們回家，回我們的家！」
說完，阮湘玲抱著童師玄，一股腦地直朝山下衝去。
「師妹，還是我.....好吧，你來！」原本要出手載這二人的蒲從舒，見得阿叔蹭的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瞪著自己，只好側身讓開。
「咯咯！」整個巨峰，洋溢著阮湘玲充滿了幸福的笑聲，百餘年來，這是她笑得最暢快，也最持久的一次。因為她知道，從今以後，就算她想笑，也得憋著......
「對了師妹，出得三漏淵，我得按計劃回宗門和他們幾位協商一下，之後才會前往妙法宗。」
「知道啦，去吧，這可是通元大陸，沒事的，再說還有阿叔呢。」
「對了師妹，趕明兒你給這位取個名兒吧，雖然按輩分來說，我得喊他聲阿叔，只是同是大乘巔峰，外人見得我如此稱呼，怪彆扭的。」
「行啦，小師弟，你來給阿叔取個名兒。」
「我......我不會啊。」
「要不就取你小叔的名兒吧，就叫童建明！」阮湘玲縴手一揮，一錘定音！
「哦。」童師玄能有什麼建議？師姐說的，都是對的。
「姓童不好吧......」蒲從舒輕咳了幾聲。
「怎麼不好了，不是說了我認定小師弟就是小師弟了，我取的名兒！」阮湘玲固執地道。
「好吧......對了師妹，我常駐妙法宗這事兒，不能泄露，你得跟小師弟說說。還有咱們的計劃，你也得說說。」
「哎呀，知道啊，雲舒師兄，你好煩啊，比三師兄還煩......」阮湘玲脫口而出，隨即再也歡快不起來了。
「老三隻是失蹤......」蒲從舒眼中劃過一絲痛苦。
「我知道......」阮湘玲長長的睫毛，再次掛滿了淚珠。
「三師兄是誰啊，師姐？」童師玄伸手抹掉阮湘玲的眼淚，問道。
「三師兄叫蒲湘弘，是雲舒師兄的親弟弟......」
三師兄的故事，在去往妙法宗的路上，被阮湘玲撒了一路。
其實不止三師兄，還有好多人的故事，都撒在了這條歸家路上。
一場天地巨變，付出代價的，又豈止聖人童師玄一人？
比如阮湘玲的師公，萬靈宗太上杜叢珊，以及杜叢珊的道侶，化生宗太上鄭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