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他的妻子

她看到四周的場景不斷倒退，緊接着，後背貼在了個硬邦邦，冰涼涼的物體，她感覺到似乎是一個機械生物，那個生物的手腳像是水母似的緊緊纏繞着她。方才還情緒失控的紅髮公爵恢復了一貫的平靜。他的眼珠子滾了一圈。像是兩個玻璃珠子在大理石上「咕嚕」的擦過去。

「抓到了一個逃犯。」他聲音是那種慣常的平緩的語速，帶着寶石的短胖手指捏住手杖，似乎勉勵維持着一個平衡的動作。「偷聽到了什麼東西，嗯？」他在路海遙還沒有完全恢復的肩膀上按了按。她忍着痛。餘光看到身旁像是門神一樣的面具怪物和....

海曼就那樣揣着手隨意坐在石階上。

她沒有回答，於是被蠻力按在了地面上，視線所有的東西都倒轉九十度傾瀉，她看到那片雪白的月光像是瀑布一樣留下來。刺的眼睛發白。傑西的聲音就好像上一秒在耳邊飄過去。她聽到那個青年喉嚨里的驚恐。伸出手，泛著光芒的六芒星出現在她腳底。

「我什麼都沒看到。」她下意識就舉起雙手。餘光在四周飄了圈，很自然的將手指落到捆住自己的機械生物後背。「是真的。」

火焰的牆壁在她腳底升起，橘黃色的火光讓水母一樣的機械生物毫無反應。她看到被紅色的光芒捲起來的袍腳。猛地將手按在了那個機械生物的脖子部位。那是一個關節交接的位置。在白色的外殼下，能看到裏面黑色的零件。她的手指插進了縫隙里。那些魔法的元素在她手指中間匯聚。

沒有魔杖的傳導，那些元素無規則，胡亂的在她手掌附近聚集。路海遙看到水母機械生物代表雙眼的光芒越來越盛，那是魔法能量。她感覺到了。同時將自己手中的一股外來能量強行打斷了這股運轉中的軌道。

「滋滋滋....」

她像是掌心觸電一樣的麻了了下。隨機看到「咔擦」的聲響，那個水母機械的光源忽然暗淡下去，像是被按下了開關鍵。白色的煙霧順着燈孔的地方慢慢升起來。

「你對它做了什麼？風車。」他又喊了個類似代號的名稱，很快，身旁另一個機械生物被這聲命令啟動了。對着路海遙，它的身軀緩緩的張開，龐大的體型下出現了類似鳥類的那種結構排列整齊的根根尾羽。這是準備進攻的姿勢。

路海遙抬起頭，看到矮人公爵漲紅，然後青白交加的臉，他的目光在匯聚到那個水母機械生物的時候，明顯的感受到他的心痛和怒火。她扯開嘴角，呵呵笑了笑。然後抽出魔杖退後了兩步。隨後，她看到兩張尤帶着緊張的面孔總門的方向衝進來。

鐵門發出了震天的聲響，她抬起頭，看到海曼伸出了他的右手，那扇沉重的，幾乎看不到頂端的門就這樣降落下來。它的動作緩慢，卻將對面那兩個人襯托成了慢動作。路海遙親眼看到傑西那張俊臉蛋上一張一合的表情格外清晰。她卻落到了海曼手上。他的手肘橫過她的脖子和肩膀，用一種不可忽視的力量，幾乎是將她橫向拖了好幾米遠的距離。

「喂！」

「喂！」

鐵門真正落下去的那一刻灰塵捲起漫天，紅髮的公爵咳嗽了聲。他盯着海曼和路海遙臉上的表情很詭異，時不時的交替一下。而路海遙都替自己感到有些尷尬。她聽到頭頂方向傳來的聲音，讓人感覺到背後輕微的震動。是從胸腔發出來的氣體流動回蕩的聲音。

「我會賠給你的。」他這樣貌似陳懇的說，末了還不忘補上一句：「你看，你這玩意都用了多久，百八十年了，馬上都要生鏽了的破銅爛...」

「住口。」紅髮公爵的樣子眼睛都冒着火光，那是他最得意的寄養作品，不亞於人類的皇族身邊的那些將軍騎士。最忠誠的護衛，最強壯的僕人。他氣得險些要將海曼趕出去，不過話到嘴邊，終究還是咽回喉嚨口。

路海遙聽到海曼頗有些得意的對她低聲耳語：「我把你帶來這裏，就負責把你帶出去，看，我還是很負責的。你安心一點不要耍花招，出去再告訴你梅麗莎的下落。」

「她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聽到這個名字，路海遙腦子裏的神經那根弦一下斷了。她木了幾秒鐘，像是木頭的滾軸「吱呀」的艱難扭過去，希望不要從海曼的臉上讀出什麼不好的情緒。不過她失敗了。他的神情包括那張臉，就像是融化在水中的倒影，看的不太清楚，虛虛實實的透著股快要蒸發的脆弱感。他的眼睛亦是如此。眼瞳的位置彷彿附上一層薄膜。能照見自己的影子。

「你可真是擔心她。」他嘴裏低估了句，不太滿意似的撇撇嘴。看起來非常刻薄。

路海遙又在這一刻感覺到了點熟悉的味道，那是黑霧的語氣神態，他現在整個人的變化非常大，熟悉感一點點的剝離開來。但是偶爾這種熟悉的味道，又讓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如果是黑霧，她根本不需要擔心。但這個人，他只能算是一部分的黑霧。

她沉住氣，等海曼發話。他是這場對話的主導者。他背對着公爵，一隻手按住了那個怪物的額頭。很快，他的手中就出現了一樣東西。

「火神方塊。」

他說：「這是一點利息。」忽略掉身後視線。他輕鬆的將方塊在手上扔了仍。其他人卻能看到一串白色的，像是雲，像是霧，粘稠的從方塊里一點點的湧現。那幾乎是個人的形狀。她轉過身，卻透過那個半透明的虛影，看到矮人公爵的眼睛一點點變紅，甚至是整張臉都在抖動。他張了張手，又不敢上前。怕立馬拍散這股虛弱的薄霧。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它。然後開口。喊了個名字。

「那是他的妻子。那位王室小公主。」海曼如同景區導遊一樣介紹。「米婭公主的妹妹，她去世的時候很早，因此幾乎沒有關於她的文字記載。」一個在戰爭期間在丈夫背後默默支持他的女人，前半輩子生活在王宮，後半輩子生活在這座城堡里。「這裏從前並不叫珍珠走廊，浮島也是後來增加的。如果不是她的去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這樣的建築奇迹了。」他感嘆道。

路海遙被他的講述吸引。

似乎能從這片模糊的輪廓找到一絲熟悉感，不過她不敢開口。只半閉着眼睛似乎想從腦子裏找出點什麼。她終於說到：「你找到了方法，然後將這些靈魂收集起來了。」海曼沒有否認，他比那一次看起來更清晰了。